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横滨开事务所》阿凛

68、复活

　　事情突然被染上了灵异色彩。

　　本该确认死亡的两人接连“复活”，并且伴随着港口Mafia众善后人员惊恐的表情，各自揭棺而起，如果不是织田作之助反应迅速——

　　当然，或许也要庆幸那几个“善后人”的心理素质到底还是差了点，第一枪只是抖着手，子弹将将擦过安吾的发丝。

　　——不然，这次的事件就某种意义上来说，即使最初只是一场凑巧的意外，在那之后也要演变成真的“悲剧”了。

　　一阵兵荒马乱以及安抚解释之后，三人总算是将这次的乌龙事件糊弄过去。

　　几人应付完来自首领的慰问之后，纷纷松了口气。

　　织田将放置了一晚上的杂乱桌面收整干净后在桌旁蹲下，伸手掐上身旁小孩的脸颊，轻轻摇晃了几下。

　　太宰撑着脸，看着织田的动作。

　　“还是不醒吗？话说，这孩子酒量是有多差啊，”他拎起易拉罐看着罐身上的标注，“酒精含量才5%的啤酒而已嘛，简直比一杯醉还恐怖，蛞蝓君的酒量都比他好。”

　　“倒不如说，醉酒后的异能失控更加恐怖一点吧。”

　　安吾身心俱疲地躺在沙发背上，这会儿显然已经顾及不到自己的形象问题了。

　　织田将少年拦腰抱起，放在卧室柔软的床铺上盖好毛毯后，才又出来。

　　太宰双眼一亮，突然举起右手发言：“我倒是希望之后还能再去那边一趟啊！地狱什么的，真的很有意思。啊，当然还有天国！”

　　“但是那边的管理说了，禁止‘偷·渡’哦。”

　　“那，死掉就好了嘛。”

　　“那就不是作为参观者去参观了，而是是作为亡者去受罚了——”

　　安吾看他一眼：“就是你路上看到的那些刑罚哦，都要用在你·身·上的。至于天国就更别想了，像我们这种人死后还能上天国的概率，几乎为零。”

　　“诶，那还是算了吧，痛苦什么的我才不要……”太宰放下手失落了一会儿，转而又笑眯眯道，“对了，安吾君，怎么样，发表一下‘复活’感想吧？”

　　“想死。”

　　安吾果断回答。

　　在他的想象中，本来因为吃魔鬼辣咖喱死掉什么的就已经够社死了，结果好不容易回到这边以后却发现自己已经进了棺材，社死加一。

　　天知道，掀开棺材板的时候，他真的很想把板子直接拉回来，当场再去世一次。

　　这辈子的脸都丢完了。

　　“啊？那不是跟我一样嘛，所以安吾还是想再去彼世的吧~”

　　太宰在一旁说道。

　　安吾揉着眉心，面上带着几分痛苦：“那能一概而论吗。”

　　显然，跟太宰牛头不对马嘴的交流让他本就身心疲惫的精神状态，更加差劲了。

　　“织田作先生，你倒是也说点什么啊。”

　　安吾向身旁沉默不语的男人求助。

　　织田沉思半天，淡淡“嗯”了一声。

　　“……”

　　安吾彻底瘫倒在了沙发上，太宰在一旁笑的开心。

　　片刻后，织田重新开口：“我是在想这次的事情。”

　　他说。

　　桌旁的两人顺势看过来。

　　“虽然没有明确的计算，但我们在那边消耗的时间应该没有太久吧，最多三个小时。在那之后我们就回来了，可是——这边的时间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夜。”

　　安吾点头，“确实，时间对不上。”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

　　织田皱着眉说道。

　　太宰单手撑着脸颊，眨眨眼，接上他的话：“为什么偏偏是地狱？”

　　“对。”

　　织田抬起头，看了一眼卧室的方向。

　　安吾也皱眉思索着。

　　这个问题他们其实已经思考商讨过很多次了，但却始终没来得及理清关联。

　　“时间流速这个问题，姑且可以暂时算作是现世与彼世的固有差别，具体运作道理暂且不说，与我们这边的联系和关系其实也并不能明确肯定——”

　　安吾说。

　　“但是，目前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地点。”

　　“没错。根据异能失控后的暴走情况，以及目前的情报来看，时的第二种能力大概就是类似于灵魂转移之类的东西，这一点看安吾和织田作就知道了，其次就是范围和地点。”

