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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名为池上夏江的青年 ...


  •   | 画即成真

      ——

      男人进门看到的便是这副景象。

      吧台前的青年怔怔地抬着头,目光茫然似看向什么不可知的虚空。他的身侧靠着画架,些许湿润的颜料沾染其上,看来是刚刚采风回来不久。

      修长的手指虚虚握住泛着白雾的古典杯,指节冰的有些发红。有细小的气泡从杯中徐徐上升,“啵~”地一下破裂,泛出淡淡的苏打与柠檬的酸香。

      织田作盯了他一会儿,在发现自己的目光实在不具备什么能把人从发呆中唤醒的魔力后,遂无奈又无所谓了起来。

      他站在门口,收了伞。

      屋外已经下起了雨,想来青年也是因此才会这么早便来了这里。红褐色头发的男子走进了这间名为“Lupin”的,自己已熟悉至极的酒吧。

      随意地找寻了一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点下一杯浓郁醇香的黑咖啡,在老板戏谑的目光下歉意地笑笑。

      名为织田作之助的男人揉了揉现下已然有些青黑的眼眶,饮下那苦涩得让人不自觉打个激灵的咖啡,强打起精神,看向手边昨晚刚完成了一半的稿子。

      【织田作之助,29岁,现日本颇具人气小说家……

      兼知名鸽子精。】

      “啊,织田作先生!”耳边传来一声极为清朗的声音,带着陡然清醒的迷茫与惊喜。

      方才发呆的青年回过了神来。

      他“呼”地站起身,带着显而易见的高兴,语气轻快明亮,脸上是并不让人讨厌的舒适又诚挚的笑。

      “很高兴又见到了您。”

      “……唔。”

      织田作应了一声,看上去有些木讷,眼角眉梢却柔和了许多。

      “我也很高兴能再见到你……”

      他顿了一下,更为真挚的情感涌上那双靛蓝的眼睛。

      “夏江君。”

      男人的语气中包含了太多情感,让活泼笑着的青年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待到他想询问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重压,尖尖的下巴搁上他的颈窝,温热的呼吸扑洒向他的脸颊。

      “哟,织田作!”

      语调轻快的青年愉快地抬手打了个招呼,随后,歪了歪头,看向与自己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还有,夏江君。”

      他笑了一下,搭在友人肩上的手玩闹似的挥了挥。

      “下午好呀~”

      “……”

      被称呼为夏江的青年愣了一下,旋即露出了无奈的笑。

      “下午好。”

      “太宰先生。”

      …………

      ……

      “这么说,夏江君你还没想起自己是谁喽?”

      点了加洗洁精的啤酒却只被上了一杯普通啤酒的太宰治无聊地搅着杯子,在老板转身的那一刻嘴角迅速一撇——

      “啧,不懂艺术的老头子!”

      他小声比比。

      老板眼不见心不烦,全当耳旁风过了。

      饶是太宰治的厚脸皮也是断没有唱独角戏的乐趣,他嘟嘟囔囔了一会儿,终究是闭上了嘴。

      “啊……”

      浅亚麻发色的青年应了一声,笑容有些许涩意但更多的却是洒脱。

      “还没记起来,不过我想……”

      记不起来也没什么关系……

      他想这样说,右手却下意识摩挲上了自己左手无名指尾骨的位置。

      密密麻麻的酸涩骤然自心口涌现,爬上食道,穿过喉咙,最后在嘴巴凝聚。

      苦涩充斥着口腔。池上夏江张了张嘴,那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他有些迷茫地摸了摸胸口,琥珀色的眼眸垂下,嘴角抿了起来。

