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难防》一目千空

54、第 54 章

　　日子如流水般的划过，项京从图书馆出来，迎面一阵穿堂风把他吹的直哆嗦。他把领子紧了紧，步履匆匆地往宿舍走去。

　　这个冬天来的格外的猛烈，寒风呼啸好似要吹起整个城市。尽管现在才八点，校园里已经没有什么行人。整个世界格外清冷。

　　期末宣告了一个学期的终结，加上又临近年关，萧瑟的天不影响学子想要归家的热切的心。江曳早在上周就给两人订好了回家的车票。今天江曳考完最后一门，和朋友出去放松。项京比他们学校晚几天放假，明天才开始考第一门。

　　这两天他把信息提示关闭，几乎不看手机。在这所学校，白天走在路上都能看到带着耳机背单词的人。尤其对于他们医学院的学生，上了大学反而比高中还累。那句“专业选得好，年年似高考”不是骗人的。

　　项京不敢懈怠，玩归玩，学也要学。这是他一直以来对自己的要求。

　　不过明天就要考试，而项京一般不在考试前一天开夜车，他会保证自己有充足的睡眠，来让大脑处于一个兴奋的状态。于是洗漱完躺倒床上后，项京打开手机，先是和江曳草草聊了几句，又想着最近都没有和秦晓茵女士联系，心里略略愧疚，便打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嘟”了几声，却没人接。项京又拨了过去，依然没人回应。

　　“奇怪...一般秦晓茵不会把手机设置静音，那就不存在她听不到电话铃声的情况，现在十点，按理来说她也不会这么早休息...”

　　项京心存疑惑，于是又拨打了家里电话。

　　结果又是一阵长长的等待音。

　　“不在家吗？”

　　就在项京以为又没有人接的时候，电话终于通了，但那头传来的却是一个苍老的人声。

　　“外婆？”

　　“小京吗？”那边缓缓问道。紧接着是几声轻咳。

　　项京连忙道：“是我，我打妈电话，她没接。所以才打家里电话...她是正在忙吗？”

　　外婆似乎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哦...没事，你妈她刚刚在帮我整理床铺呢，所以没顾得上。找你妈有急事吗？那...我给你叫她？”

　　“哦......”

　　因为外公去世的早，秦晓茵怕外婆一个人寂寞，有时便会接外婆前来住几天。

　　所以项京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合理。

　　于是他道：“没事儿，我就是这两天没联系她，问候一下，没大事儿！既然这么晚了，她又还在忙，我就明天再打给她吧。我先挂了，外婆您也早点休息啊。”

　　听到项京语意轻快的声音，连带着电话这头的外婆情绪都好像被感染了，眼眶一阵湿润间，她连声道“好”。挂了电话后，她听到卧室里秦晓茵努力扬声问：

　　“妈...是项京打来的电话吗？”

　　项京外婆迈着年老的步伐，走到卧室床边，叹着气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对着秦晓茵点了点头。

　　她面色愁苦地说道：“小京应该差不多就要从学校回来了吧。你这样子，他看到了得难过！”

　　秦晓茵面色惨白，精神不济地躺在床上。被子下是被石膏包裹着的半条腿。她闻声没有说话，而是看向窗外沉沉的黑夜，心头又是一阵酸涩。

　　但她最近流了太多眼泪，此时再流不出一滴。骨折的小腿似乎对痛苦也已经麻木，秦晓茵感觉此时自己只剩下了一具无用的躯干，她的心里充满悲凉。

　　毕竟是连着血缘，项京外婆光从秦晓茵的表情就能猜到她心中所想。她语气苍茫，安抚秦晓茵道：“好歹也要为你儿子想一想，振作起来。你和项荣两个都病了，你让小京怎么办？”

　　秦晓茵闻言心中一动，呢喃道：“对啊...我还有项京...项京怎么办...项荣他现在脑溢血还在病房里观察，我不能倒下...”

　　可她突然又失声悲恸：“可我怎么办啊...妈...我没想到项荣他会去赌啊！他怎么能啊！”

　　项京外婆掏出帕子，也悄悄地抹了抹眼角的泪，无言地看着自己女儿。

　　她养了的这一个女儿，学习好，又争气，考上了武警学院，不愁工作。后来认识了项荣，项荣学识高，为人踏实，职业是工程规划，前途稳定。这个婚姻是项京外婆拿来在街坊四邻去啧啧称道的。

　　后来又养了项京，秦晓茵因为自己受过家庭的苦，又考虑到项荣工作忙。她便想把成就事业的机会留给项荣，自己专心在家教育孩子。

　　当然这不无经济原因。项荣有足够的经济能力支撑秦晓茵这么做。

　　看着项京上了大学，秦晓茵以为生活便不过这样了。不会再有什么波澜起伏，项荣也快退休了，他们会安稳地度过之后人生的每一天。

　　儿子成家立业，夫妻安享晚年，她想不出自己人生还有第二种可能。

　　在接到项荣同事的电话，说他正在医院接受治疗时，那一刻秦晓茵感觉天昏地暗，呼吸骤然一窒。

　　但那时她还是冷静的。

　　秦晓茵动用人脉关系，联系了项荣所在医院科系的权威主任，然后马不停蹄地往医院赶。脑溢血的治疗是笔大费用，她带好了银行卡以防万一。

　　所幸项荣情况并没有秦晓茵想象的那般可怕和糟糕，于是在签好手术协议后，秦晓茵准备去缴纳相关费用。

　　但当她拿着乱七八糟一堆单子，左右跑了好几趟，又排了许久的队之后，那边收费的护士却在刷了卡后告知秦晓茵道：

　　“不好意思女士，您的卡显示余额不足。您看您是换一张卡还是？”

