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李歆

42、Part14—3

　　出租车里是开着空调的，上车后千叶感觉自己的眼睛被车里的热气一熏，针扎的刺痛感逼得她怎么也睁不开眼，眼睛眨了两下，泪水便顺着眼角便滑了下来，怎么都收不住。
　　的哥很有眼色的没有多嘴，握着方向盘全神贯注的开车。
　　直到千叶哭得胸口发闷，晕车的感觉再次侵袭，她才摇下车窗大口的喘气。上车后脑筋乱成一团浆糊状，即使现在吹着冷风，她也没拿定主意到底要到哪里去，可是的哥却熟练的穿街走巷，二十多分钟后车子停下，的哥一边突突的打印□□，一边说：“到了，一共二十三元，麻烦下车前帮我把车窗摇上去。”
　　千叶茫茫然的付完钱下车一看，居然是出租屋附近的一家超市门口，小巷离这不过二十多米，原来自己上车后居然下意识的报出了地址。
　　小巷里没路灯，虽是平常走熟的道，但这一回千叶却足足走了十多分钟才到了公寓楼下，许是近乡情怯，她徘徊许久却始终不敢上楼。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寂静的楼道里传来咣的传来一声门响，然后从四楼那里往下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千叶的心跳急遽加快。
　　当脚步声最后降到二楼，人影从拐角绕出来时，她终于看清那是一个提着垃圾袋的女人。
　　“诶，是你啊，你回来了？”那人居然认识她，主动打了个招呼。
　　千叶直到她下了楼走到跟前才认出居然是李颖。昏暗的光线下，李颖穿着一身可爱的卡通般居家棉袄，脚上套着可爱的大头鞋，头发扎成马尾，最奇特的是平时被浓艳的化妆品覆盖的脸上居然一点脂粉都没有，那张脸出奇的美丽，要不是千叶记性好，认得李颖的声音，这会儿她真不敢相信这会是和自己比邻而居了半年之久的那个女人。
　　“哟，剪头发啦。这头发哪剪的，还真有个性哈。”李颖指着她的头说。
　　千叶讪笑：“你下来扔垃圾？”
　　这句简直纯粹就是废话，典型的没话找话说。
　　李颖倒也知道自己和千叶虽然隔墙住了半年，却对彼此毫不了解，也没半点的交情，所以点了点头，这就和千叶擦肩而过，向垃圾箱走去。
　　“那个……”千叶回头，“我不在家的时候……我听说昨天……”
　　“嗯？”李颖回过头，“昨天？昨天怎么了？”
　　“不，没什么。”她勉强一笑，“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李颖不以为意的一笑，这回是真走了。
　　千叶吁了一口长气，胸口的郁闷感没半点消散，反而胃里灼热的烧心感一阵阵翻涌上来，难受得她觉得自己呼吸都成了一种消耗体力的运动。
　　慢吞吞的爬上楼梯，到四楼时不知道是猛增的运动量还是太过紧张，心跳得像是要送嗓子眼冒出来。防盗门上了两道锁，这说明屋里没人，她的心沉了沉，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放松，随着钥匙的转动，门开了，她往里跨了一步，客厅的灯打开的刹那，她突然无力再迈开脚步。
　　左手边就是卫生间，一把扫帚靠在卫生间门旁竖着，地上一片凌乱，显然房东太太曾经试图打扫过屋子，最后却还是放弃——现在的这间屋子，简直和她走之前完全变了个样。客厅里四张椅子东倒西歪，其中两张，一张缺了一条椅腿，一张椅背缺了半边。饭桌倒仍是靠墙摆着，只是一条桌腿显然断裂了，虽然没有脱离桌子的整体，但从门口看去，能明显看到桌面歪了，若不是靠着墙，估计已经塌了。
　　千叶的脑袋涨得像是快要裂开了，呼吸急促，脸色越来越难看，眼前的场景落在她眼里，竟是那样说不出的熟悉。她颤巍巍的扶着墙一点点的往里挪，卧室的门是开着的，从客厅的角度看进去，虽然里面光线不够亮，却仍是可以清楚的看到房间里也是一片惨不忍睹的狼藉。电脑桌倒了，笨重的显示器砸在了地板上，亮闪闪的玻璃渣子洒了一地。
　　千叶的心沉到了底，浑身发冷，她退后一步，又退后一步，最后蓦然转身，却不想差点撞上门口的一个人。她被这悄没声息出现的人影吓得三魂去了七魄，那一刻她脚步一跳，竟是条件反射的想抱头钻到饭桌底下去。
　　“啊，遭贼偷了？”
　　也亏得这一声，让六神无主的千叶恢复了点理智，认出门口的人是扔完垃圾后上楼的李颖，要不然她当真已钻了桌底。
　　李颖注意到千叶脸色惊惶惶的面无人色，不由警惕的问了声：“贼还在？”她一边说话一边往后退，摸出手机准备报警。
　　千叶摇了摇头，有气无力的将后背靠在墙上：“没有。”
　　李颖放下心来，重新踏进屋子：“要不要帮你报警？”
　　千叶再次摇头，这不是贼偷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这里的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熟悉，看着一屋子的狼藉，她的脑海子快速的闪过一些零碎的片段，一些她以为早已经遗忘的碎片记忆，却在这一刻，重叠了。