      而太宰治却好像起了逗弄的兴趣。

      他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夏江,似乎誓要从一丝一毫的地方揪出他的内在。

      但他失望了。

      眼前的青年干净又明亮。

      那是一种自内向外的清透,好似即便揭开那层外壳,出现的,也不过是又一个一模一样的夏江。

      太宰治不由得又想起了一月前初见夏江的那一刻。

      …………

      ……

      那是夏日雨季中难得的艳阳天。

      天高,云远。

      燕子在天空划过只有它自己理解的单行道。

      全身湿透的青年出现在酒吧门前。

      彼时他穿着邋邋遢遢带着褶皱的白衬衣,带着一个只余名字的名字和自己或许是一个画家这样的猜测。

      口袋空空,脑子也空空。

      一无所有地走进了Lupin。

      ……

      老板并没有给他一份酒吧的工作,而是请他帮忙画一幅画,他付上报酬。

      这般一来二去,几个常来酒吧的人便也熟悉了起来。

      “夏江君最近在忙什么?”织田作之助喝了口咖啡,由于要和朋友聊天,他的稿子已经放到了一旁——

      虽然这是编辑三令五申一定要在明天交上的稿子……

      又虽然这已经是他鸽了一年后,在读者与责编的哀嚎与谴责下才终于动笔的新文成果……

      可是织甜作又有什么错呢?他只是想咕咕咕而已啊!

      红褐发色的青年完全无视了明天可能会迎来的责编的悲鸣,他目光平静,全身心地投入与友人的闲聊——

      “是新的工作吗?”

      他问道。

      池上夏江摇了摇头。

      “不,不是工作,只是我……”

      “呜哇!”

      一旁找乐子的太宰治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乐子,他兴致勃勃地看着眼前的画布,尽管外面盖了层防尘的白布,却隐隐约约仍能看出底下女子绰约的身姿。

      棕色头发的青年星星眼地回过头。

      “这是什么?梦中情人吗?我能看吗?呜哇,夏江君居然也到这个年纪了吗?天哪,老父亲我的心好痛啊……”

      他一脸“吾儿叛逆伤透我心”的痛心疾首,表情假的让人简直想和他当场绝交。

      但在场的都不是什么普通人,或者说,能被名为太宰治的男人称作朋友的,也不可能会是什么过于平常的家伙。

      织田作之助甚至还在平静地安慰着太宰,表情变都没变。

      “那也没办法啊,毕竟夏江早就成年了。”

      他用一副过来人的口气。

      “幸介最近似乎也有了早恋的苗头……”他叹了口气,“真是苦恼啊。”

      池上夏江则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自己画作的内容,发现并没有什么不可见人的东西。

      于是他站起身,走向画架,一边走还一边解释。

      “并不是工作,最近挣的钱已经勉强能维持生计,我打算空闲一阵……这是我自己想画的。”

      他的手扯上了白布,稍一用力,绚丽的红便展露出来。

      “因为最近不管看到了什么景色,不管我在做什么事,脑子里展现出的,永远只是这一副画面。”

      “对着蓝天我画出的却是炽烈的火烧云……”

      “望向大海,我涂抹出的居然是染上焰色的海浪……”

      “看着年轻活泼的女学生,我却总忍不住想为她们披上樱色的和服,戴上垂穗儿的绒花发簪……”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我知道,我该把她画下来……”

      “……我的心,是这样告诉我的。”

      白色的幕布被青年抓在手里,飘在空中,猎猎作响。

      整幅画布已经彻底展现了出来,暴露在泛着些许潮气的空气中。

      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一时不察狠狠咬上了自己的嘴唇。

      那是一幅风景画,也是一幅人像图。

      它有着遍布浓烈火烧云的天空,有着翻腾咆哮仿佛落入金乌只余焰色晕染的浪花。

      有美人亭亭独立,支伞行走,樱色和服层层叠叠,花朵紧簇的穗子荡出优雅似平安风骨的气度。

      一切都安和美好好似画中。

      不,该说,它本就是画。

      酒吧里的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喝酒的忘记将酒送入嘴中,调酒的人也停下了动作。

      即便是搞出这一出的太宰治也惊的瞪起了眼。

      那是一种惊心动魄意欲破出纸张的美,艳丽与壮烈并存,旖/旎葳蕤好似天与地的战争。

      “可惜。”

      许久之后,老板开了口。

      他摇着头,目光透出仿若饱尝珍馐后满足的震撼与些许心疼的怅然。

      “若是有了脸,还不知她到底能怎样美……”

      他感慨了一句,目光恋恋不舍又落回了那幅画作,以及,那并没有被画上面孔,却已然绝美的美人。

      夏江并不说话,他怔怔的看着自己的画作,眼中是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出的难过。

      太宰治与织田作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中的神情。

      棕色头发的青年眨眨眼,“啪”地一拍手——

      “啊,そうだ(sooda)!”

