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深渊》薏仁慕思

3、第三章

　　“嗯……好的……我知道了。”余文渊挂了电话轻笑一声，果然是他料想的那样。阿……突然变无聊呢。就连手中的皇家咖啡也变得索然无味。他叹了一口气，默默地在电脑上调出了一个人的资料——吴轩。干净的背景，三年前在S中离职。会是你吗？冒牌的审判天使。余文渊想起了什么，披上外套，出了门。

　　傍晚刚下了小雨，学校树林的泥土还有些潮湿，在路灯下反出细小的微光。唐若在事出后第一次来到这个树林。警戒线几近拉出了大约三米的距离，中心的那颗树上用白色粉笔标记出了它曾经发生了什么。呈十字的尸体，致命伤是手腕。失血过多而亡。这凶手究竟有多大的仇怨，要让苏杏子看着自己慢慢死亡？为什么是在树上？太多的疑点和不和谐音困扰着她。
　　细碎的脚步声？唐若感觉自己的神经警备着，内心懊恼着自己的冲动。万一凶手回到了现场呢，那她不就是下一个苏杏子了。
　　“不进去吗，唐同学 ？”余文渊看着路灯下背脊紧绷的少女不禁好笑。“不了，我可还是嫌疑人之一呢。”唐若回头挑了挑眉。“没想到，唐同学学习能力还是不错的吗。”余文渊径自拉开警戒线打算进去，唐若拉住了他，“没防护服，没鞋套，没手套，怎么，侦探先生想加入我的行列？”余文渊浅浅一笑，“怎么？以为我是你吗？”唐若一耸肩，“随便你。”她顿了顿，“我说，你这样破坏现场的行为有点不道德欸……”余文渊低头捡起一片黑色鸦羽，“只是个游戏罢了……”唐若听到这话有些讶异，她想说什么，咬了咬唇，没有发出声音。他起身环顾四周，回头道，“这树林落叶有人处理吗？”“自是有的。每傍晚大妈会来清一次……”唐若说着兀的停下来，有什么不对……
　　“为什么……案发的那棵树下有这么多落叶？这是，香樟叶？”
　　“不仅有树叶，还有羽毛。”
　　“羽毛，怎么了吗？有死人，便有乌鸦，有乌鸦，就有鸦羽。”
　　“可是，现在并不是换羽季，而且这些都是飞羽。嗯？这样都不知道？无趣呀……”
　　“……《神曲》中说，自杀者……”
　　“会进入地狱第八圈第二环——哈比怪鸟之林。身化为怪树。”
　　“受怪鸟撕扯其树叶……”
　　无疑，沈玥是信徒，在苏杏子等人的欺凌下结束了自己的性命。但死人又怎么复活来杀人呢？唐若感觉自己又进了死圈子，脑袋不够用阿……“你就别想了，越想越傻……”余文渊已经出了警戒圈，拍了拍唐若，留下了个怜悯的眼神。

　　唐若魂不守舍地回到了家，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然后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成了沈玥，百受欺凌，却不敢和家长说，因为苏杏子家有权有势，只能自己忍气吞声。而嘴欠侦探却变成了她的老师，每次都是他安慰她。最后，当唐若……或是“沈玥”结束自己生命的时候，她在黑暗中听到了“侦探先生”说，他说，
　　“别怕……我会让她来替你受罪……替你受罪！”
　　醒来时，唐若发现自己满脸的泪水。回想起，梦里嘴欠侦探不本色的出演，只感觉鸡皮疙瘩都不够掉了。唉，自己真是为了这件事劳心劳力呢……还不能问警察署所求精神损失费。但也只是个梦而已，唐若洗漱完也就忘了。

