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今天长大了吗》云浅千澜

65、温泉一

　　楚渊愣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顾晏江不是被师父挫骨扬灰了吗，魂魄都被打散了，如何能复生？”

　　申不空靠向椅背，眉头紧锁道：“这也是我和任门主不解的地方，但伍复既然甘心在无相门蛰伏这么久，说明办法就在此处，任门主生前交代过，决不能让这魔头重返人间，即使搭上我这条老命，我也不会看着这样的事发生。”

　　楚渊点了点头，心里有种很不安的感觉。

　　他想了想，开口道：“那萧别夙的事……”

　　“放心吧，我不会让阿止接近他。”申不空叹了口气道。

　　楚渊从释怨天出来的时候，顾止背对着他站在门外，连位置都没有变换过。

　　他放慢脚步，看着他在午后日光下修长挺拔的身影，宛如一把未出鞘的利刃，坚毅隐忍，端正不折，他从未接触过顾晏江，但就申不空的反应来看，顾止和他应该是有天壤之别的。

　　他以前从未想过顾止能用这么短的时间，站到和他比肩的高度，但他确实做到了，他的目光落在远处的问剑峰顶端，像在看自己的情人般专注。

　　在那本《山河遗墨》里，顾止因为入魔而使玉虚山生灵涂炭，但如今却因为他成为了玉虚山的一代宗师。

　　他不敢深想其中的玄机，更害怕这只是他做的一场梦，梦醒之后他还是五灵混杂的时怀，没有天赋异禀，没有济世安民，没有……遇见过他。

　　楚渊脑子里乱糟糟的，忽然撞进一双黑漆漆的眼眸中，顾止转头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道：“师尊，你出来了。”

　　他赶紧移开视线，走过去道：“啊，是啊……聊完了，我们回去吧。”

　　顾止谨慎道：“那你真的决定留下了？”

　　楚渊不敢看他，胡乱点了点头，他又道：“师尊，早上我态度不好，对不起。”

　　他不提早上还好，一提起来楚渊就想到那个兰因符，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

　　“没关系。”楚渊僵硬地看着别处，感觉顾止正很认真地看着自己，心跳又开始不稳。

　　顾止有些犹豫，最终还是道：“师尊，我想了很久，既然你不愿我追查姐姐的死因，想必也是为了我好，早上我将兰……”

　　正在这时，漱玉蹬蹬蹬跑了过来，两人瞬间不吱声了。

　　漱玉喘着气道：“两位宗主，门主让你们别在他门口说话，他不想听壁脚。”

　　楚渊脸登时红了，心里尴尬的要命，他才想起此处设有传声结界，忙不迭拖着顾止走了。

　　待回到无量宫的时候，楚渊又尴尬了，他磨蹭着开口道：“明日门主会在大典上宣布我回到墨宗的消息，不过清耀宫许久没人打扫，我……今晚能不能再在这儿借住一晚？”

　　顾止愣了一下，然后道：“师尊，清耀宫年久失修，一天两天也整理不完，不如你先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好了，这儿房间多。”

　　楚渊不作他想，便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他开始忙着熟悉教学的课程，知识点基本都和以前一样，不过申不空让他先不要去高级学堂，暂时先从讲师开始，以免弟子们议论，且为了不引起众人不满，在大典上并未宣布恢复他宗主的身份，陆冲这才没当场发作。

　　楚渊抱着一堆书路过学堂外面的时候，看见顾止正在户外授课，应该是剑术教学，他不禁心生好奇，他还从未见过顾止授课，便将手上的书放到一边，悄悄混进了人群里。

　　顾止左手提着却邪在众人面前道：“上节课教了大家十五组剑术动作，回去可有练习熟练？”

　　弟子们纷纷道：“练熟了。”

　　顾止点头道：“接下来先把最后两组教完，第十六组斩剑，大家跟我做。”

　　他剑未出鞘，平剑向左横出，高度在头与肩之间为斩，力达剑身，右臂伸直，弟子们纷纷照做。

　　“第十七组，扫剑，分为左右扫剑和旋转扫剑。”

　　他每一个动作都堪称教科书一样标准，挽剑花的动作尤其赏心悦目，楚渊看着看着就露出了笑意，也不自知。

　　“……最后一组剪腕花，这个动作注意以腕为轴，力达剑尖。”

