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拔弩张》清波流澜

29、总角之交情意切

　　江博泓带着岑峪走进书房，十分大方地一挥手道：“感兴趣的书随便看，我去找样东西。”

　　虽然对方说随便看，但岑峪粗略地扫视了一眼，见架子上摆满了书籍，大多是医书，书名一本比一本深奥，怎么瞧也不适合五六岁的小不点看。

　　岑峪硬着头皮选了一本，打开刚看了一行字，便头晕眼花，昏昏欲睡，他果然不适合看书。

　　岑峪啪得将书合上，物归原位。

　　无事可做的他只得向江博泓搭话，问道：“你们家是药修吗？”

　　江博泓正踩着板凳，在书架上翻找东西，闻言头也没回，漫不经心地答道：“嗯，我们叶家与沈家是远亲，是归属乌龙玉林的世家，医药方面的知识多少要学一些。”

　　岑峪：“这样啊……那你以后要去做药修吗？”

　　“我才不要，”江博泓道，“我不喜欢那些古板的东西，使剑多有气势啊，我长大以后要去做剑修，斩妖除魔，做一个人人称赞的大宗师。”

　　“剑修？我听说大部分有名的剑修都是第一大宗三尺锋的弟子。”

　　江博泓支吾了一阵，道：“剑修遍布天下，谁说非得要去三尺锋，我就不乐意去。”

　　岑峪看得出他对三尺锋颇有微词，问道：“难道你和三尺锋有什么过节？”

　　江博泓气鼓鼓道：“讨厌鬼就来自三尺锋，不仅逼着我和他姓，还总想把我接去他家，哼，谁会愿意认贼作父，要不是看在祖母的面子上，我早把他打出去了。”

　　这么说来，对方口中的讨厌鬼是三尺锋江氏族人，地位不低，或许与掌门江听雪有几分血缘关系。

　　岑峪没有再和江博泓闲聊，他随便找了个地方坐着，心中默默梳理着事件的来龙去脉。

　　他原本不善动脑，但这些天为救秦暮海，开始强迫自己独立思考，就像是被打通了经脉，一旦开了窍，成长极其迅速，其实他远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愚钝。

　　岑峪只是略想了一会，便理清了大致情况。

　　这位江家公子与叶家大小姐有婚姻在身，但叶家大小姐心有所属，有意和他退婚。

　　此人不知从何处打探到了消息，得知《冥河心法》可能在叶府中，为了心法，坚决不肯断掉与叶家的婚事。

　　叶家大小姐无可奈何，决心私奔，此人只得退而求其次，掌握住江博泓这颗棋，继续坐稳他叶家女婿的身份。

　　岑峪沉思着，最后心法的消息不胫而走，叶家夫妇遭人杀害，说不定也与这位江家公子脱不了干系。

　　过了半晌，江博泓从书堆中探出头道：“找到了！”接着便见他捧着一个盒子小跑了过来，献宝似的往岑峪面前一递。

　　岑峪探头瞧了瞧，见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凡世玩具，都是他所没见过的，他的手停在空中，犹豫半晌，最后小心翼翼取出了一个榫卯结构的木雕。

　　“这是孔明锁，是祖母特意送给我的解闷的。”江博泓没等他询问，便主动开口解答。

　　岑峪：“这个怎么玩？”

　　江博泓：“你试着拆开它，但不能弄坏了。”

　　岑峪见木条间严丝合缝，简单的构造中暗藏玄机，摆弄了半天始终不得要领。

　　江博泓靠坐在软榻上，欣赏着他笨手笨脚的模样。

　　岑峪的眉头皱得越深，江博泓脸上的笑意越浓，直到岑峪满脸愁容，黔驴技穷，他才慢悠悠出手夺过孔明锁，带着几分洋洋自得道：“你看好，是这样解的。”

　　江博泓自从得到了这件玩具，爱不释手，一日之间要拆解重组好几遍，但即便他玩得再好，最多不过是动作上熟练几分，终究只是一个人自娱自乐，又有什么意义，时间久了也渐渐腻了。

　　而这次身边有岑峪这个看客自然不一样了。岑峪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聚精会神地瞧着他手中的动作，脸上情不自禁地流露出钦佩和赞赏之意。

　　江博泓用余光偷瞄岑峪的反应，脸颊有些发烫，他还是第一次在这种小事上得到赞赏。

　　不是因为背书背得快，也不是因为比别人多懂一些知识，他不需要很努力，便能轻易获得这个人的认可，仅仅因为他将一件玩具玩得很好。

　　江博泓的情绪前所未有地放松下来，心里的欢喜堆砌如山，已然单方面将岑峪视作了好友。

　　那木匣中的玩具种类繁多，千奇百怪，两个小奶包又笑又闹，玩得精疲力竭，最后不顾形象地四仰八叉躺在软榻上。

　　江博泓望着木头屋顶，静了片刻，忽然坐起身来：“我打果子给你吃吧！”

　　江博泓说一不二，想法刚冒出，便拉着岑峪来到小院中。

　　他从怀中掏出弹弓，对准隐于树叶枝杈中的红果，石子打出，果子簌簌落下，岑峪撑起衣服在树下接着。

　　江博泓准头很好，几乎百发百中，两人收获颇丰，坐在附近的圆石凳上，晃着小短腿，一起吃着果子。

　　江博泓道：“叶府里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男孩，他比我大了五岁，不像你这么好玩，每天阴沉着一张脸，像人人都欠了他百八十万，可闷得慌了。”

