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过来!抱老子[哨向]》哑直

6、第六章

　　眼下的情景倒是毫无违和感。

　　沈逸坐在阔别数年的老位置，失神望向窗外。
　　他现在是在高中时代常去的咖啡馆二楼，外面是“冷清却热闹”的学士街，斜对面就是高中母校。

　　从哨兵与向导的异世界脱离，穿越回了高中时代吗？
　　还是说，现在，只是他的梦？

　　毕竟这一幕何其熟悉，像极了他和徐怀曦分手那天，也不是未曾于浅眠的夜里闯进他的梦境。
　　以致于再身临其境时，奇妙地产生了“N刷副本”的熟练感，心态异样平和。

　　分手那天也如此刻乌云压城。分明是下午三点多，天色已经有了傍晚的阴暗。

　　沈逸依稀能从窗户玻璃上看见自己的容貌，是十六七岁的样子，洋溢着少年的蓬勃朝气，又隐隐带着向成年人看齐的沉稳。总体而言，暂且不像后来的他那样冷峻严肃，却也比不上“向导沈逸”阳光爽朗。
　　低头看双手，各处的茧还很新鲜，是他打篮球、拉提琴、写字留下的，不像数年后，它们逐渐淡去，几欲消失。
　　穿的这身衣服也和那天对得上。

　　沈逸打量自己一番，又把视线投向窗外。

　　今天是除夕。
　　寒假里，这条坐拥本省重本大学新校区、本市两所重点高中的学士大街，敛起往日的繁华喧嚣，展现无声的热闹，张灯结彩、霓虹闪烁、年味洋溢，却少有行人车流。
　　作为主要活动和消费人群的学生各回各家，带走了人烟气，也带走了不少店家顽强营业的欲望，以致于沈逸坐在音乐低低流淌的老地方，莫名有种遗世独立的孤寂感。

　　余光里晃入一道奶金色的身影，地毯吞噬了脚步声，沈逸如梦初醒，偏头看去。

　　迎面走来两人，店员捧着菜单引领在前侧，徐怀曦稳步随后。
　　她裹在斗篷式的奶金色毛呢大衣里，随着干脆、坚定的步伐，垂坠衣摆荡起微弧，里面米白色的毛呢裙摆时隐时现，整个人的气场犹如女王御驾亲征。

　　他记得她喜欢穿带跟的鞋子，比如她脚下这双低跟短靴。
　　她曾说，高跟鞋使她走路带风，配上乱世巨星的BGM，学士街上最靓的崽，舍她与谁？
　　……等等，之前想起徐怀曦，为什么主要忆起她“大方体贴、善解人意”的一面呢？徐怀曦当年，分明集有趣的灵魂与美丽的皮囊于一体来着……

　　他凝眉静思的时候，徐怀曦已由店员招呼落座、点好单，把三只大号手提袋摆上桌面。

　　她轻缓地推来纸袋，沈逸才意识到，记忆里的他，才没有像刚刚那样走神，而是起身迎上去，接过了她手中的袋子，也帮她拉开了座椅。

　　他是怎么了？
　　因为情景再现的次数太多，麻木得像局外人了吗？

　　但现在没空让他继续多想，哪怕他不按“真实历史”走流程，徐怀曦也像手握变通版剧本的敬业演员般，开口打破了咖啡馆音乐低吟的舒缓氛围：“这些是你送的礼物。”

　　沈逸无话可说，视线扫过袋子，心情复杂。

　　分手退还礼物，事发当天，他不知道这背后的惯例含义是什么。

　　但那么多年过去，回首再理解，她的意思想必是——算清这笔旧账，你我今后互不相干。
　　这些年来，那拨不通的熟悉号码、加不回的社交账号、没有回音的跨国信件……已经充分让他领教了其中含义。

　　徐怀曦，何其骄傲的天之骄子，把分手做到这份上，实属情理之中。

　　可他倒也没想非得走到这一步。
　　他所谓的分手，与其说是感情走到尽头，不如说是暂停一项错误时间里发生的并不错误的事情。
　　他知道两人各有抱负，即便今日相交，今后一段时间也注定变成两条平行线。
　　与其隔着半个地球的距离，勉力维持跨时区的跨国恋，在落差巨大的前后对比下，被“异地恋”附带的辛苦、委屈、焦虑、猜忌……系列负面状态消耗昔日近距离恋爱培养起来的感情，倒不如暂停一下，待二人羽翼渐丰，再用成年人的方式考虑此事。

　　当年分手，错就错在他不该草率地用短信先简明表达了“分手”讯息，而不是先约她出来，在面对面而坐的前提下，循序渐进地与她商量、讨论出一个不伤害双方的“办法”。
　　是，时间已经帮他补习了“情商课”，他也知道过去自己处事不够妥当；可时光打磨了他，也磨损了十六七岁最真挚的那份感情，在他寻求复合的道路上催生丛丛荆棘。

　　咖啡馆的英文歌一曲唱罢又来一曲，当《Yesterday Once More》的前奏响起，年代感配上歌词，让沈逸忍不住别开脸，看向窗外。
　　外面又开始下雨，树冠凌乱，雨线狂舞，斜飘过檐，砸在玻璃窗上，碎成点点水痕。

