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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绿海豚监狱其事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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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带给人深刻的记忆,矛盾是人性的闪光,在三河的身上同时存在着韧性与薄弱——切断她与世界的联系,她将成为唯一孤独痛苦的一个,但假如她不再对他人产生兴趣,她能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她的行为可以比恶人救世主更‘混乱’。
普奇明白了这一点,因此心醉于三河表现出的人性于矛盾。
——她没有值得人们惊叹称赞的品格,只有坦荡的人性——而人性出现在她的身上,本身就足够惊人。
“我们需要谈谈。”
注视着神父与白蛇,三河沉默了片刻,说道。
和Dio表现出的攻击性不同,普奇的态度虽然狂热却更为温和。三河认为阐述清楚自己的想法更为重要,与其让普奇消失在她的视野内,不如和他好好沟通。
他们在那不勒斯一家游客稀少的餐厅找到了靠窗的僻静座位。
“你为什么想要追随我?”
最先开口的三河美穗,坐在普奇的对面,她的指尖“哒哒”敲击着桌面。
她想先弄清楚他的想法。
“……假如人类想要达到崇高的目标,必须要有明确的信念、难得的天赋,甚至是不灭的野心、甘愿蛰伏的意志力。”
普奇开始了自己的高谈阔论。
“更甚者,需要一点运气。”
他的表情微妙又向往。
“可您不一样,您是不同的。”
“您是……是天生的上位者。”
他听过无数教众的祈祷、忏悔,却从未见过三河这样手持猎.枪而不捕猎的猎人。
——他爱三河的矛盾。
但想起了挚友的嘱咐,普奇又叹息了一声,摊开了自己的掌心——那是一节洁白的指骨。
“这是什么?”
三河观察着那节骨头,缓缓询问着普奇。
“挚友谢罪的赔礼。”
普奇回答了她。
——那是Dio的骨头,代表道歉的“赔罪礼”,吸血鬼取出了自己的一节骨骼,请求三河的原谅。
三河惊异的挑起了眉梢,觉得Dio不太正常——她怎么可能需要种“赔礼”?
……
“好久不见了,小姐。”
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三河与普奇的交谈。
三河抬起了头,发现了身着白色西装的短发青年——是布加拉提。
他似乎是这家餐厅的熟客,见到三河也在这里,过来简单打了个招呼。
“在那不勒斯过的怎么样?”
他微笑着问道。
在布加拉提的询问中,普奇顺势收回了手,将那枚指骨藏在了手中。
“阳光之都名副其实。”
三河美穗点了点头,她很喜欢那不勒斯的风景与美食。
“这位是您的朋友?”
注意到了沉默的普奇,布加拉提礼貌问道。
三河看了一眼普奇,嗤笑着开了口:
“是麻烦。”
布加拉提看出了三河眼中的笑意,知道这是一句玩笑话,但仍然严肃起了态度。
“那天您离开的时候,我的小队成员发现了一位跟随着您的年轻意大利男人,您后来遇到他了吗?”
“是的……我想他是另一个麻烦,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三河点了点头,对温柔的青年露出了笑容。
“谢谢您的关心。”
在布加拉提想继续寒暄几句的时候,一位面带创伤的老妇人跑进了这家餐厅,哭泣着来到了他的面前。
“Buccellati…Aiutami.”(布加拉提,请帮帮我)
老妇人说着意大利语,不停抽噎着。
她小声讲起了自己的儿子:她的儿子因为无法戒除毒瘾、控制不了自己而殴打了她,她希望布加拉提能帮她规劝那不成器的儿子。
布加拉提的表情沉了下来。
毒品……
三河低头搅拌着咖啡,眉梢一抖。
一个有趣的生理常识,人为什么会有毅力活在世界上?
