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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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又觉得自己像是陷进了一朵硕大的棉花糖，如梦似幻，全身上下只有那双手被郑书然握着，才是具有实感的，其他的云里雾里，找不到陆地停靠。
偏生郑书然那双眼还在帮他蛊惑人心，凌又的手掌心微微浸出汗意，却被轻轻放开。
一曲终了。
她站在原地微微喘着，身边的掌声轻轻抚响，郑书然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带着细碎的光晕，充满希冀地望着她。
不知道是谁轻轻讶异了一声：“外面下雪啦。”
林茗汀撩开窗帘，S大的灯火已经升起，在彻夜明亮的光晕中，细碎的雪花纷纷扬扬落下来，她单手托腮，南方的小姑娘脸上是向往的神情：“今年北市的初雪哎。”
凌又转头往回去，郑书然眼神微微偏离一瞬，她顿时心领神会。
硕大的红色裙摆像一只招摇的蝴蝶，女孩子的手被男生紧紧攥着，拨开或举杯交谈或言笑晏晏的人群，顺着偏门一路小跑出去，留下一道红色的倩影，转瞬即逝。
杨景衡单手端着高脚杯，故作高深：“沈主席？”
沈辰非轻轻和他碰杯：“我走过初雪，所以我信。”
我和我的方姑娘走过初雪，此后朝朝暮暮，我会和她一起携手走过，所以我信。
杨景衡笑起来，眼中却有些落寞的神色。
所有的美好希冀不过是希冀，谁也预言不了未来的方向，他还记得当年牵着自己少时的悸动，走了个白雪落满头，却也不过天涯两隔。
但是郑书然说，无论是什么，他都愿意试一试。
都已经等了这许多年，他不想在等，他想把所有的美好希冀都试个遍，方能对得起他好不容易落于手掌中的这抹朱砂痣。
他不想亏欠，他不想妥协。
初雪稀稀落落的，凌又双眼中难得有着小女孩一样兴奋而又纯真的神情，她伸出手，试着将那一颗小小的雪花落在掌心，可惜那小东西着实太小了，在掌心不过片刻就化成一滴水，流失于指缝。
她抿抿唇，不甘心似的再度伸出手去，下一刻肩脊却被温暖席卷，一双手顺势搭在了肩头。
“凌姐也跟个小孩子似的，不知道冷呢？”郑书然轻轻扶着她的双肩，在薄毯下是光裸的肩头，带着深刻突兀的锁骨。
她好瘦。郑书然不满意地轻轻皱了皱眉头。
凌又是肉眼可见的快乐：“忘记了，这种事儿，哪能顾得上冷不冷呢？”
顿了顿，她仿佛叹息感慨似的：“可惜雪太薄了，要不然咱们可以打雪仗的。”
郑书然看了一眼她长长的裙摆，勉强维持冷静：“……你确定吗？”
你凌姐终究还是你凌姐。
凌又伸手把裙摆团成一团搂在手心，反手就打了个结，露出一截漂亮的脚踝：“对啊。”
……服了。
郑书然看了她半天，忽然单膝跪地，轻轻地把裙摆从她手里拿出来，手指划过布料，将那些结打开之后顺带着抚平了所有的褶皱。
“女孩子不要这么容易着凉。”他抬抬头，就看见凌又俯视着他。
他一向不喜欢被俯视，这是他第一次被俯视得心甘情愿：“对身体不好的。”
甘之如饴。
*
凌又到底还是披上了羽绒服的外套，和郑书然在S大校园里逛了一圈，随处可见的是从图书馆、自习室中跑出来玩雪的学生，凌又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薄冰，踩在松软的雪地上。
郑书然和她并肩走着，双手也插进口袋里，侧侧头就能看到女孩子四下张望的神色，带着些欣喜和雀跃。
难得的开怀。
“我们去坐会吧。”凌又指了指远处小花园中搭起来的简易秋千，秋千上是个简易的金属棚，夏日里各种花藤交相缠绕，如今只剩下一副空架子，稀稀落落挂了些雪花。
冰雪世界似的。
郑书然翻出纸巾仔仔细细擦过上面的浅雪，又不放心似的解下自己的围巾想给她垫上，被凌又阻止了。
“哪就那么娇贵了。”她笑，旋身就坐在了秋千上，双脚轻轻一点，秋千就荡漾起来，“我小时候可是在雪地里打过滚儿的人，这些雪花凉不到我的。”
郑书然闻言眼睛亮了亮，仿佛很感兴趣的样子：“当真？”
“是啊。”凌又双手搂住秋千绳，那双丹凤眼仿佛都被雪花点缀了一般亮晶晶的，“具体干什么我忘记了，反正印象中，我在雪地里真的打过滚儿，打完滚儿继续跑的那种。”
“好巧啊。”郑书然弯了弯唇角，“我也有过。”
“郑大神还有过这么好玩的时候呢？”凌又扬了扬眉，颇为感兴趣的样子，“讲讲？”
“大概是读小学的前夕，我当时在……”
他轻轻地顿了下：“在干什么忘记了，反正那年冬天下了好大的雪，当时是二月份，正值元宵节，正月十五看花灯那天，雪花纷纷扬扬的，整座锦城都银装素裹了。”
