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拔弩张》清波流澜

55、相互周旋定对策

　　秦暮海听完岑峪的话，很难对他粗糙的计划加以点评，无言以对半晌，终于缓缓道：“敌暗我明，你这样找是找不到的，只能想办法把他引出来。”

　　岑峪虚心求教：“怎么做？”

　　秦暮海道：“程嫣儿既是姚莲生的外孙女，又多年袒护着他，她如果有难，姚莲生多半不会坐视不理。”

　　岑峪道：“你是说要抓了她做人质？”

　　秦暮海摇了摇头：“姚莲生一躲这么多年，如果有人刻意寻找他，或者逼他现身，他很可能直接六亲不认，将程嫣儿当作弃子。”

　　岑峪眉头微皱。

　　秦暮海道：“你只有让他放松警惕，觉得收拾我们不过是顺手解决几只老鼠，他才会放心地现身。”

　　岑峪略一颔首：“还请暮海指点。”

　　秦暮海详加解释：“程嫣儿一直试图吞并西山派，咱们偏不随她的意，要让西山派反过来吞并玄铃派。程嫣儿气得狗急跳墙，必定要去搬救兵。

　　“姚莲生站在长辈的立场上，只会觉得外孙女这些个门派之争，等同于小孩打闹，见程嫣儿气恼，指不定还会和颜悦色地来一句‘是谁招惹我们家丫头啦？’而程嫣儿心气高，绝不会轻易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只会把我们贬得一无是处，说成是玩弄手段的鼠辈。”

　　岑峪听他瓮声瓮气模仿老人，嘴角微扬，唇边似有笑意。

　　秦暮海继而道：“这样一来，在程嫣儿的极力贬低下，姚莲生难免生出轻视之意，更加不会将我们这几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放在眼里，程嫣儿要让他来收拾我们，他也不会多虑。”

　　岑峪听完，眉宇舒展，道了句：“妙极。”

　　秦暮海微笑道：“我这点伎俩和你的盖世神功比起来，当然算不了什么。”

　　岑峪见他半坐在椅上，眉梢眼角含着些笑意，温温和和，霁月清风的样子，心里微微一动，凑上前在他侧脸上啄了一口。

　　秦暮海含笑打趣：“怎么，平生第一次开荤，喂不饱你了？”

　　岑峪道：“不敢。”

　　不敢却不是不想。

　　秦暮海默不作声地注视岑峪良久，见他那副不苟言笑的严肃模样，突然起了玩性。

　　秦暮海抿唇一笑，温声轻语：“小师叔，给师侄留半条命吧，腰要断了。”

　　岑峪差点被他一句话呛个半死，神色微变，急忙道：“快别这样喊了。”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两人私下里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划如何扳倒玄铃派的事。

　　为了不打草惊蛇，岑峪表面上仍和程嫣儿演着浓情蜜意的戏码。

　　只不过秦暮海的心境大不相同了。

　　他之前即便心中不畅，却可将岑峪看成不相干的另一个人，聊以安慰，但此时两人已经互诉心肠，他又如何能忍受岑峪和他人打情骂俏，眉来眼去。

　　秦暮海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定力，如果手里攥着东西，他都能生生捏成齑粉。

　　而岑峪心中挂念秦暮海，见他站在一旁脸色苍白，行为举止难免收敛，程嫣儿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疏离，于是行为愈发不合规矩了起来。

　　程嫣儿之前还本着“发乎情止乎礼”的准则，尽量不与岑峪有过多的肌肤之亲。现在倒好，不仅时不时要牵个小手，甚至还要往岑峪怀里靠。

　　秦暮海在一旁看着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他虽知两人是在虚与委蛇，仍克制不住的气闷。

　　程嫣儿好歹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美人，岑峪却仿佛怀里贴了只刺猬，浑身僵直，用了好大的定力，才没将她一把搡进池子里。

　　于是到了夜里，岑峪便得竭尽全力来安抚秦暮海。

　　秦暮海自认为是不需要安抚的，他觉得自己掩饰情绪的本事出神入化。

　　但很显然，自从四年前遇到岑峪后，他这方面的能力就在不断退化，已经很难维持那副彬彬有礼的文雅模样了。

　　岑峪怎么瞧，都觉得他是在着恼，还是气得怒发冲冠那种。

　　岑峪轻声道：“暮海……”想抚一下他的脸庞，手刚探出去，便被秦暮海毫不留情地打偏了。

　　秦暮海冷冷道：“夜已深了，少宗主还是好生歇息吧，我就不打扰了。”

　　岑峪愣在原地，目送秦暮海推门离开房间，半晌没回过神来。

　　一晚上辗转反侧，想了一宿要怎么道歉，第二日岑峪做足了心理准备去见秦暮海。

　　谁曾想秦暮海和没事人一样，见了他之后，微微一笑：“瞧我做什么？一会还要去陪程嫣儿吃早饭，我那边还需要些时日，你可得把她拖住了，别露出马脚。”

　　岑峪怔怔地看着他，好像昨晚秦暮海那冷若冰霜的样子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吃早饭时，程嫣儿端着瓷碗，含笑道：“这是我让后厨特意炖的甜汤，这不马上入夏了，帮你消暑气，快来尝尝味道。”