因为大脑每时每刻都在分泌多巴胺、内啡肽这些激素,产生了“快乐”。如果大脑的奖赏机制停止工作、多巴胺分泌受到阻碍,人就会陷入极端的痛苦:抑郁、低沉,甚至丧失活下去的勇气。
而毒品,比如吸食Ice,会使多巴胺的分泌超出正常状况的500至1000倍。
好比舌头偏爱甜品与肉类,一旦依赖开始,就无法停止,更难以戒除。
灭顶的快乐才是灾难,磨灭理性后的人类只是一具疯狂的躯壳——没有人能填充人性和欲望。
她能明白布加拉提此时的忧虑。
“抱歉,我需要离开一下。”
布加拉提轻声对三河说道。
“我能明白。”
三河美穗点了点头,目送着布加拉提与那名老妇人离开了餐厅。
“……看啊,假如是您……您能阻止纷争。”
许久不曾出声的普奇突然开了口。
——阻止纷争。
三河觉得这个词很有意思,从普奇神父的口中说出却很可笑。
因为Dio也曾这样对她说过。
三河美穗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假如世界上出现了神明,人们会怎么做?
正义善良的民众会暗暗祈求“神明”的公平与公正:它应该爱世人,庇护幼小孱弱,给予弱者希望。
但具有野心的人会为了利益讨好它,识图控制它,就像面前的普奇一样。
三河是怎么想的?
她只是觉得——凭什么——她应该被别人要求呢?
什么才是公平公正?让她私刑裁决“犯罪者”是正确的吗?
在裁决之中,谁该作为裁判和施行人?
她能“强制”那位妇人口中的不孝子戒除毒瘾吗?
她能够凭借“意志”许愿世间“不再拥有罪恶”吗?
她真的能够无视良知剥夺别人的生命吗?
万事万物本就拥有规则,她的“意志”不该成为介入规则的第三者。
她再一次看向了黑色皮肤的年轻神父。
他神色淡漠的坐在她的对面,眼睛半閤着,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情绪。
与平静的面容不同,普奇的心跳却很快。
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帮助他的挚友。
根据友人的叙述,三河美穗的力量甚至令她难以辨认“世界的真实性”,她曾具有一定程度的认知功能障碍,认为一切都是“幻想”。
这种“非人性”的一面很美妙。
他爱三河美穗“不含人性”的一面,而他对她的爱……与他接下来将要对她做的事无关。
在普奇看来——信徒向神明索取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一切结束后……他仍然永远爱她。
他会向她索取,并奉上灵魂。
“白蛇”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
——下一刻,毫无预料之中。
——神父抽碟。
三河猛然睁大了眼睛——Dio的替身“世界”出现在了普奇的身体中,神父发动了“世界”的替身力量。
——世界时停。
时间如胶质凝固,一时间万籁俱寂,再也没有窗外车辆的喧鸣,再也没有行人多余的呼吸,时停之中,世人的表情凝结在了这一刻,天地变色,一切化为黑白,就连风声都静止了。
——他居然使用了Dio的替身力量,将“世界”的Disco光盘融在了自己身上。
这出变故来得猝不及防,三河惊讶的看向了一旁的“白蛇”。
那此刻“白蛇”究竟在谁的身上?
——当然是在未曾现身的Dio的身上。
三河能够直视人类的灵魂,因此不会被心怀恶念的人类接近,没有“人”能悄声无息来到她的身边,但是——吸血鬼——是没有灵魂的。
所以她没有发现Dio隐藏在附近。
时停中没有声音的概念——声音是物体通过介质传到耳膜的震动,在无声之中,没有灵魂的Dio能做到最优秀的袭击。
下一刻,远处高大的吸血鬼猛然扑向了她。
三河意识到了这是一次有预谋的袭击。
从相遇开始,Dio的“白蛇”就在吸引三河的注意力,在餐厅中,普奇的“世界”发起了时停,时间瞬时流淌又刹那静止,普奇再次抽碟,“世界”重新回到Dio的身上,Dio得以在第二次时停中来到了三河的身后。
三河被撞倒在了地上,脖颈一阵阵痛,在始料未及中,Dio往她的脖子打了一枪。
——是兽用麻醉.枪,能穿刺野兽的毛皮,也能几乎将她的脖子击穿。
吸血鬼捂住了她的口鼻,三河倒吸了一口冷气,只闻到了汽化乙醇的味道。
在临床医学中,效率最高的永远是静脉注射,其次是吸入。
“只是氯胺.酮和神经安定药。”
许久不见的金发吸血鬼轻声说道。
——生命的基本活动实质是电子传递,如果生物电停止了,人的生命也就结束了。只有完成思考,发出“指令性信息”后,三河美穗才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她的能力源于意志,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使三河无法死亡,在认知清醒的状态下,她能肆无忌惮,但被紊乱了“思考”的过程,她的意志就像电脑失去电源。
意识模糊之中,三河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动了动嘴唇,只剩下了身体第一反应后吐出的单词:
“you maniac.”(你疯了)
等她醒来后,绝对会报复他的。
Dio心情甚好,手指抚摸着三河的嘴唇,并不害怕三河的恼怒,只是凑到了她的耳边,低声对她说了一句:“Buona notte.”(意语: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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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刚刚过了几秒钟?”
