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 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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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平知眸光微亮，忍不住上前一步：“顾真人——”
顾烨背对着月色，神情隐在阴影中看不真切，半晌也不曾回应。
宁平知仰着头：“弟子有话想和真人说。”
顾烨凝眉望着他，像是遇上了罕见的难题，无处可想，无言可说，更无法可解。
纵使宁平知离得有些距离，也能感觉出他身上十分明显的反常。
顾烨似乎……十分焦躁。
没等他弄清楚顾烨为何反常，檐上之人忽然侧过身，丢下一句“来正殿”，霎时消失在原地。
宁平知忙跟在后面。
正殿里的烛火早已熄灭，此时漆黑一片，宁平知方迈进殿中，身后大门蓦地合拢，发出砰然声响。
“你想说什么，可以说了。”顾烨毫无温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宁平知立刻转身，一时竟有些紧张。
“弟子……弟子想给真人道个歉。”他下意识攥紧提灯。
“道歉？”
顾烨掀起长睫，忽然逼近他一步：“那你说，你错在何处？”
宁平知这才发现，顾烨的眼睛不是正常的黑色，而是又变作了如霜雪般的银白。
想起陆离曾说顾烨若心绪起伏便会越发失控，宁平知警铃大作，言辞愈加小心。
“弟子辜负真人授业之心，有违真人教诲，委实罪无可恕……”
顾烨又上前一步：“还有。”
宁平知还未曾在顾烨清醒时从他身上感受到如此迫人的威压，忍不住后退一步：“……还有？”
顾烨一步步逼近，宁平知不断后退，终于背后一凉，靠在墙上，退无可退，手中的灯笼啪嗒掉落在地，闪烁一下，熄灭了。
顾烨下颌线条冷硬无比：“再想。”
宁平知思虑半晌，试探道：“身为归一宗内门弟子，扰乱考核，违背门规，鲁莽轻率，仪态尽失，理当受罚……”
话未说完，顾烨忽然捏起他的下巴：“鲁莽轻率，仪态尽失……你也知道？”
“何人让你如此？”
宁平知无处可躲，被迫仰起脸，对上顾烨眸色里的寒霜：“真人是说……彭姑娘？”
最后三个字传来，下颌上的力道猛地收紧，宁平知忍不住轻轻皱起眉。顾烨却根本没有松手的意思。
“为何要替她认罪。”顾烨冷冷道。
“既为好友，弟子只是不愿见彭姑娘被逐出内门，一时冲动，如今已然知错……”
“既如此，你又何必再来跟我道歉。”顾烨低声道。
宁平知一愣，顾烨突然松开手，猛地后退两步，拂袖转身。
“真人留步！”宁平知忙追上前，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
顾烨又走了几步，到底缓缓停下。
宁平知站在他身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一时竟有些焦头烂额：“弟子……弟子同真人道歉，自然是怕真人生气……”
顾烨并未转身，宁平知望着他挺直如剑的背影，只觉得他正如一根紧绷的弦，极其危险地处于将要断裂的边缘，也不敢再说其他，生怕惹得顾烨失控。
良久，顾烨忽然微微侧头，低哑道：“我生不生气，对你重要吗？”
宁平知莫名心下一跳，竟有些不敢回答。眼睫一阵乱颤，许久，才轻轻道：“自然，重要的……”
“撒谎——”宁平知话音刚落，大殿里忽然骤起狂风，帷幔剧烈摇动，空气温度一瞬间降至极点，窗棂上，桌案上，立柱上，悉数结出冰霜！
宁平知来不及反应，一道巨大的力气突然袭来，将他狠狠撞在墙上！
修长冰凉的手指爬上颈项，如同危险的毒蛇，令人下意识地战栗，下一刻蓦地收紧！
迎着肆虐的风，宁平知努力睁开眼，正对上一双冰冷的眼。
宁平知握住他的手，想要挣开，却反被顾烨制住双手，动弹不得。
顾烨注视着他，眸中怒色盈然：“你口中，可有一句真话？”
宁平知声音断断续续：“我亦不知……真人此言何意……”
