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美短文》明月ye

1、一、守

　　一、
　　在京梦尚未成为天盛的附属国之前，姜璟玉曾是京梦镇国大将军姜昆最为宠爱的公子，能文能武，后因京梦国主的好战与暴政，姜昆率军队与其亲人叛国，欲归于东华，然途中被京梦皇室军队所包围。姜璟玉被姜昆的亲卫护送离开，他仍然记得，姜昆为护他而填满狠戾的双目，以及他倒地时的情景。
　　后来他父亲的亲卫也为了应对追兵而死去，他被东华的五王爷所救，自此为其效命。
　　深夜，东华宫内，御书房的窗户上隐隐约约映出一高一矮两个身影，随着烛火的明暗而摇曳。
　　“子涣，近日和天盛国的边界处匪寇侵扰颇多，你恐怕又得去几个月了！”宋铭川将手中奏折递给面前的人。
　　“嗯。”姜璟玉扫了一眼，淡淡应道。
　　“唉，又要担心自己的安危了！”宋铭川叹了一口气，用手撑着头颇为烦恼的看着他。
　　面前的少年已不复多年以前的稚嫩，面庞的棱角开始显露，这些年战场的杀戮也使他的眉眼多沾染了他父亲的影子。
　　姜璟玉合上奏折，俯身放在宋铭川面前，起身时斜着眼看他“皇上不必担心，臣会快去快回。”
　　语气虽狂妄，却让人不由得信服。
　　当年是宋铭川命人救了他，将他带上了宋铭川乘坐的马车，不同于外边带着血腥味的空气，车内漂浮着淡淡的香味，见他上来，笑着问“姜璟玉？”
　　“你是谁？”姜璟玉对他的第一映像并不好，为什么外边那么多人多已经没有了生命，他却还在笑？
　　“宋铭川。”宋铭川没有理会他的不敬，从怀中拿出一块帕子递给他。
　　“你就是东华的五王爷？”姜璟玉闻言冷冷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不帮我爹？”
　　姜璟玉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
　　“我来晚了。”宋铭川见他不接，伸手替他擦试着脸上的血渍。
　　姜璟玉没有说话，抱着怀中的剑定定的看着他。
　　“哭吧，我不会告诉别人。”宋铭川摸摸他的头。
　　姜璟玉依旧只是看着他，只是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宋铭川放下帕子，敛了嘴角的笑意，将他的头按在了自己颈窝处，轻轻拍打着他的背。
　　姜璟玉没有哭出声，只是耸动的肩膀和宋铭川被染湿的衣服让人知晓他在哭。
　　他不记得哭了多久，也不知他为何睡着，等他醒来时，已经到了宋铭川的府邸。
　　二、
　　姜璟玉并不知道军队里谁泄露了消息，在最后一场也是最重要的战役里，他战败了。
　　血水混着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周围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
　　他突然想起临走前宋铭川对他说的话“子涣，我或许不是一个好君主，因为我甚至不在乎战事胜利与否，只愿你安好。”
　　宋铭川逆着光，但他知道他脸上没有一贯的笑，就像初见他时将他揽入怀中时的认真。
　　他仿佛回到了当年他父亲身陷重围时。
　　混战中有人骑马向他赶来，在他即将倒地时将他揽入怀中，才不至于让他倒在脚下的尸海中。
　　他并没有看清来人，只有一件熟悉的物件泛着冷光在他面前一晃而过。
　　三、
　　姜璟玉在恢复意识的同时伴随着一阵阵刺痛，他下意识的想要活动一下酸麻的手脚，却带起一阵因铁链碰撞而发出的当啷声，在空旷的狱中格外响亮。
　　姜璟玉睁开眼，环视了一圈周围的景象后，目光停留在被铁链声惊醒的狱卒身上。
　　“醒了？”狱卒走到近前，自言自语。
　　“皇上呢？”
　　因许久未进水，他的声音沙哑而无力。
　　许是多年在战场上沾染了戾气，即使身在狱中，狱卒也没有顶撞他。
　　不多时，随着狱卒刻意放缓的脚步，另一道沉稳而有力的脚步不急不徐的走了进来。
　　狱卒将铁链一圈圈的解下来，木门在被拉开时因长年不见阳光而潮湿发出难听的吱吖声。
　　狱卒识趣的退了出去。
