《Adonis.虫花》Sky岚

32、芳心

　　32 芳心
　　秋季舞会正式举办之日，整个里德兰的空气中都是果酱和甜点的香气。金色的桌布上是仆人们细心摆放好的点心，香气顺着镂空的窗户一直蔓延出去，将来往的男男女女都沉醉在诱人的香味中。
　　“真稀奇呀，西泽大人。”一位盛装打扮的淑女笑着向扎着高马尾的男人走去，“自从您婚配以后，可是再没来过秋季舞会了。”
　　“是呀是呀，多年未见，您的风姿还是这般让人倾倒。”另一位稍显稚嫩一些的少女脸上微微泛红，“您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办么？或者，容许我胡乱猜测一下，您有什么要见的人么？”
　　西泽微笑着看着围过来的女子们，简单地行了个见面礼，大大方方地承认，“您的智慧真让人佩服。不错，我今日正是为一位美丽的淑女而来。”瞧见那一个个失望的神情，西泽又笑了笑说，“可见到你们让我实在惊喜。啊，这应该算是锦上添花了吧？”
　　于是众人又相视而笑，继续围着西泽问东问西。
　　秋季舞会的第一日正式开始时，主持人会宣布今年正式踏入社交界的少爷小姐名单。他们会在灯光的照耀下踏进舞池，接受所有人的瞩目和掌声。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这样的。同身为贵族，彼此之间少不了相互走动，所以观众大多也认识或者耳闻过这位社交界的新人，出于礼貌自然会鼓掌。
　　但是今年有个例外。

　　“下面这位是——来自洛希孚家族的附属家族尤迪的——没骨花·尤迪先生！”
　　主持人念完这个名字时，出了一层冷汗，因为他在念完的那一刻就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读错了。这名字着实怪异，他从没见过哪个人是这样取名的。而且掌声也没有响起来，人们都盯着这位没骨花先生或是自己，好像在问这个人是谁。但他也不清楚，他只能确定一件事，这份是由洛希孚家族交来的名单，不可能出错。
　　与众多坎卡西人不同，没骨花的长相不偏凌厉。倒是一种柔和的美，虽然鼻梁很挺拔，但并未破坏这种美感，反而恰到好处。看着他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如火如荼的花云。配上一身得体而不浮夸的装束，淋漓地展现出了他与旁人不同的美。
　　这种新奇的美让几乎所有人都沉浸其中。像是一瞬间站在红色的花海里，即使脚踝被刺破也感到欣喜。
　　没骨花对这种情况毫不意外，他什么也没说，径直穿过了两旁的人群，没有走向舞池，而是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似是加入了观众的一员。
　　西泽无奈地笑了笑，给不知所措的主持人一个眼神，示意他继续。
　　主持人赶紧开始念下一个。而反应过来的人群也开始木纳地鼓掌。很快舞会流程就恢复原状，没骨花的出现似乎只是一个小小插曲。
　　西泽倒是很满意。他明白，其实所有人都记住了这位与众不同的“贵族”。即使装作不在意，没骨花的身影也会在他们心中留下烙印。毕竟，坎卡西人是十分崇尚美的。而他接下来的事，只要保证没骨花不招惹什么人就好了。
　　刚想到这里的西泽突然愣住了。他的视线里，亚麻色头发拎着绿色的礼裙的少女从观众席离开，向着没骨花跑去。
　　当她侧过头的时候，西泽清楚地看见了她脸上的雀斑。那是——欧比森的长女璃茵·加尔佩！
　　“西泽大人，您怎么了？”旁边的淑女关切地问。
　　顺着西泽的视线看去，几位淑女都惊讶地议论起来，“天啊，竟然有人敢靠近加尔佩家的那位小姐！”

　　没骨花抬眸看着跑过来的少女，想起了那是上次宴会上与他交谈过的那人。
　　璃茵似乎有些害羞，脸颊微微泛红，但扭捏半天还是开口了，“没想到能再次遇见您！也许我很唐突，但这里除了您我没有熟识的人。请允许我和您……嗯……一块儿，这会让我自在一些。”
　　熟识？他们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而已。没骨花不动声色地想，点了点头，“请坐。”
　　璃茵的眼中闪烁着感激，她从来没有和同辈的人这样并肩而坐过，这让她十分激动和兴奋。她在心里为自己鼓气，一定不能让这位好人感到尴尬。
　　“还没有向您自我介绍呢，我是璃茵·加尔佩，嗯……虽然出身贵族，但很少有人愿意和我交朋友，啊，真是惭愧。”说到这，璃茵不由地低下了头，脸上的笑容也有些挂不住。
　　没骨花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人。他确实有些意外，这位青涩内向的小姐竟然是西泽警告过不能惹的加尔佩长女。但这未必是件坏事。
　　璃茵又抬起头了，脸上绽放出一个干净无邪的笑容，浅棕色的大眼睛一闪一闪地盯着没骨花，“对了，您到底是女性还是男性呢？我很惭愧地觉得您两种装扮都非常美丽。”
　　没骨花无所谓地轻笑一声，“刚才介绍过了，没骨花·尤迪先生。”
　　璃茵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抱歉！刚才只顾得上欣赏您的美貌了。那么您上次是为何打扮成女士呢？”
　　没骨花突然顿了顿，然后缓缓地说，“……「为了达成目的而扭曲自己外形的人，也会在直面利益的时候露出他们本来的样貌」。”
　　璃茵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手也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那昂贵的布料就此卷曲起来。两个人对视了好一会后，璃茵试压低声音探性地问，“您……啊……我是说……您是否在引用？”
　　没骨花点了点头，“那句话来自您的《林下杂记》。”
　　“天啊！”璃茵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察觉到周围的视线，又慌忙用手捂住嘴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激动，“您，您，您……您竟然是我的读者！！！”