      在吸引住他想吸引的那个人的目光后,青年两眼弯弯笑的好似一只狐狸。

      “织田作你最近是在准备什么新作吗?”他毫不犹豫地出卖友人,指着他的咖啡杯,“连酒都不敢喝了。”

      正在把画作盖起来的红褐发色的男人呆了呆,似乎有点不懂战火怎么就烧到了他这儿。

      “唔……”好歹是能和太宰做上七年友人的男人,织田作之助冷静地盖好了画作。

      “是新作品。”他答道。

      “毕竟今晚还要熬夜,喝酒不好。”

      他回答了这两个问题。

      果然,这引起了夏江的注意。

      阅读过织田作的作品,并算得上是半个粉丝的夏江眼睛发亮地看着友人。

      “是什么作品?散文?小说?还是随笔杂记?”

      织田作摇摇头。

      “是轻小说。”

      “欸——?”

      惊叹声二重奏。

      “太宰,”织田作无奈地叫了声,“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所以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为了帮夏江君表达惊讶嘛~”

      太宰治笑眯眯地说。

      池上夏江表示自己真的被惊到了。

      日本轻小说文化盛行,但织田作明明是传统小说代表者,还被当代的一些老学究多次揪出来表扬过。

      使谎言变为现实的创作观念,自成一派的幽默与风趣。

      以平民的日常入手,却又在平淡中发现生活的真谛……

      ……

      明明都被这样描述了……

      这样的织田作会去写轻小说?

      池上夏江瞪大了眼。

      而织田作还在那厢感慨——

      “第一次尝试怎么写轻小说,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动笔……”

      “明明修改了几百次了,但依旧感觉写不出那人的百分之一。”

      池上夏江无言了,但他抓住了关键点。

      “那人?”

      “嗯……”

      寡言的男人拿起了手边的手稿,看着上面的名字,声音带出了感慨。

      “是我的一位以为再也见不到了的朋友……”

      “我希望,可以把他的故事写下来。”

      “您的那位朋友是……”夏江小心翼翼地问。

      毕竟听这位友人的口气,这定不会是什么美好的事情。

      “他叫夏江,池上夏江。”

      “呜哇!和我的名字一样……”

      织田作之助可疑地沉默了两秒。

      “嗯……”

      但总算是应答了下来。

      夏江还在那里为自己名字的大众化而碎碎念,太宰治却一把搂过他的肩膀。

      “不想听听这个故事吗?夏江君。”

      他眨巴着那双鸢色的,充满了狡黠与计谋的眼睛,声音里带着些许迫人的引诱。

      “听听这个织田作写出来的故事……怎么样?”

      “Na-tsu-e-君?”

      “……”

      “——太宰!”

      织田作打断了太宰治的话,他不赞同地看着友人,并有些担心地看了眼夏江。

      池上夏江倒是接受良好并没有被吓到……

      或者该说是……迟钝?

      棕色头发的青年耸耸肩,缠满绷带的手松开青年的肩膀。

      夏江看了眼织田作之助手里的稿子,眼神中透露出了渴望,满满的都是“想听”“想看”“可以吗”。

      织田作无奈扶额,没有什么犹豫地点了点头。

      他将咖啡一饮而尽,翻开了手稿的封面,在一片寂静中,娓娓道来这个并不像轻小说的轻小说故事。

      “那是一个发生在海边的故事,主人公是一位名叫池上夏江的少年和名为尾崎红叶的女性……”

      …………

      ……

      那是一段发生在绚烂晚霞与焰色海浪间的纠葛。

      一个从开始到结束,从最初到最终,延续了五年,衔接了种种事端,又仅仅只围绕在两人之间的故事。

      ……

      其名为——

      画即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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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名为池上夏江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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