　　岑峪要伸手接碗，程嫣儿却向后躲了一下，非得手持汤勺来喂他。岑峪无可奈何，硬着头皮喝了一口，悄悄去瞥站在一旁的秦暮海。

　　秦暮海面无波澜，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甚至岑峪的目光瞟去时，还对他从容不迫地微笑了一下。

　　好像秦暮海昨晚把那张碎得七零八落的面具取下来，回笼打造了一番，又变成了他在乌龙玉林初见的那个通情达理，温文尔雅的秦师兄。

　　岑峪不明就里，这顿饭吃得心惊胆战。

　　应付完程嫣儿，岑峪终于逮着个机会，把秦暮海一把拉到了墙角。

　　秦暮海发觉岑峪长大后越发不成规矩了，上来就动手动脚，拉拉扯扯，他面无表情地整了整袖口，瞥了一眼岑峪，用眼神示意：“怎么了？”

　　岑峪俊眉微蹙，凝望着他，一语不发。

　　秦暮海被盯得不自在，转过头道：“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等等！”岑峪倏地出声阻拦，一把钳住了他的手腕。

　　秦暮海转过身，回以无懈可击的微笑：“不知罗公子有何贵干？”

　　谁知这笑容落在岑峪眼中，仿佛刺痛了他，岑峪一下子把秦暮海揽进怀里抱紧了。

　　秦暮海愣了愣，任由对方抱着，也没挣扎。

　　岑峪低声道：“暮海。”

　　秦暮海轻轻应了个：“嗯？”

　　但岑峪没再出声了，安安静静抱了对方好半晌，才依依不舍地松开，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又望了过来，眼中仿佛有千言万语。

　　秦暮海不着痕迹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心肠立时软了下来。

　　岑峪终究一句话也没能说出口，秦暮海却像是懂了，温声回了句：“你放心，我不是气你……如果我实在恼火，会跟你说的。”

　　岑峪点了下头，秦暮海又拍拍他的肩膀：“好了，隔墙有耳，快回去吧。”

　　岑峪道了声：“好。”却没挪动脚步，依旧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对方，简直像要把秦暮海的模样装进眼里带走。

　　秦暮海啼笑皆非，只好补了一句：“今晚在屋里等我。”

　　岑峪双眸一亮，这才老老实实走了。

　　这天之后，秦暮海看起来确实不再气恼了，攻打玄铃派的准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岑峪白天应付完程嫣儿，晚上就要变本加厉地和秦暮海缠绵。

　　秦暮海有时发觉他在小心翼翼偷瞄自己的反应，便回一个没有阴霾的笑容，让他安心。

　　可是这样拖下去，终究有到头的时候。

　　这天程嫣儿又派人送来蜜饯，秦暮海一嗅，就知道里面添了别的东西。

　　这次倒好，程嫣儿得寸进尺，愈发不成体统，竟试图将生米煮成熟饭，尽早促成两人的婚事。

　　秦暮海坐在桌边，手里捻着一块程嫣儿送来的蜜饯，面上冷得要结冰。

　　岑峪道：“我拿去倒了吧。”

　　秦暮海淡淡道：“倒了岂非辜负了人家一番美意。”

　　岑峪一见他这副模样，便知道他是生气了，伸出手想触一下他的脸庞，被秦暮海一偏头躲开了。

　　秦暮海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也知道岑峪的苦衷，耐不住从早到晚都要看岑峪和那妖女厮混，这怒意不是一日两日的，是日积月累到了今天顺着导火索爆发了。

　　岑峪不管三七二十一，秦暮海生气，那总归是自己错了，先道歉再说：“暮海，是我错了。”

　　秦暮海不吃这套：“你道什么歉，计谋是我出的，是我让你不要打草惊蛇，和她继续周旋，你也不过是按我说的来做。”

　　岑峪刚开口便被对方堵了回来，语塞了一瞬，思来想去，忽然抽出了腰间的佩剑。

　　那剑锋寒光凛凛，秦暮海好似明白了他的意思，猛地扑上去把他的手死死按住了。

　　“你，你别……”秦暮海声音发颤，刚才那零星一点火气早就烟消云散了。

　　岑峪的意思是在身上随便添点彩，借口自己练剑受伤，不能奉陪。

　　但秦暮海显然想得更严重些，他着实被岑峪吓出心病了。

　　岑峪顺着他的力道，把剑推回鞘中，随后扶住他的双肩，与对方四目相对。

　　“暮海，你不乐意，我们就换一个法子，只要我一天没有向她提亲，她便会越发得寸进尺，我们总不能一直顺着她的心思。”

　　秦暮海还有些心神不宁，当年岑峪重伤的模样一直在他眼前晃荡，都快成他的梦魇了。

　　这会注视着岑峪晶亮的黑眸，他的情绪才缓缓平复下来。

　　秦暮海点了点头道：“你说得不错，现在虽然有些冒险，但也差不多了，是时候让西山派发动奇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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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秦暮海：醋坛子翻了。
岑峪：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