颈间手指缓缓收紧，顾烨森冷道：“你既为她认罪，又何曾想过我会生气！”
“既如此，你又怎能说得出口，我重要？”
宁平知自然无法回答。纵然回答，顾烨也必不会相信。
“我是真的不懂你……”顾烨钳住他的下颌，强迫他看着自己，神色冰冷而复杂。
“你总处处引我注意。”他垂下眼，注视着宁平知因寒冷而逐渐泛起薄红的耳垂。
“出山，典礼，地宫……”他一边说，视线一边下移。宁平知衣襟微散，露出的一小片白皙的胸膛不知是因恐惧还是冷意，一直微颤不停。
“你一直试图接近我，”他缓缓合拢掌心，感受到掌下脆弱跳动的脉搏。
“引诱我。”他冷冷吐出几个字，五指蓦地使力。
他凑近宁平知的耳边：“却又说不喜欢我。”
微凉的薄唇贴近耳垂，带来温热的气息，宁平知不禁一颤，头向一侧偏开。
“我从未骗过真人……”宁平知呼吸艰难道。
顾烨冷漠地扭回他的下颌：“我要信了，你又说我很重要。”
“你这样费尽心机，处心积虑，到底想要什么？”他眉心紧蹙，眸间一闪而过的烦躁。
宁平知用力咬着唇：“真人若不信我……何不就将我逐出内门……”
“你就这么想走？”顾烨怒气蓬勃。
他望着宁平知越发失去血色的脸，五指忍不住越发收紧。
甚至不需要用任何法术。
只要微一使力，这个人，就可以彻底消失。
他的心也不会再乱了。
顾烨的眼神愈发冰冷。
宁平知感到熟悉的窒息感逐渐攀升，与上一次不同，他总觉得这一次，顾烨是真的想要杀了他。
他难得慌乱，竟一时忘记了其他，眼里有一丝恐惧飞快划过。
顾烨的动作却倏然一停。
“你怕我？”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原本箍在他脖子上的手滑向颈后，另一手也松开了宁平知，转而向下揽住了他的腰，将人按向自己。
宁平知猝不及防，忙伸手撑在他衣襟上，拉开二人的距离。
“在地宫，我差点杀了你，你都不怕，为什么现在会怕？”
宁平知一怔，原本将要被他遗忘的画面骤然回转，身体不禁一僵。
腰间的手却越发使力，顾烨贴上他的额头，神色无比冷静：“你见过我这个样子，是不是？”
话音落下，宁平知清楚地看到顾烨的变化。
他的眼睛变作竖瞳，长发散开，从发梢开始，迅速褪去颜色，直至满头银白，眉睫亦如霜雪，而一层层细密的白色鳞片，开始从脖颈缓缓爬上他的侧脸。
宁平知睁大双眼，看着顾烨近在咫尺的变化。
看着他几乎带着一丝恶意的，从正常人形，顷刻间显露出妖族的特征。
覆盖着鳞片的手抚上他的脸，顾烨眨动了一下霜白的长睫，轻声道：“你怕我吗？”
“你怕我吗？”
“你怕我吗？”
宁平知耳畔回荡着顾烨的话，脑海里却不断闪回着曾经的一幕幕画面：
广袤无际，死寂空阔的地宫——
身躯巍峨，庞大慑人的白龙浮雕——
无数男女老少，仿佛来自地狱的万鬼哭嚎——
落入池中，四面八方的冷水向他涌来，无助而惊慌的挣扎——
逐渐缠绕收紧，几乎要他筋骨欲碎的有力龙尾——
最后一幕，是半龙的顾烨仿佛失去所有人性与理智，狠狠刺入脖颈的利齿——
宁平知眼神微震，终于忍不住用力闭上了双眼。
许久，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积翠峰的正殿里，只有不知是谁的呼吸声，毫无章法。
忽然，宁平知感到身上所有的束缚都不见了。
他睁开眼，一时还没有区分开幻梦与现实，有些茫然。
顾烨已恢复人形，一身白衣，形貌高绝，他站在宁平知身前不远处，是一个十分安全的距离。
殿中的积雪不知何时融化了，窗棂上的雪水滴滴答答地落下，发出唯一的声响。
顾烨垂眸站在原地，不发一语。
宁平知不知为何，忍不住往前迈了一小步：“顾真人……”
可他也没想好要说什么。
说他其实并不怕他？可他真的不怕么？
就算是真的……又如何？
他的态度重要吗？
宁平知只说到这里，便又陷入沉寂。
顾烨却往后退了两步，随即转身向外走去。
“积翠峰你还可以住着。”
“但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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