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横滨开事务所》阿凛

46、苏醒

　　罕见的，总是习惯于冷静看待周围一切事物的太宰，这一刻内心却因为这个大胆的猜想而变得忽然有些躁动不安。

　　他喉结滚动，竟是迫切地想要快点回到原来的世界去验证自己的猜测。

　　但是，还不能。

　　还不到时候。太宰垂眸，深吸一口气，按捺下心中纷乱复杂的思绪，开始冷静思考。

　　隐藏在他和时身上的疑团固然重要，但目前首先要解决的，还是因自己而起的遗留问题——

　　外面的战争仍在继续，数以万计的人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每一秒都有无辜的受害者诞生。

　　是时候给这一切画上句号了。

　　确定好当前目标后，太宰终于平静下来，然而余光却瞥见蓝色液体中本该深陷沉睡的少年，此刻却眼睫微颤，竟是即将苏醒的前兆。

　　发现这一点的不止太宰。

　　织田此前一直关注着太宰，此刻注意到他的目光所落之处，也意识到了什么。

　　少年看上去像是快要从沉睡中醒来了。只不过眉间蹙起，表情带着一丝痛苦的挣扎，像是深陷噩梦之中。

　　织田的手指下意识蜷缩了一下，这一刻竟然想要伸手去安抚他的情绪。

　　然而他还是止住了动作，反而是皱眉沉思片刻后，抬脚转身，看样子竟是准备离开这里。

　　安吾注意到他的动作，困惑地问道，“织田作，你要去哪儿？”

　　织田闻言脚步一顿，却是没有回头。他只是站在那里，半边身形被阴影所覆盖，让人无法看清他的此刻的情绪。

　　大概静默了几秒，织田才开口道：

　　“虽然太宰之前的推测没错，我与他确实有着特别的关系，这个世界的我也是因为他的执念而存在，但，毕竟还是不同……”

　　安吾没懂他在说什么，下意识看向太宰，却发现对方只是抿唇不语，看上去并不打算再说些什么。

　　“我只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中的我，是他记忆中的我。他想要想起的那个人，是我，也不是我……”可能是自己都觉得自己这句话格外绕口，织田低笑了一声后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不知道在你们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后来又怎么样了。但至少现在的我很清楚，他想见的，一定是那个即使是失去记忆，内心深处仍然也会铭刻着的，一定要找到的人……”

　　织田深吸一口气，回过头，“我们终究是不一样的。”

　　太宰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被织田作快速的打断。

　　“如果我现在继续留在这里，”织田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更轻松一些，不过好像有些失败。他扯了扯唇角，“那等到之后……”

　　太宰眸色渐深，略微抿唇后还是打断了他想要说出的话，“织田作。”

　　织田顿住，嘴巴张张合合，后面的话却还是再没能继续说下去，仅仅只是在片刻后，留下一句话和一个果断且不容挽留的背影。

　　“他不顾一切想要去见的那个人，不是我，也不该是我。”

　　Q垂眼不知在想些什么，之后小跑着跟了上去。

　　实验室内转眼间便只剩下了他们几人。

　　安吾眨了眨眼，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乱步则已经彻底放空大脑，不再去尝试理解他们之间的对话。

　　太宰明白织田作也已经猜到了什么，只能无声叹息。

　　这个人总是这样，在他面前，自己什么事情都瞒不过。

　　而且临走之前的那句话，比起时——

　　倒更像是在说给他听。

　　太宰苦笑，还真是久违的感觉。

　　没有再向那两人解释什么，太宰现在只想好好考虑一下之后的计划——

　　本来按照他之前的想法，在黑蜥蜴收到消息来到酒吧后，他会顺势提出和A见面的要求，随后在他们的带领下去查探A目前所在的位置以便实行之后的计划，然而他没料到的是Q竟然也出现在了那里，而之后一系列的突发事件，也让计划脱离了原本的轨道。

　　所幸，虽然剧本出现了些偏差，但好在他们这边比A率先找到了时。

　　只要有他在，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太宰不自觉地围着这个透明玻璃罩转了一圈，本是想找找实验仪器的开关，不过——