　　不远处的西泽无声地监视这两人。他一边同漂亮的小姐们谈笑，一边暗自在心中烦躁地想，他明明警告过这朵小花，他怎么还是不知死活。若是欧比森身边那个“影子”暗中动手，怕是他还没赶到没骨花就死了。
　　若不是小亚度那么诚恳地拜托他，他真不想管这个不听话的小东西。而且，小亚度确实会因为这个小东西的存在变得开心那么一点点。
　　西泽叹了口气，认命般地向各位淑女道别，然后向着没骨花走去。在他刚要喊出没骨花的名字时，恢弘的音乐奏起，乐队早已准备就绪，舞会进入了第二个环节。人们听见悦耳的旋律，激动地拉起早已定下的舞伴，成双成对地在舞池中随着旋律舞动起来。
　　“啊，已经这个时候了吗？”璃茵还沉浸在与没骨花的谈话中，浅棕色的眼睛望着身边流动的人群。
　　“璃茵小姐，”没骨花不紧不慢地从座椅上起身，然后牵起璃茵那只戴了手套的手行了个吻手礼，“请问我是否有荣幸与您共舞？”
　　从没有被父亲以外的异性拉住手的璃茵，脸迅速红到了耳根，“啊，我，我，我……我很荣幸！！！”
　　亚度尼斯，你真是捡了个好大的麻烦回家。西泽认真地想，真想一枪崩掉这朵任性的小花。
　　没办法，西泽还是跟着人群进了舞池，随意邀请了位女性就边跳舞边接近没骨花二人，断断续续的声音夹杂着乐声传来。
　　“……关于您在第十三章中提到的问题，我其实有个不成熟的想法。”
　　“……天啊！您真是跟我想到一块去了！这是我思虑了很久，还是没敢写上去的……”
　　“……是的，您在序章提到过。那么，第十一章中那句……”
　　“……先生，您真的不考虑从商吗？我打赌，您会成为不输于我父亲的存在！”
　　那两人聊得越来越开心。璃茵从一开始很紧张到现在完全放松下来，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没骨花，好像那个人装满了她整个世界。她的脸上也浮动着朦胧的红晕，眼睛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没骨花倒是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能明显看出他的舞姿十分生疏，毕竟训练时间只有短短几天，期间还总是被爱丽打断。
　　西泽心下一沉。该死。这个璃茵?加尔佩看上去十分喜欢没骨花，甚至因为过分的崇拜而产生了钦慕。
　　没骨花到底在想什么？他真以为怎样折腾自己都会罩住他么？西泽有些恼火地给了没骨花几个眼神，示意他赶紧停下来。
　　你现在很危险！

　　没骨花从西泽眼中读出了这句话。但他无视了西泽。
　　“尤迪先生，您真是我的知音！遇到您真的太幸运了！”璃茵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在舞台的聚光灯下，她的笑纯净明亮，的确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没骨花除了保持礼貌的微笑之外，并没什么表情。这位加尔佩小姐确实出人意料，竟如此天真单纯。但不得不承认，她对一些经济问题的洞见确实远超常人，她拥有无与伦比的经商天赋，也难怪会被欧比森捧在手心里。不出意外的话，璃茵应该是作为加尔佩继承人被培养的。
　　璃茵此时的心中也是开着一朵一朵的小花，触须一下一下地挠着她。世上竟有这般貌美而智慧的男士么！最重要的是，那些她不敢告诉父亲的东西，他全都可以理解，并且提出自己的想法！这正是她一直盼望遇见的存在！啊糟糕，心跳的好快。可是是这个温柔的人的话，就算陷进去也无所谓吧？尤迪先生如此聪慧，父亲也一定会喜欢他的！
　　璃茵的表情被没骨花尽收眼底。真是意外收获。没骨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