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donis.虫花》Sky岚

27、人偶

　　威尔斯的合眼是道逐客令。漂亮的女人领着亚度尼斯退了出去。
　　艾温诺轻盈地走在里德兰塔的旋阶上，耀眼的金发如同沾满了细碎的阳光。她的举止得体而大方，即使站在位高权重的「王」面前也毫无胆怯之意。这是只有出身显赫的人才有的底气。
　　似乎猜到了亚度尼斯想什么，艾温诺突然停了下来，脚尖轻柔地转了一圈，面向亚度尼斯提起裙摆行了个礼。
　　“一直没来得及向您自我介绍，真是失礼。”艾温诺有一双澄净高贵的蓝眼睛，如同被上帝千锤万凿过的琉璃。当那双眼睛笑盈盈地看着谁的时候，几乎没有人忍心拒绝她。
　　“艾温诺·米诺娃，很荣幸遇见您。”
　　意料之内，眼前这个漂亮女人来自于五大家族之一的米诺娃家族。米洛娃是响彻社交界的明星家族，盛产名媛淑女。传闻要成为一名米洛娃不仅要血统纯正，更要接受一系列的训练，再通过严苛的考试，才能冠以米洛娃之名。大多数的坎卡西贵族男士都以迎娶一位米洛娃的女性为荣。
　　亚度尼斯略微点了点头，表情没有一点变化，绕开对面的女人继续往下走。
　　艾温诺·米诺娃，拥有第二代坎卡西之瑰称号的社交界的赫赫明星，第一次在释放魅力的时候被无视。
　　没有办法，她只能开门见山。
　　“……当然，现在我还是威尔斯·霍伊莱德的临时助理。”艾温诺虽然心里有些不爽，但良好的训练让她根本不会表现出来，明媚的笑容依然端正地挂在脸上。
　　亚度尼斯闻言停下了脚步。他确实还有很多疑问。略微思索了一下，他缓缓开口。
　　“处刑为什么提前开始了？”低沉而冷漠的声音回荡在幽暗的旋阶上。
　　“您那天带的是晴岚人吧。”艾温诺的语气并没有因为话题而变得严肃，柔和的嗓音给人一种在闲谈的亲切感。“欧比森想看看她的反应。毕竟受刑的人是曾经的国君。”
　　亚度尼斯淡淡瞥了艾温诺一眼。
　　“不，晴荒没有被抓住。”
　　艾温诺轻轻挑眉。
　　“多么可爱的玩笑。”
　　亚度尼斯背对着艾温诺，站在一片连烛火都到达不了的黑暗里。
　　“我在前线的最后一场战斗，就是灰石堡战役。”
　　“晴荒是因为我的失误跑掉的。”
　　艾温诺的脸色一点一点地变沉。
　　“但是除了跑走的晴荒和被擒的杨黎，那场战斗中的所有敌军都被消灭了。”
　　“营造敌国国君已死的氛围，是你们的战略吧。”
　　艾温诺意识到了自己脸色不太对，又立刻摆出了端正的笑容，“啊呀，这可真是难倒我了。我不过是个传话的助理而已。其他的事啊，淑女都是不过问的。”
　　“哦？”亚度尼斯转过身来，平静地看向艾温诺。
　　艾温诺拿出一个精巧的烫金盒子。
　　“您不是一直想回到前线吗？”艾温诺的红唇勾成了好看的弧度。
　　没错，回到前线确实是他的愿望。倒不是他有多么嗜好战斗，而是他觉得自己就应该在战场上，安心地作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迎接最后的结局。
　　亚度尼斯抬眸望着旋阶上的艾温诺。
　　那是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却让人猜想那片平静的海面之下有如何可怖痛苦的光景。
　　艾温诺澄澈的眼睛里的惊讶一闪而过，她伸出手，将盒子递给亚度尼斯。

　　“如果您能让「王」满意的话。”

　　亚度尼斯推开门的时候，所有部下都安静地站在一旁。但亚度尼斯扫视一圈，就明白出了差错。
　　窗边的扶手椅上，仰躺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被一本黑皮书遮住的头靠在垫了个枕头的扶手上，黛紫色的短发发梢卷起，看上去睡的正香。两条细瘦而雪白的腿则放在了另一边的扶手上，脚上还穿着乖巧端庄的亮黑色皮鞋。衣服则是紫黑配色的礼服和短裤，斯文而利落。
　　若是出席什么重要场合，这一身是极其惊艳的。但只是出诊，就未免显得过于庄重。
　　欧维诺军区医院的少年医生——阿黛伦.奎森特。
　　奎森特作为五大家族之一，以高明的医术见长。但来自奎森特的人几乎都有着一脉相承的阴暗气质，性格怪异且极其难相处。大多数的情况下，没有人愿意请来一位奎森特的医生，因为倘若您的脾气像个鼓起的皮球，那么奎森特就是戳穿皮球的针。
　　亚度尼斯收回目光，抬眼瞥了一眼正用脸颊蹭着美妇人的侍者。
　　侍者察觉到了突如其来的威慑，赶紧蹲下放走了美妇人，大跨步地走了过来。
　　“先生，莱蒂擅自追捕没骨花中毒。还有地牢里的那位晴岚领导人死了，应该也是没骨花的手笔。”
　　亚度尼斯微微皱眉。
　　“莱蒂怎样？”
　　侍者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很不好。如果没有解药恐怕撑不过今天晚上。这毒连奎森特的医生也束手无策。”
　　话音刚落，身后的扶手椅上传来阴森森的男孩的笑声。
　　“嘻嘻……嘻嘻嘻……我什么时候说了这毒我解不了……嘻……”
　　阿黛伦拿起脸上的黑皮书，轻快地跳了下来，直勾勾地盯着亚度尼斯。他浓密的睫毛下是非常重的黑眼圈，看上去是几夜没睡。而阿黛伦的面色又苍白得如同刚刷过的墙，更衬得面目诡异，整个脸上见不到一丝少年的活力和生气。
　　亚度尼斯俯视着这个抓住自己裤腿的幽灵般的男孩。
　　“可以解……的哦……嘻嘻嘻……只要您愿意……让我剖开他的内脏……细细研究……嘻嘻……”
　　阴森森的笑声回荡在大厅，即使是身经百战的士兵也不免起了寒毛。
　　“那莱蒂就会死吧。”侍者也有些寒颤。如果说坎卡西人都是疯子，那奎森特一定是疯子中的佼佼者。
　　阿黛伦没有回头看侍者，而是更加用力地扯紧了亚度尼斯的裤腿，空洞的眼神直直得看着亚度尼斯。
　　“嘻嘻嘻……反正他也要死掉的吧……多么有趣的毒………嘻……我祈求您……慷慨地在那之后……将他的尸体赠与我……嘻嘻……”
　　奎森特的人亚度尼斯见过很多，阿黛伦不是他打交道最多的，却是令他印象最深刻的。
　　不是因为别的，正因为每当阿黛伦直勾勾盯盯着自己的时候，他看到的不是人，而是被剥夺了灵魂的人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