　　苏杏子死后的第五天，学校里的传言像瘟疫一样蔓延，当然其中首屈一指的还是沈玥鬼魂前来复仇这个版本了，方晓晓每天都顶着一个黑眼圈来上学，曾经不可一世在苏杏子身边狐假虎威，如今却比课桌上的纸片还单薄，像是大家心照不宣地同意“沈玥的鬼魂”会下一个找她一样，方晓晓的周围被隔离出了一道无形的高墙，没有人愿意接近她。
　　“真是恶人有恶报啊。”唐若在心里轻轻的说，这种想法更像一声落叶归根的叹息，挑不起心中的一丝波澜，甚至连她都后知后觉的自我发问“原来我也是这么冷漠的吗？”问完又无所谓地笑笑，抖落肩膀上一片蜷曲的树叶，往学校教堂的方向走。
　　推开门的瞬间唐若就意识到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只见眼前座椅上的人们都双手交叉握着虔诚地轻声祈祷，轻柔的晨歌从礼堂之上缓缓流淌下来，神圣而温柔的，抚慰着每一颗诉说着故事的祈祷者的灵魂。唐若有些尴尬的吐吐舌头，猫着腰走到后几排人少的地方坐下。她有些不合群地盯着面前低头祈祷的人的头顶，看着七彩琉璃吊灯在上面打下柔和的高光，然后视线往远处放——唐若突然屏住呼吸——耶稣受难图！但她很快又放松下来，这没什么，苏杏子的死状大多数人都知道，没什么稀奇的，但她还是忍不住往那副画看去，那低压压的浅灰色天空，那被钉上十字后扭曲的肌肉纹理，那胸膛上绽开的曼珠沙华……有什么意义呢？把死者绑在树上，割开双腕看着自己的生命像手腕上的鲜血一样一滴一滴地流逝,而自己除了瞪大双眼惊恐地看着手上那豁开的口子别无他法，这样有什么意义呢唐若努力抛开“沈玥鬼魂前来报仇”这个没有前途的想法，难道是有人为沈玥向苏杏子复仇？唐若心里一紧。
　　“同学，祷告已经结束了，还不走吗”坐在同排的男人站在她身侧问她。唐若这才发现教堂里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想到自己可能挡住了男人出去的路，她立马起身准备出去“抱歉啊老师，我刚刚走神了。”“没关系，”男人慢条斯理的在她身侧坐下，“我不是老师，只是在教堂里帮着整理整理东西。”他轻轻笑了笑，唐若望着他略带蜷曲的头发下深邃的眼睛，笑意柔和了他向下弯的眼角，却没有渗透进眼底，那片深沉的琥珀色眼眸下隐藏着深深的忧郁和疲倦，“其实教堂最美的就是这个时候，人们从你身边鱼贯而出，你看着周围渐渐空旷，这个时候你会发现那福音的声响放大了无数倍，因为你的心灵平静了。其实一个人内心平静的时候，他的感官就会变得特别敏锐，包括对自己内心意识的探查。”他顿了顿，侧过头看向唐若，“抱歉啊，一不小心就说了这么多无厘头的话。”唐若摇了摇头“没关系，现在离早读还有段时间，再说您说的挺有意思的。”意识到这样的对话刚刚也类似地进行过，唐若不禁笑了起来，男人也眨了眨眼睛，虽然他那唐若无法理解的悲伤还是从微笑下一丝一缕地窜出来。
　　男人直视着教堂前方的耶稣受难图，双手交叉着放在前一排座椅的靠背上，如同在哀悼某个逝世的故人，“老师，哦不对…叔叔，”唐若犹豫的开口，“不管您经历什么，生活还是要向前看的。”男人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他就用微笑掩盖住了，“谢谢你，小姑娘，我要去整理书籍了，你也快去上课吧。”唐若点点头，和男人一起起身，向着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走去。
　　此时的警察厅里挤满了忙碌的身影，周子康在电脑前翻阅着沈玥的个人简历和调查到的交际网，超负荷的工作使他的眼睛布满了殷红的血丝，他努力让自己提起精神，刚才可以说是案件的一个突破性进展，得到了沈玥割腕自杀的真相，但是也迎来了新的问题——死人是不会作案的，那么到底是谁出于怎样的心情将苏杏子杀害了呢
　　他们讨论到最后提出两种可能性：一个是有人同情沈玥的遭遇为她报仇；另一个就比较复杂了，首先要推翻沈玥自杀这一点，毕竟三年前的案子，尸体早就火化了，当时沈玥的父母并没有报案，所以也不排除有人杀害沈玥后伪装成割腕自杀的样子，这个割腕杀人狂可能为了愚弄警察或是满足自己变态的心理而把苏杏子的死状弄成和沈玥类似的样子。
　　如果是后一种的话事情就很棘手了，因为嫌疑人很有可能是在学校里，并且随时可以再次作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