　　岑峪前不久才和秦暮海说过八年前的事，记忆刚翻新一遍，听他这么说，不由自主想起了那个阴鸷的少年，于是脱口而出：“我也遇到过这种类型的人，和他说话也不应，还总是莫名其妙发脾气，简直就像野狼一样不讲道理。”

　　这句话不知道戳中了江博泓的笑点，逗得他前仰后合，笑得直不起腰：“没错没错，确实像只野狼。”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江博泓道：“你要找的人我会帮你找，你这几天就住在这里吧。”

　　岑峪坐在江博泓身旁，一边听他讲话，一边小口地啃着果子，不时地附和两声：“我也想留在这陪你玩，但是时间紧迫，我……”

　　话至此处，他忽地愣住了。

　　按理说一炷香时间早过了，为何什么也没有发生？

　　莫非自己已经被关在丛棘里了？

　　江博泓见他出神，正要问询，岑峪的耳朵微微一动，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多半是两人方才打果子的声响太大，把人招过来了。

　　岑峪道：“糟了，他们回来了！”他情急之下，无暇顾虑，抓起江博泓的小肉手，猛地拉着对方奔跑起来。

　　江博泓被岑峪拽着跑起来，愣了一下，险些跌倒，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指着一个方向道：“咱们去那边！”

　　江博泓指的是一间低矮的柴房。

　　两个小不点迈着短腿拼命朝目的地跑去，在千钧一发之际，险险赶到，他们刚一钻进屋内，便听外面人声嘈杂：“这边没有！”“小少主可能去了书房。”“再找！”“是！”

　　柴房内光线昏暗，周围泛着潮湿发霉的味道。

　　两人躲在屋里，压低呼吸声，猫着腰从门缝里偷瞄外面的情景，紧张得手心里都渗出冷汗来。

　　过了半晌，人群散去，四周归于沉寂，江博泓这才抚着胸口大呼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还好你机灵。”江博泓看向岑峪的眼里带着笑，晶亮的眸子就像两点繁星。

　　两个小不点携手逃跑，心照不宣地产生了些同伴友谊。

　　江博泓道：“你就留下吧，我让祖母收你做真传弟子，到时候你就是我师弟啦，我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跟你分享。”

　　屋内昏暗，岑峪望着对方的笑颜，那笑容干净明媚，像暖阳般和煦温暖，但是这里只是幻境，他总要出去的。

　　岑峪垂下头，小声道：“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走了……可能会辜负你的一番美意。”

　　话音刚落，掌心一片温暖，原来是江博泓拉住了他的手。

　　“等我长大之后，学了御剑之术，就可以经常外出了，”江博泓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他，里面全是期盼，“你家住在哪，我去找你玩啊。”

　　岑峪支吾道：“我家住得很远很远，你御剑找不到的。”

　　“很远啊……”江博泓皱起了眉头，但很快又舒展开，“没关系，我还可以问祖母借行路灵器，啊对了，这些你拿着。”

　　江博泓掏出一包饴糖塞给他，又从身上摸出各种小玩意，有流苏穗子，圆石头，小木剑……五花八门，各式各样，最后甚至连最喜欢的弹弓也塞给了岑峪。

　　小孩子的世界里，这些不值一钱的破烂儿都是千金不换的宝物。

　　他听出了岑峪话中的拒绝之意，于是将自己的宝物统统送给了岑峪，竭尽所能地留住这个来之不易的朋友。

　　“以后我们没法见面，你也可以独自玩这些东西，别忘了我啊……”

　　岑峪心中一阵感动，点了点头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忘了你，即便身处天涯海角，都会来找到你。”

　　江博泓微微一笑，又解下自己腰间的玉佩递给岑峪：“还有这个，等我们长大了，样貌全都改变了，只要我看到你戴着这块玉牌便能立刻认出你了。”

　　岑峪摩挲着手中的玉佩，那块玉通透润亮，一看便知质地上乘，其上刻着几个小字，岑峪越看越熟悉，仔细辨认了半晌，忽地浑身一震。

　　“暮海……”他下意识地念出玉佩上的字。

　　“嗯？”对面的男孩应了一声，“那是我出生前祖母给我起的名字，可惜没能用上。你喜欢的话，就用这个名字称呼我好了。”

　　果不其然，眼前的男孩便是秦暮海！

　　岑峪终于想起了此行的目的，神情激动地握住他的双肩。

　　男孩见他脸色大变，不明所以地眨眨眼：“你怎么了？”

　　岑峪整理思绪，正欲开口，突然之间肩胛骨传来一阵剧痛，接着一阵眩晕，男孩稚嫩的面容在眼前渐渐模糊。

　　“嘶……”岑峪痛得倒抽口凉气。

　　现实中的他正被丛棘缠住四肢，硬生生被从牢房里拖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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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被防沉迷系统制裁了。
岑峪：马上劈了你
顺带说一下，只有大暮海能继承全部记忆，目前幼年暮海，和之后的少年暮海，都是只记得他这个年龄层该有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