　　顾止立剑在臂两则向前下贴身立圆绕，“学会了吗？”

　　一个弟子调皮道：“宗主做的太好看了，再做一遍吧！”

　　“是啊，再做一遍吧！”

　　“宗主，能不能让我们看看打败九霄剑的玉虚山第一剑长什么样儿啊？”

　　楚渊笑得打跌，顾止看了那个说话的人一眼道：“光看不学，等会儿一个一个上来，谁做错了下午就单练。”

　　弟子们纷纷不交谈了，哀嚎着开始练剑。

　　这时，柳无涯刚好路过草地，便扬声和顾止打了个招呼，顾止冷淡地对他点了点头。

　　楚渊生怕他看见自己又要招摇，便缩在两个剑宗弟子的身后，只听那两人边假装练剑边交谈起来。

　　“喂，你说咱们宗主怎么那么不待见柳宗主啊？”

　　“有吗，我觉得还好啊，我们宗主对谁都这幅懒得搭理的样子，哈哈哈，俗称臭屁。”

　　楚渊差点儿没笑出声来，又觉得现在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好像多年前他潜入课堂一样。

　　“不过我总觉得他看见柳宗主就会可以避开。”那个弟子继续道。

　　“哎呀，你们是不是不知道，柳宗主是那个。”旁边的弟子插嘴道。

　　“哪个啊？”先前两个弟子一起问道，楚渊也凑了过去，想听的清楚一些。

　　那名弟子低声说：“就是那个啊……断袖。”

　　楚渊：“……”

　　“真的假的？他是、是弯的？！”

　　“你小点声！当心被宗主听见！我的天哪，难怪宗主避着他，我们宗主这相貌说是男女通吃也不为过吧，不过好像他特别喜欢来找我们宗主啊。”

　　“他……该不会是喜欢宗主吧！”

　　楚渊感觉天崩地裂，再也听不下去了，刚想转身默默地离开，忽然顾止点了那两个弟子的名字。

　　“在后面说什么呢，上来给我连一套。”顾止沉声道。

　　楚渊的大脑旋转了那么几秒，然后那两名弟子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唯唯诺诺地走了上去，把他暴露在阳光之下，登时所有弟子都张大嘴看了过来。

　　楚渊此刻唯一的想法就是用传送术逃离现场，那两名弟子莫名其妙地左顾右盼，然后看见了弯着腰的楚渊，嘴巴顿时可以塞下鸡蛋。

　　完了完了，楚渊心想，他们该不会以为自己也是断袖，还是个偷窥他们宗主上课的变态吧！

　　他两眼一闭，正想不管不顾地掐诀走人，溜之大吉，只听顾止忽然道：“师尊，你怎么会在这儿？”

　　楚渊绝望地放下手，看见顾止穿过众人向他走来，在众目睽睽之下面露欣喜道：“你是来等我下课的吗？”

　　学习剑术的弟子不多，也就三十来个的样子吧，但是加起来就是六十只眼睛，六十只眼睛全都像箭矢一样扫视一个人，这感觉那是相当奇妙，仿佛在红油锅里捞了一大口肉吞下去，然后发现肉里面有一串花椒。

　　楚渊把这些花椒咽下去，放弃挣扎地直起身子，干笑了两声道：“是啊，是啊……”

　　他本以为顾止会让他在旁边稍等一会儿，或者让他先回去，谁知顾止笑了一下，转头对弟子们道：“今天的课先到这里，你们自行回去练习吧。”

　　楚渊傻眼了，弟子们爆发出一阵欢呼，刚才那两个弟子笑着在他们之间看来看去，然后跟同伴离开了。

　　楚渊这下觉得自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不对……他们讨论的是柳无涯，他为什么要这么慌啊！

　　“师尊？”顾止叫了他一声。

　　楚渊回过神来道：“啊，那个，我看今天天气不错，想等你下课和你出去走走，哈哈。”

　　顾止笑了起来：“你不生我的气了？”

　　楚渊东张西望道：“我没生气啊，对了，我听说无妄峰有很多珍禽，要不要去看看。”

