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书上阙

1、指婚

　　“哎哎哎！你们听说了吗？”
　　“什么？”
　　“咱家郡主要成亲了”小厮一边给马厩里倒草料，一边头头是道。
　　“绝对没错，皇上指婚，说是郡主早已到了成家的年纪，该婚嫁了。”
　　“这样也好，了却了王爷一番心思，圣上对咱家小姐那么好，一定能给她指一门好婚事!”洗衣妇笑着抖了抖衣裳。
　　“我看未必吧。”
　　“咋了？”
　　“王爷想让咱郡主嫁出去，咱郡主未必肯啊，就她那说一不二的脾气，指不定和上次一样，将下聘的生生的打了出去。”
　　“也是，嫁不嫁的也得看咱郡主的意思，不管是哪家的公子哥，哪怕是丞相之子，只要咱郡主不情愿，老王爷也都拗不过她。哎呦，谁啊，郡，郡主!”
　　这小厮说的正起劲儿，忽然被一东西砸中了脑袋，大叫起来。
　　小厮将刚刚砸到他头上的书卷捡起来，递给郡主身旁的侍女三月。
　　“怎么了，栗子，看见我跟见了阎王似的，在我背后嚼什么舌呢。”宇文稚接过三月递过来的书卷，卷好后手握一端，另一端轻轻的敲着栗子的头。洋装生气。
　　“没什么，只不过是小的几个关心郡主婚事，私下里多嘴，还望郡主大人不记小人过。”栗子在这王府长大，自然是知道宇文稚不会因为这般小事就同自己计较。
　　“哦，不急不急，我这婚事吧，得慢慢来，我父王都不急，你们急什么，难道是我平日里碍着你们眼睛了？着急叫我嫁出去。”宇文稚打趣道。
　　“怎么会，怎么会呢，不过王爷可不是不急，不然怎么会大清早的进宫和圣上讨论为您指婚的事儿，我看呢，这”
　　“你等会。什么指婚？”宇文稚不笑了。
　　“郡主您还不知道吗，今早钱叔随王爷进宫，早朝之后王爷被留了下来，圣上与王爷谈了许久才出来，钱叔隐约听到是圣上要给您指婚，不过王爷回来后既然没告诉您，就说明八字还没一撇，你也不用……哎，郡主，您去哪儿啊，我还没说完呢！”
　　宇文稚脚下生风，边走边道：“这可真是大中午的给我找不痛快!”宇文稚说着就往府外走。
　　三月见状问到：“郡主，你去哪啊？”
　　“进宫!”
　　……
　　“郡主，你慢点，慢点，等等我啊……”
　　三月气喘吁吁地迈着双腿，跟在宇文稚身后，可无奈无论自己怎么叫她，郡主就是不肯停下来等等她，看样子郡主是着急得很。
　　宇文稚拽着裙摆，气冲冲地奔向御书房。圣上的贴身太监姜岚也没来的急去拦着。
　　三步并两步地迈进御书房，一双芊芊玉手猛地拍在书案上。把一旁侍奉皇帝的妃子惊着了。
　　宇文稚一句话没说，只是低头看着正在批奏折的皇帝，不一会，皇帝抬头对上了她的眼睛，怔了片刻，对着旁人挥了挥手。
　　安妃知道情形不对，讪讪的退了出去。
　　“稚儿，你长大了，该是成家的时候了。”皇帝手中的事没停，仍然批改着奏章。
　　“皇叔知道我为何事而来？”
　　“瞧你这气急败坏的样子就知道了。”皇帝不以为意的说道。
　　宇文稚一把抽走皇帝手中的紫毫，扔到了一边。
　　“皇叔既然知道我为何事而来，那么多少得给我个说法吧。”宇文稚双手环抱于胸前，势必讨个说法。
　　“稚儿，你长大了。”
　　“可这跟那时说的不一样啊，你明明答应过我，会在这件事上考虑我的意见，那这又是怎么回事儿，我刚睡醒就听见了这档子事儿，您这儿不是纯心给我找不痛快吗，我一早上的心情都不好了，这婚，我不结!”
