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donis.虫花》Sky岚

17、光影

　　塞多娜说，“今天不练剑。”
　　亚度尼斯仰头看着她，手里还紧紧握着小木剑。
　　塞多娜蹲下来抱起亚度尼斯，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你这固执的宝贝。今天是晴岚的光影节。”
　　“必须要去吗？”
　　塞多娜拿开他的小木剑，放在一边，“当然。我们得去换衣服了。”
　　亚度尼斯脱下上衣，拿起了黑漆漆的面具和长袍。
　　塞多娜笑着制止了他。“这个是穿在外面的。里衣是那件。“
　　亚度尼斯顺着她的手指望去，那是一件白底金纹的长衣，在采光并不好的房间里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光芒。
　　塞多娜牵着亚度尼斯走了出去，一路上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今天的皇宫算是门可罗雀，除了几个留下看守的士兵，连最普通的丫鬟都穿上了黑外衣兴冲冲地从宫门跑了出去。

　　皇城的街上布满了黑衣人。无论是年过半百的老人还是稚气未脱的孩童，都一律带着黑面具穿着黑外衣，彼此小声交谈。连商贩也不出来摆摊了。所有屋顶都罩上了黑布，在明媚的阳光下，行走在街上，像是掉进了一口深井里，眼睛可以望见太阳，身体却行走在黑暗里。但气氛并不压抑。从低沉的声音里，仍能听出几分雀跃。
　　亚度尼斯只觉得无聊透顶。脚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他突然停下来，捡起了一个黑色的布袋子。
　　塞多娜凑了过来，笑着摸了摸亚度尼斯的脑袋，“打开看看？”
　　亚度尼斯默默地扯开封口上的绳子，里面是一堆还沾着泥巴的石头。
　　塞多娜问，“要把它丢掉吗？”
　　亚度尼斯愣了一下，摇了摇头。“下次可以试试磨把石剑。”
　　塞多娜眨眨眼，起身继续走，“这么小的石子是磨不了剑的。”
　　“……”
　　亚度尼斯迈开腿跟了上去，并不打算扔掉袋子。

　　接下来，亚度尼斯吃到了生平最难吃的饭菜。
　　“……这不是皇城里有名的餐馆吗。”亚度尼斯看着身旁走过的同样是黑衣黑面具的店小二。
　　塞多娜递给他一张纸。“因为现在是「影」啊。传说在没有光的时候，人们只能以难消化的硬土为食。终日郁郁寡欢，浑浑噩噩，没有希望，也没有金子，只能每天面对黑乎乎的石头、泥土叹息。”

　　这时，古老而宏大的钟声响起，穿城而过。

　　店小二奔波的脚突然停下了。本就稀少的食客也停下来，戴上面具向外走去。
　　“但是……「神」听见了。”塞多娜说了一半，停下来替亚度尼斯戴好面具，跟在了人群后面，随着人群的涌向皇城中央，那里矗立着像是一颗巨大黑蛋的东西。
　　靠近了才发现，那是一个圆形的巨大舞台。同样被半透明的黑布笼罩。舞台正中央是一个纤细的人影。
　　舞台旁的高台上，杨黎和晴荒同样注视着“黑蛋”。他们身旁的国师用权杖敲了敲脚下的地面，开始吟唱古老的咒语。
　　人们都低下头，像是听到了什么悲伤的故事。
　　塞多娜说，“这是他们的古言。在描述无光之时的世界。”
　　　………
　　「未来在哪里/模糊不清

　　「黑暗的世界/没有意义

　　「我们绝望地/仰头呼唤

　　「无上的神啊/赐我光明

　　　亚度尼斯听不懂，只觉得这种仪式尴尬又无趣。
　　眼前突然被强光笼罩。原来是黑蛋上的布被瞬间拉开，落叶被惊起，人群一同欢呼起来，虔诚无比。一时间万物齐鸣，天地间回荡着宏大乐声。
　　亚度尼斯看清了舞台上的人影。他戴着红纹狐耳面具，长发用精巧的饰品挽起，红金交错的斑斓舞衣缠住婀娜的身姿，衣领盖住了脖子，长袖一直掉到了地上，雪白的皮肤在阳光下显得吹弹可破。在一片欢呼声和漫天飞舞的红色花瓣里，像是不食烟火的仙女。

　　这是……

　　“公主殿下！”不知是谁大声喊道，人群似乎很惊喜，也跟着喊起来，一时间沸反盈天。
　　“下面就由小女献上迎神舞。”晴荒点头示意。
　　舞台上的人轻轻地掂了掂脚，忽然间长袖甩开随着鼓点飘起，空气中浮动着无数轻盈的花瓣。他舞姿轻盈，像是蜻蜓点水一般在巨大的舞台上穿行，所过之处是无数惊呼与掌声，在香风和乐声里，他越舞越快，甚至看不清他的影子，只觉得是一只斑斓的蝴蝶从心弦飞过，带着微微的撩拨。人们似乎忘记了呼吸，天地间似乎只剩那一身影，因为他们移不开眼睛。他的袖子里似乎藏满世间大美，他将光明赐给众生，让你一下就觉得沐浴在了神的辉光里。
　　亚度尼斯也愣住了。他以前也跳过舞，但在这人面前完全是班门弄斧。他的舞姿好像能勾人魂魄，让你想要不自觉地怜惜他，想要把世上最珍贵的东西捧给他。
　　塞多娜微微感叹。“这晴岚唯一的公主，真是如同神的化身一般。”
　　公主？亚度尼斯觉得哪里不对，这怎么可能是那个能单手劈柴的习武的公主。他认得这个面具，那分明是昨日那个奇怪的少年。
　　奇怪吗？亚度尼斯想，他现在只能想到无边的草原，碧蓝的海水，滚烫的烈焰，但这些来形容他似乎都显得俗了。
　　他太美了，美得不像是这个世界的凡人，一下子把亚度尼斯拉进了灿光普照的世界。
　　塞多娜说，“我的宝贝，你是在笑吗？”
　　亚度尼斯没有回答，他死死地盯着那个舞动的身影，像是黑暗里的人抓住最后一缕光线。可是我这种人，也可以被神救赎吗？
　　“啊……啊……那是神啊！那是神才拥有的至美啊！”有人高喊道。
　　人们流下了虔诚的泪水，发了疯般喝彩鼓掌。
　　“宝贝？”塞多娜再一次喊他。
　　亚度尼斯突然惊醒。“啊，老师。”
　　塞多娜笑了笑，“是不是很美？你现在还觉得无聊吗？”
　　亚度尼斯说，“我没见过比这更美的东西。”
　　塞多娜点头，“美的意义，就是带来幸福。我的宝贝，你刚刚捡到的袋子，里面是光影节特供的小块玉石。我以前也参加过光影节，都没有这次惊艳。”

　　亚度尼斯浅蓝的眸子似乎在那一刻穿过红纹面具，和那双染着笑意的眼睛目光相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