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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没骨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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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蝴蝶扇动着翅膀,在漆黑的长廊里潜行。丝丝的血腥味从走廊尽头涌出,蝴蝶绕着生锈的栏杆飞了两圈,停在了老旧的灯泡上。
它是稀客,在这———
阴暗潮湿的地牢。
地上的男人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别在胸口的金徽章彰显出这个人的不凡,但制服上的“晴岚”二字早已血迹斑斑。
剧烈的疼痛从胃部炸开,迅速充斥了整个脑膜。眼角和嘴边都淌出鲜血,他大口快速地呼吸着,趴在地上像一条青虫那样蠕动。他的脚边被随意地丢弃了一支针管,透明的管壁上还残留着几滴紫色的液体。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巨大的恐惧阴影般笼罩了他。剧烈的疼痛在身体里横冲直撞,仿佛要撕裂他每一块肌肉。他在落入魔爪的那一刻就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准备,可是现在他本能地想要求饶,如果这个男人是为了情报来的,他大可以给他一个假情报。
然而亚度尼斯靠在他面前的询问桌上,似乎并不打算开口,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好像看着一头垂死挣扎的动物。
男人没有被铐住,但浑身上下都是刺痛,根本动弹不得。
但他没有放弃,即使早已血肉模糊。他努力地抬起头,沙哑的喉咙动了动,嘴唇翁动——
亚度尼斯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眸子一沉,狠狠地往这个人的头上踩了一脚。
“砰”的一声,坚硬的头骨与钢筋水泥地板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幽静的空间里响彻。前所未有的疼痛从头部开始蔓延,视觉立刻模糊,地上的人又挣扎了几下,没了反应。
黑色的蝴蝶突然被惊动了。
地牢的锁晃了几下,铜锁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原来是有人推门而进。
“我说,小亚度,”来人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高马尾扎得潇洒而俊气,穿着黑色锃亮的皮靴站在外面,似乎担心血渍弄脏了鞋子。他的目光跨过亚都尼斯,用狭长的眼睛打量着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这就是你今晚不来的理由?”
亚度尼斯没有回答,面无表情地再给了地上的人一脚,看到依然没有动静,转身走出地牢跨上楼梯,远远地把来人甩在后面。
来人赶紧收回目光,回头跟了上去,满是殷勤,“哎,我说,伊莱特意给你带了好东西,你不去看看?”
敞开的牢房门正对着逼仄黑暗的过道,唯一的一盏灯把亚度尼斯颀长的身影拉得更长。
亚度尼斯低沉的嗓音没有一点点温度。
“西泽,你很吵。”
牢门还开着的被黑暗笼罩的地牢里,满身是血不堪入目的男人微微动了一下,他模模糊糊地看见了亮光,突然燃起了希望,忍着巨大的疼痛蠕动着想要爬过去。还没等他爬两下,却又挨了一记手刀,昏了过去。
黑色沉重的牢门被重新从外面锁上,一直藏在黑暗里的侍者用带着白手套的手熄灭了灯,嘈杂的声音渐渐远去,宽阔的地下室重新淹没在寂静的黑色海洋中。
走出地牢的楼梯,拐了两个弯,竟然就是金碧辉煌的客厅。
西泽仍在絮絮叨叨,“所以我说,谁会把监狱修在自己家里啊……”
早已等候多时的是位留着黑色及腰长发的男子,瘦削的身材,眉眼带一股阴柔之气,鼻梁上挂一幅黑色细框眼镜,倒是带了几分精明。瞧见来人,立刻堆上了讨好的笑容。
“晚上好,长官。我代表里德兰为您带来最诚挚的祝福。”
亚度尼斯打量着伊莱,微微点头示意。想要讨好他的人并不少,出于尊敬总是会亲自带着金钱财宝武器奇珍上门,这一次居然派了个秘书般的人来。
“我想您会喜欢的。”
伊莱献宝似地推开雕花的大门,寒冷的风立刻灌了进来,夹杂着浓重的香水味。月光下的庭院里五颜六色,原来数位士兵拿枪抵着的,是数十位衣着华丽各有千秋的女人,或丰腴,或清瘦,或秀丽,或别有风韵,一样的是,脸上写满了惊恐,有几个夸张点的妆都花了,胭脂粉被泪珠挤得歪歪扭扭。
唯独有一个,乌黑的长发轻轻披在肩上,雪白的皮肤,精雕细琢的清秀五官,一袭红衣更衬得娇艳欲滴,大红的玫瑰见了都会失去颜色。却不哭不闹,静静地坐着,如盛开在黑夜里的红花。
送女人并不罕见。于大多数男军官而言,美丽的姑娘会是他们心仪的礼物,尤其是亚度尼斯这种尚未婚配的。但以前给亚度尼斯送这种香艳礼物的无一例外被拒之门外,毕竟亚度尼斯是出名的不近女色,甚至有传闻称他有严重的女性过敏。
当亚度尼斯冷漠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落在这朵花身上时,安安静静的红衣女子恰好抬头与他四目相对,轻轻地笑了一下,像是嘲讽一般,勾起樱桃般的嘴唇,眸子里是一片耀眼的星河。
冷酷如亚度尼斯,也在那一刻,睫毛微微颤动,
“这些人,我全要了。”
里德兰,夜。
“全要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啊……”躺椅上的年轻女人穿着一条宽松的蕾丝裙,细腻的丝绸熨贴在女人姣好的身材上,勾勒出优美的线条,正笑得前仰后翻。
伊莱恭敬地站在躺椅后,目不斜视,轻轻为女人捏着肩。
“哈哈哈哈哈哈我们堂堂天降的亚度尼斯不是传闻不近女色吗?我还以为送不出去呢哈哈哈哈哈哈………”
伊莱修长的手一下一上地按着,像是雕琢一件精致的艺术品那样,每一下都恰到好处。他面露难色,小心地提醒道,“只是可惜了……我们的姑娘。”
女人听了这话,也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含辛茹苦培养了几个漂亮聪明的姑娘,个个能歌善舞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战场上更是一把好手,干起卧底工作更是干净利落不留下一点痕迹……
啧。
女人的脸色阴沉下去,突然仰起头靠在椅背上,抬着下巴仰视自己身后的俊秀青年,伸手抚上了他的脸,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果然,那双纤细的手突然停下了。
“你好扫兴啊………”女人轻启朱唇。
“不过,我怎么听说,你也不近女色?”
