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拔弩张》清波流澜

15、回宗取药不惧险

　　回到住处，岑峪将秦暮海平放在床榻上，翻箱倒柜找出伤药。

　　瓶瓶罐罐摆了满桌，反倒更为发愁。

　　自己对医术一窍不通，这些丹药不知该用哪个合适，倘若药不对症，将半死医成了全死，那该如何是好。

　　瞧了一眼床榻上的秦暮海，见对方脸色苍白，嘴角溢血，气若游丝，更是心急如焚。

　　他病急乱投医，随手抓起一只青花瓷罐，打开一看，里面盛的是棕色膏体，鼻尖凑近，闻到一股幽香。

　　岑峪心道：“这看起来像是外敷的药，却不知是治刀伤剑伤还是内伤。”

　　又拿起一个药瓶，听得里头的东西叮铃作响，揭开封在上面的红布，向掌心倒去，从中滚出许多颗极小的金色丹药。

　　岑峪皱起眉头，心道：“这不知作何用处，究竟是止血的，还是止痛的。”

　　他越看越是心烦意乱，心想秦暮海总是随身携带伤药，那定是救急的灵药，不会错了。

　　如此想着，走到床边，在秦暮海身上摸寻。

　　不消多时，果真在对方怀中掏出一个红色的小瓷瓶。

　　岑峪拔出木塞，见里面盛着些白色的粉末，闻不出丝毫气味。

　　正要将药粉倒出，忽听秦暮海轻吟一声。

　　岑峪附耳凑近，却听秦暮海声如蚊蝇道：“那是毒药……”

　　“什么毒药？”

　　岑峪追问，目光一扫，瞥见自己手中的小红瓶，这才知道自己险些酿成大祸，忙将药瓶盖好，连声道：“抱歉抱歉，我实在不知……”又连声道，“还好还好，你醒得及时。”

　　换作平时，秦暮海瞧见他这副呆头呆脑的模样，定会忍俊不禁，轻笑出声，但现在哪里还有打趣他的气力，低声道了句：“去取……”话未说完，便再度昏了过去。

　　“去取？去取什么？”岑峪反复询问，但秦暮海毫无回应。

　　岑峪见他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呼吸愈发微弱，心脏不由突突直跳，忽然有一种极其可怖的预感：倘若他就此死了……

　　想到与秦暮海相处的这一月，对方待己亲厚友善，自己曾在心中许诺，要为他赴汤蹈火，如今不仅没有做到，反而害得他几乎殒命，不由得自责又愧疚。

　　岑峪凝望着秦暮海，片刻后，忽而在自己胸口同样位置拍击一掌，这一掌虽刻意收力，但也非寻常人所能承受。

　　岑峪呕出一口鲜血，忙运转灵力，抑制伤势，随后坐在桌边将各类伤药在自己身上一一试过，若伤势稍有缓解，才用在秦暮海身上。

　　他修为深厚，几近百毒不侵，有时用错了药，便周转灵力，和风拂过一般化去。

　　忙碌了整整一夜，岑峪又握住秦暮海的手，向他输送灵力，护住对方的心脉。

　　秦暮海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岑峪长舒一口气，靠着床榻席地而坐，稍作歇息。

　　乌龙玉林是修仙界第一药宗，他不是没想过直接请人医治，但现在这个状况不知作何解释，秦暮海胸口的掌击显然是出自他之手。

　　岑峪在药膳阁击毙的千只灵兽众人都见过了，一比对伤痕，便一目了然。

　　乌龙玉林众弟子本就对岑峪态度冷漠，宗主沈攸黎又心机深重，难以信赖。他如果不管不顾地冲出去找人，只怕会将事情闹大。

　　岑峪思量着，有没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能避开众人的盘问，又救了秦暮海的性命。

　　他不善思考，愈想愈是心烦意乱，心道：“倘若秦师兄还醒着，或是小师妹在就好了，定能想出万全之策。”

　　思及连荟霖，岑峪陷入沉思，随后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倒不是对方有什么奇异之处，而是他忽然记起了有关连荟霖的一件事。

　　幼时，岑峪性格木讷，整日只顾练功，连荟霖却颇具小女孩的天真烂漫，经常去山间玩耍，带些野花鸟雀回来。

　　有一次两人结伴去山间，连荟霖见到山崖上伏着一只雪兔，玉雪可爱，便要扑过去捉，谁知那雪兔极其敏捷，向旁侧躲闪，连荟霖捉它不得，反而失足滚下山崖，受了重伤。

　　岑峪吓得面无血色，追到山崖下后，见小师妹气息奄奄，更是惊惶失措。

　　他跑回流青阁，找来了太师父。

　　太师父却气定神闲，不慌不忙，从怀中取出了一味药，连荟霖服下后，修养了数月便痊愈了。

　　岑峪记得那味药材名叫优钵罗花，只生长于灵力浓郁的峭壁悬崖之上。

　　太师父为了给越祖师续命，曾在流青阁旁的山上种植了数株，日日以灵力浇灌，如今两人都已不在了，但那些花枝仍在原处，迎风生长。

　　岑峪心道：“是了，那优钵罗花是名贵灵药，又被太师父悉心呵护了多年，倘若秦暮海服下，定能转危为安。”

　　想到此节，岑峪立时便要赶回流青阁取药，但见秦暮海脸色白中发青，难免担忧，暗自道：“他五脏六腑皆已受损，如果一个时辰之内没有我为他输送灵力，必有性命之忧。”