　　他看向液体中终于从噩梦中挣脱，而缓缓睁开双眼的少年。

　　——好像也用不太到了啊。

　　*

　　大脑昏昏沉沉的，时只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冗长而复杂的梦。

　　是梦吗……

　　不是梦吗？

　　他分辨不出。

　　脑海中忽然多出来的东西太过庞大，错乱而复杂的记忆碎片让他一时间甚至不能做出多余的思考，他只能选择暂时放弃。

　　时缓缓睁开双眼，视线无意识地落在不远处，只见周围一片幽蓝之色，眼前的景象透过这层液体变得模糊不清，也让他面露几分迷茫。

　　我这是在哪儿。

　　时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下意识藏住眸底出现痛苦之色。

　　头很疼。

　　然而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左侧胸口处隐隐约约传来的钝痛。

　　时间在静默中缓缓流逝，等到终于将那些多出的记忆消化，时只觉得胸口处包裹着心脏的地方沉闷压抑，一种令他陌生的情绪在体内肆无忌惮地冲撞翻涌，令他几乎无法呼吸。

　　织田作。

　　织田作。

　　织田作、织田作、织田作……

　　无声默念着这三个字，不明的情感在心底不断翻涌，窒息感让他下意识抬起右手捂住胸口，同时左手指尖轻划，两道漆黑缝隙便同时出现，下一秒时凭空出现在房间内的空地中。

　　时踉跄一步，捂着胸口低喘一声，随后像是再也无法忍受般，蜷缩着跪坐在地上，只期望能因此缓解痛苦。

　　胸口很疼。

　　好难过。

　　难过？

　　时迷茫地眨眨眼，温热的水珠却将眼睫沾湿，顺着精致的脸颊滑落，“啪嗒”一声落在地上，转眼便留下一小片湿润的痕迹。

　　时愣愣地看着地上的痕迹，片刻后感受到皮肤上传来被布料覆盖住的感觉。

　　“那什么，地上凉，先把衣服穿上吧。”

　　听到熟悉的声音，时面露茫然，下意识回头，却见乱步正站在他的身后，不远处的两个身影也有些久远的熟悉。

　　是太宰先生和安吾……

　　原来是他们啊。

　　不该是他们吗？

　　时不知道，只是脑海中反复充斥浮现着陷入黑暗之前，眼前所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

　　——那是一块坐立于山林之上，面朝着大海的墓碑。

　　时攥紧衣服，喉间发出几声被刻意压抑的呜咽声。

　　看出他现在还深陷混乱，情绪极度不稳定，不远处的太宰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过来直接俯身将少年拦腰抱起，随后动作轻柔地放置在椅子上，将上面的扣子从上到下依次扣好。

　　本来还犹豫着要不要先把人扶起来的乱步呆滞了几秒，暗自比划了一下自己和太宰的体型，随后撇撇嘴，郁闷地走了过去。

　　少年大概比他还要矮上一头，不过他的外套略显短了些，此时只能勉强遮到了大腿处，还露出多半截细白的腿。

　　外面还下着雨，一看就会很冷，太宰想了想，还是脱下自己的外套又给少年披上。

　　这样就好多了。

　　太宰点点头，享受于此刻的满足感，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干这事是不是太顺手了点？

　　沉默思考着自己莫名其妙的举动，太宰没有发现身前的少年已经盯着他看了许久。

　　直到耳边低哑的声音打断了他。

　　“他死了。”

　　仅仅三个字，就让太宰立刻清醒过来。

　　少年低头垂眼，让人无法看清他脸上的神色，只是再度滑下的眼泪和不自觉攥紧外套的手，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情感。

　　太宰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今天第几次叹气了。

　　他帮少年把眼泪擦掉，然后又将他指节发白的手指耐心地依次抚平握住，抬起右手揉了揉他黑软的发丝，让时不得不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

　　太宰的眼睛很好看，不管看多少次时都这么觉得。

　　尽管更多的人认为很可怕。

　　但现在的时却下意识想要逃避这双眼睛的注视。

　　他刚想将视线移开，太宰却忽然收回放在他头顶的手，转而搭在他的肩上。力道并不重，却仍能让时感觉到其中被刻意隐藏起来的他还不太懂的情绪。

　　时听到眼前的人，用之前从未有过的语气问他：

　　“……你还想再见到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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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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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为了防止不必要的误会提前说明一下，太宰对时，仅仅是“你妈觉得你冷，告诉你该穿秋裤了”的那种感情。cp有，但还不想明说，慢慢发展吧（其实我觉得还是有点明显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