“我出去看完花灯回来，还没进小区呢，就见到有一群小孩子在闹，小孩子嘛，都爱玩雪，尤其那么大的雪，打起雪仗来没完没了的，也不管什么时候几点几分，大人们也就在旁边瞧，乐呵呵的。”
他从小见到的打雪仗和电视中的就不大一样，很少有分好队搭建好自己的“堡垒”才开始进攻的情况，一般都是一窝蜂上去，先把推一个人进雪地，在欢呼雀跃中，这场雪仗就毫无准备的开始了。
没有帮派，没有结伙，大家都各打各的，可能上一秒对方还在跟你说“别搞我别搞我，我们一起去搞他”，下一秒在你转过身的瞬间，就被雪活埋了。
不讲道理，没有规矩，那么快乐。
不过那天郑书然见到的情况又好像和其他时候有那么一点点不同，率先被推倒的小女孩在雪地里哭了起来，孩子们的叫嚷声铺天盖地，大人们也没有听到，只是郑书然跑进了他们的进攻圈才发现，中间的孩子已经跪在雪地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爸爸妈妈……”
郑书然费力拨开那几个闹得最欢的孩子，见到小女孩的一瞬间愣了愣。
小女孩左边脸上都是青黑色的胎记，乍一看有点吓人，是以围着她的都是些男孩子，女孩子们躲得远远儿的，几乎是绕开了一个半圆。
郑书然猛地一见也愣住了，但他从小的性格就偏内敛，惊讶也好讶异也罢从不外放，停顿持续了一两秒，在看到那双泪眼婆娑的眼睛的时候又恢复了正常。
“丑八怪、小妖怪……”小孩子口业重，也不知道那到底对一个同龄人会产生多么大的伤害与影响，吵吵扰扰间，郑书然反应过来。
他冲上去拉起那个小女孩的手，迅速脱离他们的包围圈。
见到这么一出“英雄救美”的场面，剩下的小孩子哪会放过，三三两两就追了出去，边追还边用雪球攻击，郑书然后背被砸了好几下，又从地上抄起一把雪反手扔回去。
雪地下面是不平整的土地，郑书然还摔了一跤，在雪地里滚了两圈之后麻利地爬起来，顺带着拖着同样在雪地里滚了好几圈的小女孩站起来接着跑，羽绒服上都是雪花，顺着领口灌进来，那么冷。
可好像什么都感觉不到一样，他当时只是在想要带着这个小女孩跑出他们的围攻。
渐渐地终于跑远了，那帮孩子被家长叫住，这场逃亡才宣告终结。
郑书然拽着那小女孩跑到树林里才气喘吁吁停了下来，然后转过头来看她。
大概是因为脸上胎记被说过不少次，小女孩怯生生的，连抬头都不敢。
他想了想幼儿园老师哄孩子的语气，故作老成道：“你别担心，也别再哭啦，他们已经被我打跑了，不会再欺负你了。”
小女孩坐在雪地里抬头望着她，听话的真的没有再哭，郑书然看了看那帮带着孩子离开的家长：“你爸爸妈妈呢？”
像是被打开了开关，好不容易收住的眼泪又大颗大颗往下掉，郑书然全然没见过这架势，一时间有点慌了手脚：“不是！你别、别哭嘛，我又没凶你，也没怎么样呀。”
他想了想，也不管里面都冻透了，跟着她一起坐在了松软的雪地上：“你是不是也刚刚看完花灯回来，和爸爸妈妈走散了呀？”
小女孩抹着眼泪，终于点了点头。
郑书然惊呼：“天，那还好你没有遇上坏人，居然走回来了——你爸爸妈妈住在这个小区吗？我和你一起去找吧。”
那个时候的治安不比现在，单独放一个孩子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更何况是在元宵节的十五灯会，街上鱼龙混杂，在出去之前长辈就叮嘱过他千万千万拉好手，不要松开。
所以他听到走散了这三个字，对当时的小孩子来说，不亚于死路一条。
……
“后来呢？”凌又见郑书然忽然停了下来，仿佛已经深陷在回忆中无法自拔，她本不愿意打断他的回忆，但这般又着实吊人胃口。
郑书然眨眨眼，回过神来，冲她歉意地笑一笑：“后来就跟长辈交待明白情况了呗，一起找到了她的父母，就结束啦。”
凌又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来郑大神小时候就这么英勇啊，小姑娘没有很感动么？来一出芳心暗许什么的？”
“那时候才多大呀。”郑书然半是咬牙切齿半是无奈，“哪懂那些，吓都吓坏了好吗？”
凌又收了调笑的神色，轻轻道：“不过好巧啊。”
郑书然猛地抬眼：“巧什么？”
“记忆中，我好像也有过这样一次‘英雄救美’，但我记不大分明了。”凌又想了想，“好像也是类似于一个雪地里，有个小男孩被欺负了，我像你救小女孩似的，将那个小男孩给救了。”
“不过时间太久远，不比郑大神记忆深刻，细节什么的都记不清了，只是觉得好像有这么回事来着。”凌又开了个玩笑，靠在秋千绳子上弯了弯唇角，回忆像蜻蜓点水，一点点影子都没剩下。
却忽略了郑书然泛起涟漪的眼底。
转换视角讲的故事，若能将你的记忆带起一丝一缕，也好。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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