　　姜璟玉靠着墙坐起来，看着宋铭川走进来，明黄色的靴子与脚底枯黄的干草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怎么回来的？”姜璟玉问。
　　“不知。”宋铭川看着眼前虽面色苍白，眉眼却依然漠然的人“不问问什么罪吗？”
　　姜璟玉闻言罕见的挑了一下眉头。
　　“你会让我死吗？”
　　宋铭川轻笑一声，向前一步蹲到他面前“朕的将军，只能是你。”
　　随着宋铭川的靠近，比平时略微浓郁的香味迎面袭来，冲散了不少狱中的霉味，但却像是在掩饰着什么，姜璟玉皱了皱眉头。
　　不到两天的时间，姜璟玉便重新回到了将军的位子，只是朝堂上的许多职位却换了新面孔。
　　“他们收买你的副将将消息泄露，又诬告你叛国。”
　　早朝后，宋铭川边脱外袍边说。
　　姜璟玉静静的听着，拿过另一件替他穿上，在替他整理袖口时又感觉宋铭川身上的味道略有不同，似乎夹杂着淡淡的药味。
　　“那天把我从战场带回来的人是你吧？”
　　宋铭川身形微顿“不……”
　　虽然他掩饰的很好，但一直注意着他的姜璟玉还是察觉到了他的异常。
　　姜璟玉猛的用力抓住了他的胳膊，打断了他的话“我看到了，我父亲的剑。还有，你身上的药味。”
　　他原先只是怀疑。他的佩剑时宋铭川送他的，自他父亲去世后，他没有再拔出那把剑，他一直把姜昆的去世归咎于他从姜昆手里接过那把剑，所以导致他父亲没有合适的武器，所以才会战败，输了自己的性命，而放置这把剑的地方只有宋铭川知道。
　　况且，他映像中的宋铭川并不会武。
　　姜璟玉伸手想把宋铭川整理好的衣服拉下来，却被宋铭川阻止。
　　“我知道你受伤了。”
　　他叹了一口气“别看了，小伤。”
　　之后的日子谁也没有提这件事，但姜璟玉还是看到了宋铭川背后的伤，很长，从左肩开始，堪堪到了右边肋骨处才止住，入眼触目惊心。
　　“怎么？被吓到了？”宋铭川笑着问他。
　　姜璟玉垂下的眼眸凝上了点点寒意，没做声。
　　几月后，东华再次受到天盛的侵扰。
　　宋铭川把奏折扔到桌子上，看着身旁的姜璟玉道“这次，我陪你出征。”
　　原先他只是担心姜璟玉会怪他明明会武却刻意隐瞒，到现在顾虑已经消除，那他便不会再任由姜璟玉独自上那杀人不眨眼的战场。
　　有了宋铭川的参与，东华的军队势如破竹，他也真正看到了姜璟玉的另一面，不同于在他面前的内敛，面对敌人的姜璟玉果断而暴戾，如同地狱中走出的修罗一般。
　　姜璟玉将剑从一人的心口处拔出，再寻找宋铭川身影的时候，发现宋铭川已经向他跑来，不等他反应过来，宋铭川已经将他抱在怀里转了个身。
　　“嗯……”宋铭川闷哼一声。
　　姜璟玉紧接着感觉到胸口处有冰冷的东西穿进，是一只箭。
　　这只箭从宋铭川的左边胸膛穿过，箭尖又没入了姜璟玉的胸口。
　　宋铭川低头看了一眼，笑到“我又救了你一次。”
　　“宋奕，你真是……”姜璟玉拧着眉看他，原本清冷的眼眸中爬上了些许猩红。
　　几个时辰后，东华胜出。
　　回到军营中才发现箭上有毒，但好在淬了毒的剪头都没有在二人身体内停留太久的时间。
　　“宋奕，退位吧。”姜璟玉替他包扎好伤口，目光落在他身后的伤疤，声音是一贯的清冷，听不出情绪“我知你不喜这皇位。”
　　宋铭川转过头看着他，眸中似乎盛满了细碎的星光“好。”
　　不知是否是几年前男孩隐忍的哭声打动了他，才会让他去夺取这皇位，想要帮他报灭门之仇，然今他已放下这段往事，那这皇位，不要也罢。
　　姜璟玉抬手小心翼翼的抚上了他的耳垂，指腹顺着鬓角爬上了他的眼。
　　“宋奕……”姜璟玉和着外边的嘈杂低低的唤了一声。
　　“怎么了？”宋铭川却依旧在缭乱的声音中准确无误的捕捉到了他的声线。
　　姜璟玉没有回答。
　　宋铭川的手落在他脑后，微微用力，将他带向自己这边。
　　帐外，因战事胜利的士兵们在高谈阔论，时不时的发出一阵笑声。
　　帐内，无声的缠绵诉说着这十几年来的衷肠。
　　宋铭川看着眉头微皱的姜璟玉，俯身在他耳边轻语“往后，我会像你忠于我一般忠于你，我的将军。”
　　姜璟玉睁开眼看着他，带着点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