　　“范围的话，看上去似乎是这个房间呢。”安吾道。

　　“对，”太宰道，“与此同时，也有个疑问出现——”

　　织田接道：“转移的地点是以什么为依据的？”

　　“是的。”

　　太宰想。

　　总不能是随机的吧。

　　但也说不定。

　　在异能暴走的时候，小孩应该是处于无意识的状态。

　　也就是说，转移的地点如同异能失控一般，其实并不受他自己控制。

　　但要真说是随机的话，也不太合理，因为异能力实际上并不是那样不可控的东西。

　　一般来说，异能力是分为主动型与被动型的，主动型的就像织田作的「天衣无缝」一般，而他的「人间失格」，则是被动型的。

　　依据当时的情况来看，异能是在小孩无意识的情况下释放出来的，属于失控状态，也就是说，当时是不存在小孩主动控制的可能的。

　　这一点，具体情况可以参考失控后的中也。

　　那么，剩下的选择就只有一个了吧——

　　在异能由主动控制转变为被动失控的时候，房间内除了小孩以外，剩下的三个尚有理智的人，才是决定了异能失控后地点选择的唯一依据。

　　“……也就是说，之所以去了那个鬼地方，其实是我们三个的原因？”

　　安吾有些头疼地想。

　　罪不至此吧？

　　虽然以他们的身份和所做的事情来说，某种方面倒也合理。

　　他深深叹了口气。

　　“话说回来，织田作，事情发生的当时，你在想什么？”

　　太宰突然这样问道。

　　织田回想了一下。

　　他好像什么都没想。因为醉意，当时大脑有些运转不足，而且整体是比较放松的状态，跟地狱那种东西应该是搭不上边的。

　　倒是因为思绪发散，他甚至考虑到了小孩上学的问题。

　　这个算吗？

　　“算不算暂且不提，关于送他上学那个想法，我劝你还是放弃比较好哦。”

　　太宰懒洋洋地说道。

　　织田沉默。

　　其实经过这一次的意外，他也基本算是放弃这个想法了，还是把小孩放到眼皮子底下会比较放心一些。

　　至少在时能控制好自己的异能力之前。

　　“关于这个问题……”

　　安吾似乎有话想说，想了想最后还是放弃，“不，没什么。”

　　“怎么了？有问题就说出来嘛。”

　　见安吾不再开口，太宰撇撇嘴继续问道：“那么，安吾呢，当时在想什么？”

　　安吾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

　　当时的他好像有三次想到了地狱这个词。第一次是在被那魔鬼辣的咖喱吓到要去开门的时候，那时太宰拦在他面前，笑得宛如地狱里的恶鬼。

　　身处地狱。他当时是这么想的。

　　再有就是吃咖喱的时候，以及吃完肚子里翻滚闹腾的时候。

　　安吾脸色僵了一瞬。

　　不会吧……

　　太宰叹气：“破案了啊，果然是安吾的原因啊。”

　　“话也不能说的这么绝对。”安吾推了推镜框，试图冷静下来分析，“就算真是这样，我和织田作先生也不过是对半开而已，要说影响的话，三人应该都有份吧。话说，太宰不也是经常念叨着自己身处地狱吗？”

　　“啊，那就是二比一咯？”

　　太宰满脸无所谓地纠正答案，安吾又是一声深深的叹息，织田则是敲着桌面不知在想什么。

　　房间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话说，那小孩还没醒吗？搞了这么大一件事，把我们折腾的厉害，自己却睡得正香什么的。小孩子就是好啊——”

　　话说到一半，太宰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猛地一拍桌子。

　　“——我想到了！”

　　被太宰打断思绪，织田看向他问，“怎么了？”

　　安吾立马出口制止：“不，太宰你还是别说了……”

　　只能说安吾果然很了解太宰的秉性。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太宰双眼放光地发出提问：“呐呐，你们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就是说，如果下次异能再失控的话，我在脑海里一直想着回到小时候这种事，会不会就真的把我送回到小时候啊！！”

　　安吾扶额叹息。

　　他就知道太宰这家伙脑袋里装不了什么正经东西。

　　“先不说他的能力我们暂且还不清楚到底是否跟时间有关系……就算你真的回去了，然后呢？”他反问。

　　“唔，”太宰思考了两秒，“试试看如果杀掉小时候的我，现在的我还会不会存在~话说安吾难道就不好奇吗！”