　　无妄峰坐落在问剑峰东面，山上不少飞禽走兽、花草果木，最重要的是，那里的一眼温泉堪称玉虚山一绝，但凡是去无妄峰的基本都是去泡温泉的，上次柳无涯也想邀请他去。

　　但是说来也凑了巧，楚渊并不知道这眼温泉，玉虚山大小山峰七十二座，无妄峰并不是最有名的，而他刚好也是个旱鸭子，平时对温泉这类东西并不感兴趣，因此也从未留心过。

　　顾止听了他的话，看着火辣辣的日头愣了一下，又很快点头道：“好。”

　　无妄峰离此处不算太远，并不需要传送术，顾止将却邪往空中一抛，站了上去，伸手道：“师尊，上来。”

　　楚渊本想自己御剑，但又不好拒绝他，只得将手伸给他，在背后虚虚地揽住他的腰，触手间的结实紧致让他微微红了红脸，又马上在心里默念静心咒，冷静，冷静，他是你徒弟，你胡思乱想什么呢。

　　两人在空中穿梭，烈日下迎面而来的风都是热的，待到了无妄峰时，楚渊已经出了一身汗，他们今日穿的都是白底校服，只是顾止穿的是宗主的衣服，身上的纹路和普通弟子略有不同。

　　无妄峰巨木林立，遮阴避日，瞬间凉爽了许多，林间传来千奇百怪的鸟鸣，山泉汨汨，怪石嶙峋，不乏趣味。

　　楚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觉得鼻端都是草木的香气，还有一丝甜浆果的味道，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

　　顾止道：“师尊，温泉还在上面一点。”

　　楚渊莫名其妙道：“温泉，上面温泉？”

　　这时，林间忽然传来一个细声细气的叫声，像是小爪子在人心口挠了两下。

　　顾止刚要开口，楚渊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心翼翼地拨开眼前的草丛，只见一只浑身漆黑如同煤球般的小猫咪蜷缩在石子间，两只眼睛一圈金色包裹着黑色，好奇地打量着楚渊。

　　“喵——”

　　黑煤球又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露出粉红色的舌头，楚渊的心瞬间融化的一点不剩。

　　他弯腰将小煤球抱了起来，将它柔软的爪子搭在自己胳膊上，轻轻地顺着它头顶的毛发逗弄起来。

　　小煤球舔了舔他的手臂，在他怀里撒娇，楚渊仿佛一个被妖精迷惑了心神的莽夫，眼中再无其他。

　　“阿止，你说它是不是被人丢在这里的……”楚渊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徒弟，一抬头却发现顾止离自己足足三丈远，他疑惑道，“你站那么远做什么？”

　　顾止盯着他手里的猫，似乎有点紧张道：“师尊……你小心被它挠了，快把它放下。”

　　楚渊捏了捏它柔弱无骨的爪子道：“没事的，你看，它不会挠人的，你要不要抱抱它？”

　　“不用。”顾止果断道。

　　“真的没事，”楚渊靠近他解释道，“它还小，就算挠人也不疼的，你看它的小牙齿才这么丁点儿。”

　　顾止看着他徒手掰开小煤球的嘴巴，小煤球微笑着对他龇了龇牙，他顿时面露惊悚，连连后退道：“你别过来。”

　　楚渊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害怕猫？”

　　顾止抿紧了唇，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怀里嚣张吐舌头的小煤球，楚渊登时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你居然怕猫！我还以为这世上就没有你怕的东西，哈哈哈哈……”

　　顾止：“……”

　　楚渊笑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顾止忙上前一步道：“怎么了，是不是它弄伤你了？”

　　他正想让楚渊将猫丢开，楚渊嘴角抽搐道：“你方才说，这里有温泉？”

　　顾止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转移话题，疑惑道：“是的，就在上面。”

　　楚渊点了点头道：“我们过去吧，它尿在我身上了。”

　　顾止：“哈哈哈哈哈哈。”

　　楚渊被他吓了一跳，第一次见他开怀大笑的样子，眼睛弯弯的，脸颊上露出酒窝，煞是好看，他心想，对嘛，这才像个少年的样子，被尿了一身……也勉强值了吧。

　　片刻后，两人一猫到了温泉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