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子夜四时歌（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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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九月，我将自己完全置身于忙碌的工作当中，有时审稿，定稿弄到深更半夜，我本是习惯于在晚上工作的人，一个人盘弄着笔记本电脑，我甚至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忘我的工作境界。将我和宇凡分手的消息告诉了家里，我匆匆几句搪塞的话，譬如“觉得我们不合适”之类。
母亲自然没有多问，她叹了口气，道：“你和宇凡这么多年的感情了，挺不容易的，怎么说分就分，你就没想想好？”
我也只是低低应了句：“妈，你也别多操心了，我的事我自己心里有数。”
第二天，当我将最后一批稿完成时，接到陆伟恒的电话，他最近经常发些短信过来聊以问候。接到电话，我有点惊讶。
“瑾妍，听说你日语过了中口是吧，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当个翻译。”
我一听，微微将身子支在桌前，道：“什么意思？你是说要我换工作？”
“当然不是，国庆节要放假了吧，当翻译收入不错，赚点外快，你到我公司当几天日语翻译。我最近有一个和日本企业合作的的项目，要去一趟日本，你跟着一起，就当散散心。”
我一笑：“其实我最近想通了很多，过去的事情，不想多追究什么了，我和林可嘉……也这么多年的交情……”我双目盯着闪闪的电脑银屏，轻轻舒了口气，我记得上大学，有次林可嘉问我，如果有一天，你爱的人不爱你了，你会怎么办。我怔怔想了一会儿，当时我和龚宇凡不过是普通朋友，我对可嘉说“放弃他，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万万想不到，如今，我真的面临这样的问题，面对不可能挽回的局面，出了这么做，别无选择。
陆伟恒在电话里沉默一会儿，半晌，他答：“瑾妍，你比我想象的坚强多了。”
我把去日本的消息告诉了清苒，可嘉和宇凡他们。清苒的声音有点诧异：“一直觉得你会难过一阵子，怎么恢复得挺快。”
我笑：“清苒，不是恢复，而是像你说过的，该放弃的时候，抓着也没用，和龚宇凡林可嘉的事，我希望能一笔勾销。”
挂了电话，我将办公室的窗户打开，华灯初上，秋风已经有些涩凉的感觉，藕花窗帘被微微翻动拖曳着。南京的夜色很是繁华，这里离新街口不远，可以听到疾驰的车鸣声，拥挤嘈杂的人群。
手续一切由陆伟恒办好。我匆匆收拾几件衣服。坐了数钟头的飞机，大家都有些倦意。到东京时，我看陆伟恒也稍有些倦怠的神色。
接机的是一位日本中年男子，方口阔鼻，他操一口流利的标准日本语，见我们，微微鞠躬，道：“ こんにちほ！目にかかれて嬉しいです。(早上好，见到你很高兴)”
陆伟恒亦鞠躬握手，嘴角挂上成熟的商场笑意：“こんにちほ！目にかかれて嬉しいです。お久しぶりです、最近どうです？”
我愣愣呆在一旁，眼看着陆伟恒熟练地操一口精准的日本语，对答自如。他时不时斜眼看我，然后抿嘴，笑意犹存。
“瑾妍，这是我以为日本朋友，田本进一。”他冲我眨眨眼，又转身对站在一旁，正以一种深究的眼神盯着我的日本人说：“田本、こちらは私の友達です，蘇瑾妍さん。”
日本人作恍然大悟状，末了，突然“哦”了一声，友好地伸出手：“初対面、よろしくお願いします。”
我内心嘀咕了一阵，亦笑着对答。然后狠狠瞪了身旁的陆伟恒一眼。不语。
我们住进一家五星级宾馆内，金碧辉煌，服务生着整齐的褐色装，我一路走在陆伟恒身边，默默不语。他昂首阔步，看也不看我，一只手斜斜插进裤袋。
“你是不是该和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我停下，拉住他的手臂。
“你苏瑾妍这么聪明，应该不用我多说吧，”他转身，双目炯炯地凝视着我。
我微微一憟：“陆伟恒，其实真的没这个必要。”
他突然俯下身，与我平视，兀然靠近：“你都来了，难道还告我拐卖？”
我一讪，只好作罢。
东京一派繁华似锦，陆伟恒说可以在这里呆上几天，略作休息。我提议请个导游出去走走，他一笑：“不用请了，我给你当导游！”
我一惊，微微发愣：“你来过东京？”
“来过日本好多次了，对这里的景点也熟得很。”他坏坏地看着我惊愕的表情，蓦然收敛了笑意,“瑾妍，其实我是真的希望你能散散心。”他的眼睛很亮，清澈透明。
次日，他领我去浅草雷门观音寺。当天阳光正好，陆伟恒换上一身干净的敞领灰色薄毛衣，米色粗布裤子。我愣愣地盯着他看了半天，他仿佛被我盯得有些不好意思，突然笑了：“怎么了，没见过这么帅的？”
我一惊，忙收敛了眼神，嗔道：“少来，我只是在想，你这种打扮，哪像是为公事而来的，简直就是旅游嘛！”我四周环顾了一下，“哎，你确定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吗？总经理都逃了，让人家怎么看！”