伊莱微微眯起了眼睛。
欧维诺军区,亚度尼斯住处。
“大人,来玩呀~”
“大人,别冷着个脸呀~”
“唔…可能您更喜欢叫您长官?”
“长~官~”
真·不近女色的亚度尼斯沉着脸看着身边搔首弄姿的漂亮女人们,陷入了沉思。
刚刚还是一脸惊恐的良家妇女样,怎么其他人一走,进了个门,就个个摇身一变成了蜘蛛精呢?
是扔掉好呢,还是关起来好呢?或者干脆杀掉?
可是女人要怎么杀?她们的身体结构跟男人一样吗?
不对,滥杀无辜是会被神谴责的…………
红衣女子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看着刚刚还冷漠无比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亚度尼斯如今一脸窘迫似乎还在沉思,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亚度尼斯抬头看了看他的下属,下属立马挺直腰杆目视前方,躲开了视线。
………啧。
亚度尼斯脸又冷了几分,发现了那个一直很安静在旁边偷笑,似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红衣女子。
她就那么随意地坐在柜台上,长长的红衣顺着她摇晃的小脚落到地上。明亮的灯光下,她就像只不染纤尘的蝴蝶,好像只是在这里微微停靠,随时要在明媚的光线里飞走。
察觉到亚度尼斯的目光,她又不偏不倚地撞上那双深沉的眼睛,
“没骨花。”
“我的名字。”
清澈干净的男声。
一向反应迅速的亚度尼斯竟然愣了整整1.013秒,然后额上青筋跳动,“……男的?”
红衣“女子”眨了眨眼眼睛,然后轻启朱唇,故意夹着嗓子用妩媚的腔调,“长~官~,要赶我走吗?”
这比女人还娇滴滴的声音一出来,群魔乱舞的女人们都停了下来,连努力往亚度尼斯身上蹭的芙丽莎都抬起了头,当然,是在确认窃听器已经装进那个冷漠的男人的军服口袋里之后。
亚度尼斯按了按隐隐作痛的眉心,冷脸道,“都扔出去。”
旁边的侍卫立马面露难色,“长官,这些可都是您下令带回来……”
亚度尼斯没有说话,眼神几乎可以把人冻死。他本就没想留下这些女人,若不是刚刚的鬼使神差。
不丢出去还能怎么办,把你的房间铺上鹅绒让给她们当化妆间?
侍卫立马打了一个激灵,拉开门对着屋里千姿百态争奇斗艳的女人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芙丽莎和另一个女人暗暗交换了一下眼神,确定该放的东西都放好了,便撇了撇嘴,自讨没趣地起身,带头走了出去。还没走出大门,就被挡住了去路。
“哎哎哎,暴殄天物啊?”
西泽拿着两瓶酒,本来已经走了老远,不知何时转了回来,晃晃悠悠地飘进来,撑在门槛上,笑了笑侧身让开,看着抹着胭脂的女人们一个一个地被赶出去,掀起一阵阵香风。
亚度尼斯对神出鬼没的西泽丝毫不惊讶,抬眉,半开玩笑道,“送你?”
西泽笑了一下,走进来晃了晃手上的酒,放在亚度尼斯前面的玻璃桌上,俯下身子凑在亚度尼斯耳边吐气,看上去极其暧昧,“好啊………那看来今天是喝不成酒了。小姑娘们花样还挺多。”
西泽修长的手指探入亚度尼斯的口袋,轻轻夹起那精巧的针孔摄像头,用另外一只手对着亚度尼斯做了个飞吻的手势,便潇洒地起身,指挥着手下的士兵押着漂亮的姑娘们往外走。
亚度尼斯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只是微微点头。
“没骨花,给我留下。”
西泽愣了一下,“什么……花?”
红衣“女子”勾唇笑了笑,径直从西泽身边走过去,坐在了亚度尼斯身边的金边鹅绒沙发上,浑然一副女主人的架势。
“没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