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好》何奈云归

44、合奏

　　晚自习最后一节的时候甘辰照例用来写当天的作业，他喜欢先从简单的开始，把难的留在最后。
　　甘辰花了半节课完成大部分作业，剩下半节课用来死磕数学。
　　白泽见他卡在一道题很久了，拿笔在他的题目上画了几条辅助线。
　　甘辰看过后紧皱的眉头一瞬就松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白泽不打扰他思路，等他写完了才问，“放学有事吗？”
　　“没有，怎么啦？”
　　“带你去个地方。”
　　“嗯哼？”甘辰凑到白泽面前想继续问，白泽伸出手指把他的脑袋推远了，“写题。”
　　放学铃声响后，甘辰慢悠悠的整理东西，作业都写完了，也没什么要带回去的东西。
　　等人走的差不多的时候，白泽拉甘辰去了音乐教室。
　　“来音乐教室做什么？”
　　白泽把钢琴盖打开，坐到了椅子上。
　　“要弹琴给我听吗？”
　　“嗯。”他坐好后看了甘辰一眼，开始弹自己用空闲时间练的那首曲子。
　　甘辰越听越觉得熟悉，“Dehors?”
　　是他在音乐课上唱过的那首歌。
　　白泽点了点头，继续弹奏。
　　甘辰还是第一次听这首歌的钢琴曲，白泽弹的很好听，他看向同桌的手，默默补了一句，也很好看。
　　不得不说，白泽是一个非常完美的“别人家的小孩”。
　　甘辰突然想到，白泽邻居家的小孩儿一定很可怜，有一个无时无刻被家长挂在嘴边的邻居家哥哥，小孩儿考了98分，他母亲说你邻居家哥哥考了一百，小孩儿好不容易钢琴考到了六级，父亲说你邻居家哥哥早就过了十级。
　　他勾起嘴角，心疼邻居弟弟三秒。
　　最后，我同桌最好。
　　一曲终了，白泽看向他。
　　“可惜我不会拉小提琴，不然我们就能再一次合奏了。”
　　白泽轻笑，“你不是宫园薰，我也不是有马公生。”
　　他拿起了放在教室的吉他，递给甘辰，继续说，“但是甘辰和白泽可以有第一次合奏。”
　　甘辰手上的伤口早已愈合，但是他一直不敢拿画笔，也没再弹过吉他，他知道，白泽这是在推着他往前走。
　　沉默了一会，他接过吉他，“好。”
　　白泽等他准备好才按下了第一个音符。
　　这是一场有些不伦不类的合奏，甘辰弹错了很多音，白泽当没听出来。
　　到后半段，甘辰熟练了些，渐渐找回了一点感觉，错的少了一些。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甘辰松了口气。
　　白泽替他把吉他放了回去，“走吧。”
　　“苏盈要离开了。”甘辰突然开口。
　　“我知道。”
　　“你知道？”甘辰看向白泽。
　　“早上看出你不开心，猜到发生了什么事，苏盈下午又发消息让我哄哄你，就猜出来了。”
　　“我是不是很矫情。”
　　“没有。”白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别难过。”
　　“不难过。”甘辰冲白泽笑了一下。
　　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大家都是独立的个体，最终都会有各自的生活，分离只是或早或晚。
　　他只是觉得时光漫长，怕分离比相聚更长。
　　回到公寓后甘辰翻出了画板，拿起电容笔，在画板上画出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线条，他看了一会儿这根线条，没什么表情的关掉画板，重新把画板收好，去做别的事了。
　　小白跑过来蹭了蹭他的脚踝。
　　甘辰蹲下挠了挠它的下巴，“怎么了宝贝儿？饿了吗？”
　　小白轻轻呼噜了两声，跳到了他身上。
　　甘辰熟练的接住它，抱着它去添了猫粮。
　　添完猫粮后小白就从甘辰怀里跳了出来重新变成了高冷猫猫。
　　“啧。”甘辰揉了揉小没良心的脑袋，起身去倒了杯水吃了今天的药。
　　洗漱完关灯躺到床上，小白和往常一样跳到了他的肩膀上团着。
　　以前的夜晚总是很安静，现在多了一只猫的呼吸声。
　　挺好。
　　甘辰的意识在药物的作用下渐渐变得模糊，半梦半醒间，他察觉到了小白用鼻头蹭了蹭他的鼻尖，像是在探他的呼吸。
　　似乎是确认他睡着了，小白跳下床去了客厅。
　　他突然产生一个有些荒诞的想法，小白不会是在哄他睡觉吧。
　　甘辰睁开困倦的眼睛，很快又闭上了，跌入梦境的前一刻他在想，怪不得养猫的人总爱说，世界破破烂烂，小猫缝缝补补。
　　清晨甘辰是被客厅轻微的说话声吵醒的，他睁开眼坐起来，不紧不慢的换衣服。
　　他一点儿也不意外季琛他们会在这个时间来。
　　推门出去，果然大家都在，“等我洗个脸。”
　　他眯着眼打了个哈欠去洗漱。
　　洗完脸精神了很多，回客厅看到没有一个人葛优躺，甘辰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你们都知道了？”
　　“你早就知道了？”王兴有些生气的质问。
　　甘辰伸手比了一个微小的距离，“比你们早一点点。”
　　“谁还要离开直接说吧，这样一个一个我这小心脏真的受不了。”季琛胳膊抱胸向后靠在了沙发上，脸色也很差。
　　甘辰拉了一个椅子过去坐下。“苏盈今天下午走，你们想去送送吗？”
　　“送，怎么不送。”王兴的声音染上了哭腔。
　　甘辰抬眼扫了一圈，司雨就算了，一帮大老爷们眼眶也红了。他想安慰说不是什么大事，却发现自己说不出口。
　　怎么不是大事了。
　　这事儿大了。
　　中二时期还天天喊着一辈子不分开的小屁孩儿，还没几年呢已经离开两个了。
　　少年的世界太小了，少了一个挚交天都缺了一块儿。
　　人生是无数个选择的叠加，但对少年和小孩子来说，选择是最难的事，大多时候他们面前没有AB选项，只有一条既定的必须走的路。
　　所以李贺只能去承担他的责任，苏盈必须跟着家人离开。
　　未成年似乎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利和能力。
　　他不知道那些刚成为大人的哥哥姐姐会不会时常有这样的庆幸——幸好我长大了。
　　应该会吧。
　　他以前觉得时间像怎么也过不完，他等的人怎么都不回来。
　　后来想拉住时间让它别往前走，但是越想抓住时间越像疯了一样跑的飞快。
　　再后来他就发觉自己的渺小了，光是好端端的站着就已经用尽全部力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