　　秦晓茵一愣，下意识道：“不可能...怎么会不足？”

　　她连忙又递上一张银行卡，结果小护士依然摇摇头。

　　秦晓茵大惊失色：“怎么会没有？！”

　　手术费用加上住院费、医药费还有其他各种杂费确实不小，但对于秦晓茵一家来说，这笔钱并不是付不起。

　　后面排队的人早就举着缴费单，迫不及待地往前挤着，好像早交一秒，病人的情况就会好转一般。而护士看着秦晓茵呆滞的表情，不耐烦道：“女士，您是换一张卡还是一会儿来交，我这边还有好多人呢，等不得您。”

　　她看秦晓茵穿着大气，佩戴首饰简单，但做工细致到人一看就知道是奢侈的玩意儿。没成想，这样的人连几万块都拿不出来。小护士在医院里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了。用布袋拿着一堆零钱的人也有，扯着嗓子抱着缴费单在地上哭的也有。但她并没有在这以本该对生命怀有敬意的地方而变得悲天悯人，而是逐步变得麻木，变得冷漠，甚至变得不耐烦。

　　生病的人没有尊严，连带着整个家庭也陪着他们一起苦痛。而医院的人却见怪不怪，秦晓茵看不清被口罩遮住半边脸的护士的表情，但她却能从眼神和言语中感到那人透露出的轻视与不屑。

　　她第一次因为钱而感到无地自容。

　　秦晓茵从冰凉的瓷面桌台上扣起两张银行卡，然后飞快地逃离了后面人不断打量的目光。

　　直到她转入一个人迹罕至的拐角处，坐在那里摆放的长椅上时，她才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她看着手里的两张卡，一张是项荣的工资卡，一张是他们夫妻二人共同的银行卡。这两张卡平日里都放在家里。夫妻二人共用的那张卡等于是全家的存款，一般没人动。工资卡用来让秦晓茵平日使用。项荣手头还有自己的信用卡和储蓄卡，所以这两张卡就是秦晓茵在用。

　　秦晓茵花钱心里有数，不论怎么说，留在秦晓茵手头的这两张卡，都不会不够缴纳这笔手术费用。

　　这两张卡都没有开通网银，秦晓茵跑到了附近的银行通过人工查询。结果在听到余额后她眼前一黑，看着银行的对账单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有了之前在医院的经历，秦晓茵不敢再露出什么神色让外人揣测。她咬着牙把对账单收好，甚至和银行柜员道了谢。打了电话借了自己哥哥点钱，先是把手术费交了。然后边走路边回忆着自己看过的流水。

　　几笔大额支出都是近两年，支出多，获利也多。而就是在最近，才有进无出，堪称血本无归的。

　　而因为秦晓茵平日里要花大钱的地方不多，所以她根本没注意到这些钱的动向。

　　她不能查项荣的卡，但秦晓茵不用想都知道，那里面必然也是空的。

　　秦晓茵想了想，给项荣助理打了电话。她旁敲侧击地问道项荣最近工作上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比如说人员调动或者工程事故之类的，那助理大惊，忙答这都是并没有的事儿。

　　助理以为项荣突发脑溢血，秦晓茵是怀疑工作压力大的缘故，要来找公司声讨。

　　助理连连解释道：“我和您说实话，最近公司真没发生什么大事儿！我瞅着项工最近也好好的，谁知道开着开着会就晕过去了！我们总经理前几天还说项工作为老员工，要给他发福利来着！”

　　秦晓茵又问道：“那你有注意到，项荣最近有什么和平常不一样的地方吗？”

　　助理想了想，疑惑道：“...我看着，没什么不同啊...还是按时上下班，最近没什么工作要忙。我看他偶尔还和朋友出去喝茶打高尔夫来着......”

　　“.....”秦晓茵知道问助理是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了。助理客套地询问了下项荣目前的病情，秦晓茵只说还要观察一段时间，之后道了谢便挂了电话。

　　她凝神静思，这脑溢血发病的突然，却又不是因为工作......家里的钱基本被挥霍一空。秦晓茵直觉项荣做了一些不好的事。

　　可他究竟做了什么？秦晓茵也只能等项荣醒来再问个清楚了。

　　但这个答案没有让她等太久——甚至赶在了项荣醒来之前。

　　这几天项荣住院，家里空荡，项京外婆心疼女儿，秦晓茵便想接她过来陪自己住一段时间。

　　可就在她刚准备出门的时候，“砰砰砰”，门被用力的敲响。

　　秦晓茵心无端地被揪了起来。但她之前的工作经验让她很快地保持了镇定。

　　秦晓茵走到门口，透过猫眼望着门外，发现门口站了一堆面色不善的男人。为首的是一个身形瘦长的男子，也正不怀好意地透过猫眼看向门内。

　　秦晓茵决定不开门，假装家里没有人。

　　那门又被砸的震天响，声音足以惊动周围的邻居。

　　但估计都是惮于几个人皆是凶神恶煞，并没有一个人开门出来询问。

　　“没人？”那瘦长男人问了句。

　　一个人接话道：“不在家，可能就在医院呢。那老头脑溢血，正躺在病床上呢。”

　　又一个人说道：“老大，那我们去医院堵人？”

　　“去医院干嘛？堵不堵的到人不说，人家叫警察怎么办？”瘦长男人晦气地啐了一口痰，脏在了门口的地毯上，然后道：“往这门上给我涂，赌博欠的钱也是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都让周围人看看，这家人住的都是什么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