“放心，我自有分寸。”
我们到浅草雷门观音寺，人很多，黑色的瓦葺屋顶，8根朱红大柱。门上挂着一只硕大的绛红色灯笼，门上挂有一个醒目耀眼的“雷门”大灯笼，是该寺的标志。正殿供奉着金观音像，天井上有著名画家川端龙子和堂本的印象画《龙之图》、《天人之图》和《教华之图》。
“听说在东京众多的寺庙中，以浅草观音寺的香火最盛，即使是平常日，那里的庙宇塔楼牌坊，也游人如鲫。”我冲他说。在人群中窜来窜去。
他一把拉过我，有些埋怨地说道：“你别走丢了，这里可不是中国，要是走丢了，找不到，你可就得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流浪了！”
眼前的陆伟恒眉目一紧，头上扣一顶鸭舌帽，样子竟然有些滑稽。
我挤挤眼睛，突然放声笑起来，揶揄道：“陆伟恒，我这么大的人了，又会日语，要真迷路了，到时候问个路不就行了，你别瞎担心。”
说完我一甩手，径自往前走去。
他没理我，猛然伸手把我往后一拉，时不时转身，瞟几眼：“还是小心点好。”
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龚宇凡，当初在重庆念大学的时候，龚宇凡知道我的方向感不好，他就养成了这种无论走到哪里都拉着我的手的习惯。滨江路的繁华程度不低于东京街道，我记得那时候，我们并肩走在滨江路上，他给我买一杯奶茶，然后讲各种笑话给我听，我们可以这样走一个下午。可是现在想想真的很遥远，当初那个龚宇凡，早已经不复存在。
浅草观音寺正殿内供奉着金观音像，六角堂位于正殿左面，木造瓦顶的六角形建筑，造型别致、精巧，是东京稀有的室町时代塔。寺庙西南角耸立的五重塔，塔身灯光彻底通明，光彩照人。
我跪身，默念了一会儿，陆伟恒亦阖目跪拜在金观音像前，口中念念有词。寺里香火很旺，来人大多是为家人朋友祈福。我从眼角偷瞄了他几眼，神情严肃。其实很少见到男生有这等兴趣。
起身，默坐在磬钟旁的沙尼略微轻推悬在半空的木忒，相触，钟声氤氲开来。
出门，我用胳膊捅了他一下，问道：“你也信神？”
“为什么我就不能信呢？”他眯起眼，目不转睛的盯着我。
我脸上一讪，没说话，内心仄仄。因为什么呢，因为我记得龚宇凡不相信。
晚上我已经倦意满身，一仰面躺在床上，空调里的凉风“嘶嘶”吹在脖颈处，我突然想起一直忘记给家里打电话。
陆伟恒帮我办了一张中国卡，细密地刻上五星红旗的图案。我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匆匆道了两句，拨通了清苒的号码。接得很快。
“喂，瑾妍吗？”
我应了一声：“清苒，昨天太累，忘了向你们报平安了，还好吧？”
“嗯……”清苒声音低了下去，默默。
我觉得有点不对劲，疾疾道：“清苒，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她依旧在电话中沉默。
我一把抓着话筒：“夏清苒，你到底怎么了，别和我卖关子，有什么事情连我都不能说！”
“瑾妍，龚宇凡的妈妈出了车祸，现在正在抢救呢……”
我猛然一愣，我在毕业前陆陆续续见过龚宇凡的妈妈好多次，是个很慈祥的中年妇女，她待我更是视如己出，其实我知道，在她的心里早已经把我当成了他们龚家的媳妇，我记得第一次去他们家吃饭，她妈妈特别热情，拉着我的手问长问短，将宇凡小时候的照片拿出来，斜戴一顶鸭舌帽，嘴角咧得大大，夸张地抱着足球傻笑，样子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个调皮捣蛋的家伙。
龚妈妈数落道：“我们家凡凡就是从小到大嘻嘻哈哈的，心思不细腻，也不知道女孩子喜欢什么。瑾妍，你可要多担待着点。”
我忍不住笑了，说：“阿姨，您可不知道，我吃了龚宇凡多少苦啊。”
一旁的宇凡突然插嘴了：“什么啊，你们串通一气！瑾妍，你说我怎么怠慢你了？我这么好一人，你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啊！”
后来宇凡说，他妈妈好多次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带我去他们家玩儿，碍于我正在读研，也就很长时间没去看过她。可是如今，我该以什么身份去看她呢？有些事情，一旦错位，就已经是沧海桑田，无法转变的事实了。
“你知道，他爸一直在国外，龚宇凡从小就是他妈一手带大的，如今碰到这种事，应该打击很大吧，不知道，龚阿姨能不能度过难关……”清苒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诺了一声，缓缓挂断了电话。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章 子夜四时歌（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