正坐在电视前的小徐伦突然抬头问乔鲁诺。
“……不只一密西西比。”(More than one Mississippi)
她这样小声说。
乔鲁诺没有感受到时间的停止,疑惑的看了一眼腕表,一时间没有听懂“密西西比”这个词的意思。
这很正常,只有美国人喜欢用“密西西比”这个单词代指“一秒”的时间概念,和“滴答”(Tick Tock)差不多的意思:因为完整念一遍“Mississippi”这个词要花一秒的时间。
在指针无法走动的“时间停止”中,“秒”是纯粹的个人感觉,用念单词的方式计算“秒数”更为准确,徐伦的方法是正确的。
年幼的空条徐伦感受到了时停,却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十几分钟后,SPW财团的安保人员匆忙赶了过来,承担起了两位未成年人的监护工作。
“承太郎先生呢?”
乔鲁诺好奇的问了一句,他以为空条先生一直都在楼上的书房里。
“时停的时候……爸爸就已经离开了呀。”
徐伦回答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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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佛罗里达州圣露西港,在运送往绿海豚监狱的囚车上,三河美穗昏沉沉的睡着了。
这几小时的天气不太好,圣露西港突然下起了暴雨,车轮滚过不太平坦的柏油马路,溅起了一阵水花和小碎石。
雨水打在路边的蓬草上,将草木压的很弯,南方鼯鼠在树枝上搓着湿漉漉的毛皮。
这辆车上只押送了一位“囚犯”,她一直在昏睡。
自我保护机制使三河不会死亡,可迫于麻醉药的剂量,她无法立刻苏醒,不稳定的深度睡眠使她的“意志”不断改变着现实。
——糟糕的天气环境只是其中之一。
绿海豚监狱中,普奇的胞弟“天气预报”正坐在墙角大口喘息着——强降雨带来的低气压使他不太舒服,他的替身能力受到了三河的影响。
——“天气预报”拥有控制天气的能力,靠近监狱的路上,天空下起了蜗牛。
自1887年到1974年,美国佛罗里达州有50多起青蛙、鱼、蛇从天而降的报告,都是龙卷风造成的影响。
三河不仅影响了“天气预报”一个人。
九小时前,昏睡中的三河美穗甚至小范围倒转了时间。
那时候她正在意大利飞往美国东海岸的飞机上,除去吸血鬼和神父,她是飞机上唯一的客人。
途经大西洋上空时,机长和副机长惊恐的发现飞机正在倒着航行——飞行模式还是他们设置的,食物从口中吐出来拼凑成了面包,咖啡涌出喉咙回到杯子里,吸气变成了叹气,翻阅杂志的动作变成了合上杂志到过程,五分钟后,一切才恢复正常。
他们还以为遇上了神秘事件。
二十小时前的那不勒斯,在麻醉的影响下,三河美穗在Dio的时停中陷入了昏睡。在罗马的波鲁纳雷夫发现——他保管着的虫箭开始震动,当他打开存放箭矢到盒子时,箭头刺进了他的替身,“银色战车·镇魂曲”出现了。
街道陷入寂静,鸟雀摔下枝头,行人走着走着就靠着墙倒了下去,昆虫翻到了树叶的背面。
三河身旁的普奇同样受到了影响——那枚指骨真正的作用正是这一刻:Dio的骨头融入了替身“白蛇”中。
“白蛇”的肢体扭曲融化,呈现出了马匹的前足与头颅,马身上印刻着倒转的时钟,“白蛇”表现出了“天堂制造”的最初模样——餐厅桌上的煎蛋生长出了壳,快速成型的鸡蛋很快孵出了小鸡,却由于蛋壳合拢而和蛋壳长在了一起;远处的婴孩衰老母亲却变得年轻;面包中长出了谷物并快速结穗。
二十秒后,一切恢复了正常,虫箭从“银色战车”中掉出,“天堂制造”回归了“白蛇”,神父收起了那节指骨,Dio接住了摔倒的三河。
而在此刻,前往绿海豚监狱的路上,“异常”并没有消失。
……监狱阅览室的书本的纸张变的脆弱易碎,又在聚合时成为了树的皮;路上的石头被风化吹碎,包裹着雨水又牢牢聚合在了一起;从天而降的蜗牛啃食着草叶,雨水却没有将蜗牛打湿。
Dio挑着眉稍注视着车窗外的异象,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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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河美穗再次醒来的时候,Dio正坐在她的床边。
“先不要拒绝我。”
Dio注视着她,温和的说道。
“你是怎么做到……靠我这么近的?”