　　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找来一张毯子，将秦暮海裹在其中，抱起对方悄无声息离开房屋，去往后山御剑赶路。

　　岑峪头脑虽不聪颖，但于习武修炼之事上堪称天赋异禀，操作灵力更是得心应手，他御剑之时，一心二用，为秦暮海输送灵力的同时操纵佩剑飞行，速度竟分毫不减。

　　高空之上罡风烈烈，秦暮海重伤在身，难以经受。岑峪正握住他的手源源不断送去灵力，却发觉他的指尖逐渐冰凉，不由心惊胆战，暗道：“难道他的伤势恶化了？我方才急着赶路，连一瓶救急的灵药也未携带，这……这如何是好。”

　　岑峪粗心大意，又全无照顾病患的经验，一时间罔知所措，只当秦暮海手心冰凉，必定是畏冷，便脱下外衫披在对方身上，再将毛毯盖在外面，将对方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

　　这厚实的毯子阻挡了强风，再加上岑峪照料对方时难免分心，御剑速度缓了，风势也小了下来，倒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起了些许作用。

　　岑峪见秦暮海的状况有所好转，顿时脸露笑容，擦了擦额上急出的一层薄汗，对他道：“还好你没事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的。”

　　秦暮海昏迷不醒，自然没能听到他这番诚挚的诺言。

　　行了约莫两个时辰，前方忽而浓雾弥漫，大雾中隐约可见青色的山峦，终于到了流青阁所在地。

　　岑峪此番悄悄回宗，生怕师父察觉，进山前先在两人身上张开屏障，隐藏气息，随后御剑落在附近的树林中。

　　越祖师去世时，岑峪尚且五岁，从那之后太师父整日借酒消愁，无心打理花草，他也没再见过那些优钵罗花。

　　岑峪心道：“时隔十年，我已不记得那些优钵罗花种在了何处，漫山遍野地乱寻也不是个法子。”

　　他看向怀中的秦暮海，见对方双眼闭合，没有丝毫要醒的样子，现在这种情况又不好去问连荟霖。

　　他从小生活在流青阁，身边总有拿主意的人，他只需听从安排便是，即便有了想法，也时常遭人否定，不是说他愚笨，便是说他添乱。久而久之，他也觉得别人定是对的，自己必是错的，因此鲜少自行思考。

　　但此刻情况危机，倘若他记不起优钵罗花的位置，一旦秦暮海的伤势恶化，恐会危及生命。

　　岑峪心道：“时间紧迫，我不可再拖拖拉拉。”这般想着，不得已沉下心来思考。

　　他隐约记得那花枝生长于悬崖峭壁之上，又凝神细想：“太师父精心呵护这些花枝，种植的位置必然不会随意择选，定是宗内灵力最为充沛的风水宝地。”

　　如此思索的同时，抬头环顾，岑峪一眼瞥见一座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的山峰，山势陡峭，其上覆盖着一层积雪。

　　他出神地望了一阵，恍然大悟。

　　宗中极寒之地，亦是灵力最为充盈之处。

　　太师父时常用灵力滋补优钵罗花，定是希望它吸取的灵力只多不少。而自己始终记得花朵迎风招展的模样，也正是山巅风势强劲的缘故。

　　岑峪想通此节，立即打算攀峰取花。

　　他不好带秦暮海同去，便在林中找到一棵苍天大树，用剑在树干部位剖出一个洞口，将秦暮海抱放入内，随后张开阵法，替他隐藏身影，亦能起到遮风避雨的作用。

　　做完这一切，岑峪才安心朝远处奔去。

　　待靠近山峰，岑峪向前抛出佩剑，踏剑笔直朝上飞行，不出多时到达峰顶，他纵身一跃，落在山巅之上，招手收回佩剑。

　　无需特意寻找，岑峪一抬头便在皑皑白雪之上，瞧见几株洁白莲花随风摇曳——正是优钵罗花。

　　岑峪心中欢喜，忙上前摘花，手指刚扣住花茎，便听身后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你来这里做什么？”

　　岑峪悚然一惊，呼吸都凝滞了，接着他缓慢转过身，向后望去。

　　来人果真是连桦。

　　只见他负手而立，脸色阴沉，发顶肩头落了一层薄雪，可见已在此处待了许久。

　　岑峪不知师父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深知回答之时万万不可提及秦暮海的名字，便道：“弟……弟子昨日与黑衣人交手后，被他打伤，害怕师父责怪，所以，所以来这里取药疗伤。”

　　连桦鹰一般的眼睛笔直地盯向岑峪，目光锐利得仿佛能洞穿一切。

　　岑峪紧张得屏住呼吸，不敢言语。

　　半晌后，连桦缓缓道：“他伤了你哪里？”

　　“是，是胸口位置，他打了我一掌。”岑峪说的是他为秦暮海试药时，打伤自己的那一击。

　　连桦沉默不语，倘若他此刻去验伤，定会发现对方的掌法与自己弟子的如出一辙。

　　岑峪当然知道，如果师父来查看十有八九会露出马脚，但情急之下无暇细思，只能想出这种拙劣谎言。

　　幸好连桦并未查看，只冷冰冰道：“一点小伤何须灵花医治，回去让荟霖替你上些药。”

　　岑峪松了口气，连忙拜谢师父，道了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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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孩子终于开始摆脱师门PUA，独立思考了哈哈，给他一点成长空间，变成沉稳大狗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