　　“放肆”，皇帝站起身来，居高临下般的看着她。
　　“身为皇室，又怎能保证万事皆如你所愿，是不是平日里我对你太过放纵，把你这脾气惯出来了。”
　　“我，”宇文稚刚要反驳。
　　“你今日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未经通报便闯进朕的御书房，对着朕大呼小叫，你也太不把朕放在眼里了。”皇帝一副怒极了的样子。
　　“我不像话，我没有尊重天子威严！是，我是不像话，那你呢？是谁出尔反尔，是谁背信弃义，又是谁说一套做一套，不能够一言九鼎，把皇家威严当儿戏，既然你做不到，你有凭什么要求我去做!”宇文稚又猛地拍了拍桌面。
　　“你，你简直是大逆不道。”皇帝气急，对她怒目而视。
　　安妃自退出御书房后就一直在门口侯着，这时听到两人动静如此之大，怕皇上是动了真火，便连忙进协调。
　　“皇上，郡主还小，您消消气儿，当心气坏了身子。稚儿，你也少说两句。”安妃拉着宇文稚，不让她在上前。
　　皇帝怒气渐平，语气也柔和了些：“稚儿，这次，怕是由不得你了。”说着，走了出去，安妃看了宇文稚一眼，随皇帝一用离开了。
　　“皇叔，我，”她本想在说些什么，可看着皇叔日益疲惫的身影，终是没在开口，等到皇帝背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她唤了三月，回府。
　　“皇叔是有怎样的难言之隐，不惜对我发这么大的火，不至于吧。”
　　宇文稚走在回府的路上，突感可笑，自己只知道被指婚，却不知道对方是谁，这般火急火燎的，到真是不像自己。
　　“面具戴久了，到有些分不清了。”宇文稚看着红色的宫墙，有感而发。
　　“郡主，你说什么？”
　　“三月，派人去查，我皇叔为我指的，是那位公子。”
　　“是，”宇文稚没由来的那句话，没有给三月留下什么印象。
　　在王府中坐了片刻，派出去打听消息的小厮就回来了，但消息传来，多少有些出乎意料。
　　“郡主，宫里人不认识那人，只道那人似乎是江湖人士，并非贵族门将。”
　　“江湖中人？”
　　“是的，听说那人貌似姓白，其余不知。”
　　“知道了，下去吧。”宇文稚话音刚落，小厮便退了出去。
　　“姓白，江湖人士，不会是那谁吧，要真是，那就有些棘手了。”她轻轻地敲着桌面，低声喃喃道。
　　“郡主，你说的是谁啊？”
　　“三月，你知不知道白黎羽这个人？”
　　“白黎羽？听这名字，是有些熟悉。”
　　“郡主，你怎么了？”三月看着宇文稚，愣了愣，她跟宇文稚的时间不对，却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
　　宇文稚没有理会三月，低头看着桌面，想着刚刚小厮的说辞。
　　指尖轻触，思绪上涌。
　　白黎羽，长请教教主，江湖中鼎鼎有名的风流人物，武功高强，城府极深。
　　平日里风里来雨里去的，没多少人见过他，但还是有关于他的描述：淡雅，如墨，似清茶；邪魅，如魔，似麟牙。
　　不过这都是江湖中的闲语，到底是长得玉树临风，还是歪瓜裂枣，还得自己见了才能知道。
　　长青教，一个势力非常之大的门派，门下四个宗室，分布于这片大陆上最繁华的四个地区：长安，灵都，安邺，洛阳。四宗室下又有各自管辖的小宗，弟子广布，范围极大。
　　不过，这长青教有不与朝廷交涉的规矩，怎么会想与朝廷联姻。
　　但是，如果不是白黎羽，又有谁可以左右皇叔的想法，难不成朝廷与长青教之间发生了什么？
　　想到这儿，她认为有必要去会一会这个姓白的。如若消息有误，来人还是如往日一般的公子哥儿，那就推了，如若的确是白黎羽，那就避免不了一场硬仗了。
　　宇文稚想了很多，而三月浑然不知，她还沉浸在宇文稚所散发的冷空气里。她见郡主不理她，也不再开口，只在一旁默默侯着。
　　当今的天子宇文成君膝下有十二个儿子，没有一个女儿，这让他心里有些不平衡，总觉得缺点什么。而宇文稚的出生恰恰填补了他心里的空缺。虽然不是自己的女儿，但他得了个小侄女，也很开心。封了宇文稚为郡主，赐封号“柷笙”，对她格外疼爱。宇文稚的父亲宇文成芳是皇帝的亲弟弟，宇文成君登基时封他为宁王，将军权交到了他手上，统领一国军事。
　　宇文稚是高贵的郡主，是王府的三小姐，深受万千宠爱，这也多少让她养成了点傲气。但在三月心里宇文稚虽然从小养尊处优，但却不是娇纵的人，平日里无理取了些，但在大事上还是非常通情达理的。
　　三月深知宇文稚戴自己亲如姐妹，相伴多年，却从未见过她这般冷漠。
　　“三月啊，”
　　“三月？”
　　“三月!”
　　“啊？，郡主你叫我？”三月回过神来，见宇文稚正盯着自己。
　　“我都叫了你好几声了，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
　　“哦，”宇文稚没多想，晃了晃水壶，道：“三月，去厨房给我拿点吃的，我饿了。”
　　“好，我这就去，”三月说着就往外走。
　　“哎，等等，那个，顺便打听一下，我父王他知不知道我进宫的事儿。”宇文稚心虚地压低了声音。
　　“郡主啊，您刚刚闯进宫的气势去哪了？怎么这会儿倒开始心虚起来了？”三月有意看她笑话。
　　“我，我怎么会心虚呢，哈哈，哎呀，三月，你快去，快去。”
　　“好，好，我的郡主，我这就去好好的打听一下。”三月笑着跑开了。
　　“这小丫头片子，居然看我的笑话，看来是我平日里对她太好了。”
　　屋里只剩下宇文稚一人，回想刚刚说所思量的，又陷入了沉思。
　　窗外鹧鸪飞过，王府里的一切都井井有序，浑然不觉黑暗中野兽正渐渐苏醒，迫不及待的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