三河亲口对Dio说出过[离她远一点]这句话,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摆脱那种‘意志’的。
“你认为我本来应该……[离你远一点]?”
Dio复述了一遍三河的命令,笑起来露出了尖尖的犬齿。
“远近”是一种主观判断,除非说出明确的距离,三河的意志不能左右Dio的思想。当Dio认为他们之间已经“足够远”时,他依然可以出现在三河的面前。
简而言之,Dio改变了自己的认知,钻了三河‘意志’的空子。
高大的金发吸血鬼站在她的面前,那双漂亮的、血红色的眼睛注视着三河。
“一份血脉、子嗣或者情感寄托,你想要的一切我也能够给你。”
三河没有立刻理会吸血鬼的建议,反而捂着脖子观察起了房间。
房间的墙壁刚刚翻新过,金属桌子被焊在了地上,门上的窗口接着金属栏,与其说是牢房,更像一间的探监室——只是搬来了一张床。
她的伤口早已恢复如初。
这是一间监狱——可Dio明明知道这个世上没有一个地方能关住她。
“既然你要选择特殊的一个,为什么不是我?”
吸血鬼缓缓问道。
“他能给你的一切,我也能给你。”
他笑了起来。
“或者你认为我不够真实……不够坦诚吗?”
“我可以对你坦诚一切,我也可以做的很好。”
他的意思是——他能像承太郎那样爱她,Dio将会是新世界的王,而她是他的皇后。
但是……三河本来就不需要与别人分享权力。
“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获得权力、支配他人为什么这么重要?
三河皱起了眉。
Dio注视着三河,明白了她的态度。
——她不觉得位居人上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正因拥有一切,她对Dio的渴望丝毫没有兴趣。
Dio牵起了三河的手,试图用手指摩挲三河手背,血红色的眼睛望着她。
“你是豁达的、目空一切的、不会索取的。”
“这是……多么令人嫉妒。”
他轻叹了一句。
下一刻,吸血鬼却突然神经质的裂起了獠牙。
“为什么不能是我?凭什么不选择我?”
“我不如乔斯达的血脉吗?”
“你认为我更低劣吗?”
“I eat…what I would kill.”
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说道。
Eat what you kill,我食即我杀,吃自己猎杀的食物。
用汉字表达,可以比作“自食其力”、“论功行赏”的意思。
他得到的一切都是通过卑劣的野心和手段筹谋而来的,在恶人的思维里,这是他的“自食其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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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海豚监狱一楼,五千米外的监控室里,打着瞌睡的监狱警员突然站了起来——他的嘴里插满了刀片,仰躺着倒了下去。他惊恐的同伴想去掏枪,同时被刀片割断了咽喉。
一米九的银发意大利男人打开了通风管道的开口,从高处跳进了监控室,套上了狱卒的外衣,把另一套扔给了身后的金发同伴。
九百米外的B出口,整条通道和休息室结满了寒冷的冰晶,暗杀组的加丘扭断了监狱警员冰冻的脖子,歪了歪头,听到了耳机中队长的下一步指令。
拿起了胸前的防爆对讲机,加丘对摆弄着电脑的梅洛尼点了点头,懒洋洋回了一句:“Bravo all clear.”(B区安全)
——他妈的。
他在心里骂了一句。
他们小队干了无数次暗杀任务,这还是第一次搞劫狱,不仅专业不对口,连劫狱对象是谁都不清楚。
也不知道老板把他们丢进来是干什么的。
他嗤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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