　　“……”他好奇那种东西做什么！况且这根本就没办法达成吧。

　　那个经典的自杀悖论中不是说了——

　　“如果小时候的你不在了，那么现在的你也就不会存在了。那么，你要如何去杀死小时候的你？”安吾问道。

　　“啊，这个我知道，是时间悖论里面的那个自杀悖论吧。”织田说。

　　“自杀悖论吗……真是无趣啊。啊，”太宰又转念一想，“但是，不是还有世界线、或者说平行世界这种说法吗？就是假如我在某个时间节点做了某件事，结果世界线就会被改变什么的——”

　　安吾直接打断他的妄想：“那不是也还有蝴蝶效应这种说法吗——你会变得无法估量自己所做的事情引发了怎样的后果，甚至于改变世界形态什么的都有可能。如果未来被越改越遭的话，怎么想都很恐怖吧？”

　　“比如说呢？”

　　“比如说，”安吾想了想，“未来可能会因为某种微小的改变，从而引发全球战争，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这种事？怎么样，听起来就很糟糕吧。”

　　他扭头看了太宰一眼，却见那家伙双眼冒着光，好像已经对这种未来迫不及待了。

　　“……”失策了。

　　这种危险话题再探讨下去感觉会很不妙，安吾果断打算转移话题。

　　但他还没能开口，卧室的门这时突然咯吱响了一声，被从里侧打开。

　　织田和安吾同时看过去，太宰也懒洋洋地抬眼看去。

　　小孩微抿着唇，黑色发丝柔软凌乱地搭在脸侧。

　　他先是看向织田，然后目光依次落在太宰和安吾身上，最后垂下眼帘，赤脚走过去。

　　时在织田身侧跪坐而下，模样乖巧安静，看起来丝毫不像是能够使用先前那种恐怖异能力的人。

　　单看外表，恐怕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将他和危险这个词语画上等号。

　　“织田作先生……”他开口道。

　　织田大手揉上时柔软的发丝，尚未开口，就听小孩略显空荡的声音在客厅里响起。

　　小孩举起右手，目光直视着自己的掌心，语气似乎有些茫然：“织田作先生……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这话刚出，太宰便坐直身体，安吾同样也眉心微皱，两人对视一眼。

　　小孩居然还有当时的记忆？

　　而且听起来好像对自己做过的事情有一定的认知。

　　但之前太宰和织田曾经讨论过关于时的异能的事情——在小孩明显表现出与周围一切事物格格不入，并且接触他人才能够感知到某些东西的时候。

　　当时他们问过时，是否对自己的能力有一定的概念和控制力。

　　小孩的回答是迷茫的神色。

　　他甚至没有觉得自己接触他人获得信息的这种能力，是具有某种特殊性的。

　　自此，太宰才确信他对自身的能力确实没有什么概念，就连感知情绪的那种能力，也只是本能驱使下的行动。

　　按理来说其实不该这样。

　　他们这些被选中的人，在拥有异能力的那天起，便仿佛与之有了某种不可言说的联系，就像被一根看不见摸不着的透明之线牵连在一起，宛如本能，生而知之。

　　然而时却对此显得迟钝不已，就像站在玻璃两边的两个人，手同时触摸上去，看似是接触到了镜中之人，实际上仍是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

　　感知迟钝，不明所以。因此才总会有那种不协调的违和感，显得那么突兀。看起来就好像是——

　　将两种本不相干的东西，强行融合在了一起。

　　太宰敲击桌面的食指突然一顿，开口。

　　“你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你的能力正常情况下可以由自身意志控制吗？”

　　“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三道声音同时在房间内响起，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太宰、安吾和织田互相对视一眼，空气又默契地沉寂下来。

　　被同时发问的小孩眨了眨眼，看起来一时不知道该回答谁的问题。

　　最后还是安吾清了清嗓子，道：“太宰你先。”

　　第一句是太宰问的。

　　他将问题又重复一遍，小孩点点头又摇摇头：“有印象，知道是我攻击了你们，但再具体的就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自己当时脑子很闷很沉，还晕乎乎的，平时总是在无意识压制的某种感觉不太好的东西，争先恐后地挣脱而出，将房间内除他之外的三人笼罩。

　　而且，他总觉得以前好像也出现过这种类似的情况，但再具体就不能细想了，脑袋里面会很不舒服，像是他们所说的痛。

　　安吾在太宰问完之后，将自己的问题也重复了一遍。

　　“你的能力正常情况下可以由自身意志控制吗？”