　　李颖到阳台上转了圈，又看了看卧室：“丢了多少钱？”最后视线移到了大门洞开的卫生间，“这是……”
　　卫生间的瓷砖墙上，淋淋漓漓的溅满了粉红色的斑点，越靠里面沾染红色的面积越大，那些红色虽然被水冲淡了，但看过警匪片的人都能猜出是怎么一回事。
　　李颖呆了呆，错愕的扭过头来瞪住千叶：“杀人分尸？”
　　千叶嘴角抽了下，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在李颖戒备的目光注视下她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上。
　　离千叶大约半米远的地方有一块圆型的东西，上面覆盖的一层玻璃已经被砸碎了，龟裂的痕迹如同她此刻的心一样，割碎出了千百道伤痕。
　　眼泪一颗接一颗的滴落，她在战栗中认出了那是什么——价值十几万的LONGINES的女表，现在已经被变成了一块扁扁的废铜烂铁。
　　她把头埋入两腿间，双手抱住膝盖，再也憋不住的哭了起来。
　　李颖被她的样子吓了一大跳，忙问：“你不要紧吧，真的不用报警吗？”
　　千叶越哭越大声。
　　李颖皱起眉头，小心翼翼的踢开脚边零碎的垃圾，一只拆封的药盒被她一脚踢开，里面一板药滑了出来，原本薄膜衣片状的药片已经被踩成白色粉末状。她视线扫过，“咦”了声，弯腰拣起药盒。
　　盒子的外包装上全是英文字母，竟是一个中文字都没有，但李颖的眉头却越皱越紧，扬了扬手里的盒子，语气冰冷的问：“Risperidone tablets……你吃这种药？”见千叶一味的埋头哭，李颖的面色也不禁变了，抚额说：“看来我不该打110，应该打120，你需要去医院。”
　　听到“医院”两字的千叶像是启动了开关键，终于有了迟钝的反应，慢慢从昏天暗地的哭泣中醒过神来。
　　“医院……我得去医院。”她用手背胡乱抹了两把脸，踉踉跄跄的扶着墙爬了起来。
　　“还知道自己得去医院，看来病得不算严重。”李颖松了口气，脸上渐渐露出笑意，她指了指乱七八糟的屋子，“要是不着急，还是先想办法把家里收拾一下吧。晚上医院也不会有心理医生坐诊，明天初七，你还不用上班吧？你明天白天再去医院好了。”
　　千叶哪还有心思等到天亮：“现在不去，我的心就一直悬着。”
　　李颖和她不熟，见她坚持，也就不再说什么，点点头道：“那你忙吧，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千叶感激的说：“谢谢你。”
　　“谢我什么？我又没做什么。”她笑了下，想起药盒还在自己手里，便伸手递了过去，“你平时只吃利培酮这一种药吗，应该还配合其他药一起服用吧？其实……药物治疗最好结合心理治疗……”见千叶心事重重的低头接过药，她便马上察言观色的挥了挥手，“呵呵，是我多嘴了，我走了，拜拜。”
　　李颖出门后细心的将防盗门关上，才走到自家门前掏钥匙开门，就听楼道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隔壁传来砰砰的拍门声。
　　她好奇的退了两步，脑袋仰后看去，恰好看见404的门从里面推开了，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进了门。

　　客厅的吊灯一共装饰四只灯泡，其中两只已经不亮了，余下的两只里有一只接触不良，正忽明忽暗的跳着光。穿了白色羽绒服的千叶孑然的站在灯下，惨淡的灯光从头顶洒下，她脸上的泪痕宛然，眼里满是消抹不去的惊吓。
　　Ivan仅用了两秒钟便将屋里的环境打量了一遍，然后毫不犹豫的说：“走。”
　　千叶哆嗦的问：“去哪？”
　　他冷眼瞟了过来：“这里还能住人？你准备睡哪？”
　　她撇了撇嘴，心里堵得慌，眼眶一热，差点又要落泪：“把卧室收拾一下，应该没问题，明天还有一天休假……”说到这里，突然想起明天按照原来的计划，她应该去妇产科，不由得百感交集，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Ivan见她不说话了，便动作利索的替她拿过行李包：“你收拾两件换洗的衣服，今天先到我那将就一晚。”
　　“清晨呢？你在电话里说他住院了，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的情绪又开始激动起来，“昨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先离开这，这事回头我原原本本的告诉你。”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两手在身前互握，手指紧紧绞在一起，说不出可怜，他心里一软，语气不由的放柔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