　　沈逸：“……”
　　背景音乐和自然环境有必要这么紧跟现场氛围吗？

　　沉默间，徐怀曦也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问他要解释，也没流露情绪波动，反而显得他这个提分手的人，如坐针毡的心态很滑稽。

　　“如果我们一起留在国内……”
　　更滑稽的事情发生了，一句绝对不可能的话语擅自冲出他的喉咙。

　　徐怀曦微微一愣，目光流转在他脸上，探究意味毫不掩饰。
　　或许判断出他并不是开玩笑，她忽而失笑：“唔，也不是不可以。”

　　坐在他对面的徐怀曦，这一刻忽然褪去市一中学霸校花的骄傲，放下千金大小姐的追求，敛起“徐怀曦”本人的锋芒，俨然变成一个陌生人。
　　陌生的、为了爱情可以放弃梦想的人。

　　不，绝对不可以。
　　比“失去”更让人难受的，是旧时光里他喜欢的人们、被扭曲成他不喜欢的样子。

　　他不接受这种离奇的梦。
　　对他、对她，都是一种侮辱。

　　——早在交往之初，两人就谈过未来。清楚地知晓，彼此的第一志向大学，在不同大陆不同大洲不同国家。
　　即便如此，对方的吸引力无法抗拒，爱河坠得心甘情愿。虽不挑明，也如倒计时般珍惜相处的每一天。
　　临阵变卦、委曲求全、退而求其次？

　　不，这不是徐怀曦的性格，当然，也不符合沈逸的风格。

　　徐怀曦，何其有主见的天之骄女，断然不会为了少年时期的恋情而改变人生理想。
　　多巧，他沈逸，从某些方面而言，又何尝不是男版的徐怀曦。

　　也正是理智上的明事理，才让他顺从接受了母亲的提议，在本可以成为又一美好回忆的除夕前夜，向徐怀曦提出了分手。
　　……

　　时光在徐怀曦失笑、说出绝不可能的那句话时，缓缓凝滞，逐渐停摆。
　　窗外的暴雨溶解玻璃、破窗而入，徐怀曦的音容笑貌被雨水冲刷般模糊褪色、咖啡馆像微波炉里的巧克力般融化……

　　而他，失去桌椅的支撑，一头栽进漆黑深渊，眼下是无尽虚缈，只有重心在不断下坠、下坠……直到意识消散。

　　……
　　沈逸自然醒了。

　　惨白的天花板、惨白的墙、惨白的被子，以及环绕床头的虚屏……
　　他居然又回到这里。

　　他微微皱了眉。
　　刚才，果然是在做梦吧。
　　居然又一次地梦回分手现场，还崩坏了记忆中人的性格，简直是——

　　“你醒啦？海马体的完全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建议静养观察。”
　　熟悉的台词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他的沉思。

　　抬头看去，乍然亮起的通讯窗口已经切断联系，再次陷入黑寂。

　　沈逸：“……”

　　是了，他在模拟塔1-6901室，被“陌生徐怀曦”，以万分嫌弃及厌恶的态度，又一次地打晕了——还是当着熟面孔的面下的狠手。

　　好的，静养是吧。
　　这回一定谨遵医嘱。

　　沈逸躺尸般倒回去，拉起被子盖好自己，整个人散发着安详的气质。

　　但事与愿违，他是打定主意想静静，现实却——门铃声响。

　　沈逸之前没体验过被探病，但好歹有着旁观“向导沈逸”的经验，对本世界的基础设施与使用规律大致了解。
　　他起身在床沿探查，果然找到开门键。

　　按下，房门打开，林简进门，说：“醒了就快起来，‘结合’这事还得……”

　　下文戛然而止在他复杂的眼神里。

　　林简驻足，在病床一米开外站定，推了推眼镜，开启检测功能。

　　沈逸只是沉默地注视她做这些，面无表情。

　　若不是眼神光明亮，视线确实聚焦在她身上，她还当他在走神。

　　往常这般，他早该吐槽了。
　　哪怕不说“联邦给你解析数据的向导眼镜，不是让你把最强向导当问题哨兵看的”之类的话，表情也会流露这么一个意思，或是用眼神传达吐槽精神……

　　然而，眼下这位“沈逸”，表情毫无变化。

　　“你是谁？”林简沉声问。

　　闻言，对方表情微变，被她的向导眼镜悉数捕捉，结合终端中的数据库，给出精细的分析——总之，这不是她所知的沈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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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负责任小剧场：
（倒带重来——）
林简进门：“嗨呀你醒啦？你擅自绑定的徐怀曦要和你离婚啦！”
沈逸：“？？？”
沈逸：这家伙又给我添了什么麻烦！
向导沈逸：请注意你的措辞，这是我的身体！而且——给你找了个对象，怎么能说是添麻烦？？？
沈逸：……
沈逸：万万没想到，他花几年都没圆上的破镜，就这么被这缺心眼的家伙给圆上了。
向导沈逸：你仿佛在质疑我身为首席向导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