　　之前太宰和织田讨论关于时的能力的那天，安吾并不在场，因此并不清楚时对自己的能力其实也不太清楚这件事。

　　时看着自己的右手，随后伸出，似乎是想要现在尝试一下。

　　太宰见状倾身靠前，与时之间仅剩半条手臂的距离，抬手便能触碰到。

　　几人同时屏息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但本该出现的黑色雾状体却迟迟没有出现。

　　时偏了偏头，垂下眼睛，看样子像是要放弃，耳边却突然响起熟悉而沉稳的声线：“随便想一个你能想象到的地方试试？”

　　织田这样说道。

　　时听后抿了抿唇，本想放下的手重新抬起，片刻后，在三人的目光下，黑雾陡然出现，几乎是在瞬间，就将几人覆盖。

　　在安吾惊愕的目光中，太宰甚至没来得及触碰到时，四人就已经集体消失在了黑雾中。

　　而当几人身形再次出现时，他们已经到达了另一个本该在几公里之外的地方——

　　横滨港的研钵街。

　　更准确地说，是前异能研究所的旧址。

　　是时最开始出现的地方。

　　也是太宰和织田，最初遇到时的地方。

　　安吾看起来震惊极了，他不断扶着眼镜转着圈，看着周围，又看向时，显然也清楚过来他们在一瞬间到了哪里——

　　某些秘密之所以是秘密，那只是相对于普通群众来说。

　　至少对于像他们这种有某些特殊手段的人来说，这世上其实并不存在什么真正意义上的秘密。

　　太宰看着时，唇角难得浮现一丝略带苦恼的弧度。

　　他似乎也没预料到，自己甚至连触碰少年的时间都没有。

　　仅仅半个手臂的距离而已。

　　如果换做另一个人，估计早就咋咋呼呼地不可置信了，太宰只是垂眼思考起了什么。

　　织田看着周围陌生又熟悉的景象，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少年像是站立不稳的样子，身体摇晃着踉跄了一下。

　　他几乎是下意识上前将小孩扶着坐到一旁的石阶上。

　　现在就算不用小孩回答，他也清楚地知道了。

　　这个能力确实存在某些副作用，或者说限制，以至于使用一次后小孩甚至站立不稳。

　　至少对于小孩来说，不知是因为能力消耗过大还是什么原因，当前他的体力看起来似乎已经无法支撑他再来一次这种程度的转移了。

　　这个能力看起来对体力消耗极大。

　　也难怪小孩会在昨晚那场异能失控之后昏睡那么久了。

　　太宰站在一旁，看着织田扶着时坐到一旁，迟迟没有说话。

　　直到小孩的脸色看上去不再是那种近乎虚弱的惨白，他才动了动身体，向几人建议：“既然已经到这了，不如先去吃点饭补充一下体力怎么样？”

　　也是，毕竟从昨晚到现在这么久了，饶是铁打的身体想必也早已饥肠辘辘，更何况是连用两次能力的小孩。

　　织田点头应下。

　　安吾像是终于冷静下来，他推了推眼镜，虽然话是在问太宰，眼神却还是时不时地飘向织田身旁的小孩。

　　安吾问道：“吃什么？”

　　太宰即答：“辣咖喱。”

　　“……”安吾听到回答，只觉得自己的胃又开始隐隐作痛了，他摆了摆手无力道，“你们去吧，时间不早了，我今天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得先回去了。”

　　从昨晚到现在，一连串的事情几乎将他的脑子搅得七零八乱，他都怀疑回去之后还能不能进入工作状态。

　　说完，他率先转身离开。

　　织田见状带着小孩也站起身，太宰见状对他道：“啊，织田作先带他过去吧，我还有一些事要跟安吾交代一下。”

　　织田以为他说的是工作上的事，应下后便带着小孩离开。

　　安吾听到太宰的话，站在几步之外等待着。

　　视线中，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渐行渐远，安吾看向身旁的太宰，问道：“怎么了？我可不记得扫尾工作结束后，我跟你在工作上还有什么牵连。”

　　“啊，我有说是工作上的事嘛？”太宰眨眨眼睛。

　　“那是什么——”安吾几乎立刻反应过来，“是时？”

　　似乎答案也只有他了。

　　“是他。”太宰点头道，“怎么样？我知道你悄悄调查过那小孩，应该是有查到一些情报的吧，港口Mafia的专属情报员——坂口安吾先生？”

　　“……”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