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风而行》落弦

6、走向昨天的风

　　广播站出去的那条路，刚好经过一个人工湖。在名为“烟雨”的湖岸边上，种着许多的柳树。我们沿着湖岸慢慢向前走。

　　开始入秋后，晚上的天气便带了些凉意。

　　中秋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天上的那盘圆月已变成一条细细的月牙。

　　“呼——”

　　深呼出一口气，鼻间闻到淡淡花的香味。

　　这条路一向是情侣幽会的场地之一，因为这里比较安静，而且没有路灯。在过去，我与缇瑛也是经常来这边。

　　但，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久的在我的记忆深处一直藏匿着，在那许多年里都不曾轻易的去想起，因为回忆太过于甜蜜而无法面对独自一人时的茫然。

　　有那么长的时间余下的只是一片又一片的空白。

　　甚至现在站在这里，也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

　　缇瑛的手里拿着一支手电，明晃晃的灯映照出一小片由石子铺成的路。他的后背很宽阔，个子很高，每一步踏在地上都是那么的稳健。

　　就如同无数次看着他一样，这种近乎悲哀的情感，无处去诉说……

　　只能压抑着跟在他的身后。

　　这种陈杂着五味的苦楚和难以言说的情感，只能拼命的压在心底，不让它轻易的透露出来。

　　也许是因为难过太过于明显，所以在他突然间转过身的时候也来不及收回。

　　那些猝不及防拼命从眼眶里涌出的眼泪，还未擦去，却已映入他的眼里。

　　“……你没事吧？”

　　视线中迎来的是他略带吃惊的表情。

　　“不好意思。”

　　迅速的擦去眼泪，将脸转开，这才发现这条路什么时候竟然已经到了尽头。

　　心里怅然若失的感觉越来越甚了，我和他能够连系的东西竟然会这么的少，就算明明走在一起，也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

　　“但……”

　　他欲言又止的轻抿了下唇，我察觉到他的视线在我的脸上转了转，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因为只是陌生的同学而已，所以关心的话说不出来，

　　是这样吧。

　　在现在，就算靠得如此近，但心与心的距离却隔得那么的远。

　　“对不起，我回去了。”

　　心脏处被不知名的痛苦压住了，沉闷的让我几乎控制不住眼泪，狼狈的从他身边走过去。

　　太痛苦，在明知道有过曾经，却不能够言说的这种痛苦。

　　……几乎要将我压垮。

　　明知道这一切都只有我一个人去承受，也知道自己必须承受，但当我去面对的时候，依然会觉得无比脆弱。

　　我跑了起来，再也忍不住眼眶里的眼泪。

　　在这个时候，不可以让他看到的我的眼泪，明知他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我的难过，我的懊悔，所以……

　　我只能离开。

　　…… …… ……

　　………

　　……

　　在这个世界，我就是一个人。

　　存在了那么多的记忆的我，重复着我原来的路，身边所有的朋友都不再与我熟悉，甚至在我想要哭诉时也无法说出这些难过……

　　这样的，惶惶不安的重生在这个世界上。

　　那样的觉得无比不安和忐忑。

　　想要抓住，那些流去的空白和记忆。

　　却发现想要努力的时候却在做无用功。

　　迫切的想要去拥有，却发现……

　　在他的身上只剩下疏离与拒人于千里的微笑。

　　那些明明准备了许久的话，在那个时候，却怎样都无法说出口。

　　大概……

　　痛苦便是如此。

　　…… ……

　　……

　　路灯下的我，如同没入泥沼一般的，无法抑制眼泪。

　　好像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最终坐在路边的长椅上面，任凭眼泪横流。

　　将脸埋在膝上，哭泣将我的力气全部抽走。

　　眼睛酸涩的厉害，鼻子也堵得几乎不能够呼吸。大概，在我这个人生里，

　　这样大哭的次数也是为数不多的。

　　但是每一次都是因为同一个人。

　　因为太爱了，太喜欢他了，所以在看见他的时候，便不能够控制眼泪的去向。

　　是这样么？

　　所以突然间会回忆起很多关于他的事情，会想起那段我记忆深处不愿勾起的回忆。

　　明明是同一个人，却为什么让我有种陌生到不能去触碰的感觉，

　　是因为等待的时间太久的关系么？

　　所以……

　　才失去了最初的那种情感。

　　“你……没事吧？”

　　“………”

　　“绛筱，你是在哭么？”

　　为什么他的声音会在这里出现？

　　“是不是……因为脚疼？”

　　果然是他的声音。

　　胡乱的在手臂上擦去眼泪，将头抬起。

　　路灯淡淡的光晕下面，他的脸藏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下，有着一种近乎朦胧的感觉。

　　半弯着腰，与我之间的距离突然间拉近了。

　　“不是，只是想起一些事……所以……”

　　茫然的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喉咙里干涩的发出声音。

　　“………”

　　视线里迎来他有些疑惑的表情，不由坐直了身体。

　　“江学长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嘴角拉开一个笑容，努力的将话题移开，怕一不小心便会说出不该说的话。

　　早已经习惯了说言不由衷话的我，在此时，怕压抑不住心底想要宣泄的情绪，说出让你困扰的话来，打破这片平静。

　　就是这样极力想要忍耐的我，

　　害怕面对你那陌生到极致的表情。

　　“……诶？”

　　“刚才那首诗，学长相信么？真的有这种被命运作弄，虽然相遇却不能相识的痛苦存在吗？”

　　“诶？”

　　这个问题，在多年前也曾问过，我还记得当初你的回答。

　　“虽然在最开始的时候会觉得命运很不公平，但是谁又知道那个人会以什么样的姿态出现在你的面前呢？我们能做的只是准备好，在那个人到来的时候，用最好的状态去迎接他。”

　　是的，我还记得当时你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温暖。

　　还记得当时你的表情。

　　是的，那样清晰的刻在我心底的来自于你的那种，那种幸福到让人想要流眼泪的感觉……

　　我什么都没有忘记。

　　“学长回答不出么？”

　　我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哭泣真的是消耗能量的一件事情啊，真的不希望再哭了。

　　这样的，无法隐藏情绪的宣泄，不想再一次让他看到。

　　我抬手抚了抚有些刺痛的眼睛，站了起来。

　　“不是。”

　　在最初的吃惊后迅速的回复一贯笑容，轻轻拨开额前的刘海，摘下眼镜，露出一双细长的眼睛。

　　还是第一次这么清楚的在他的眼睛里面看到我自己，

　　那个小小的，哭泣后有着通红眼睛的我。

　　“虽然在最开始的时候会觉得命运很不公平，但是谁又知道那个人会以什么样的姿态出现在你的面前呢？我们能做的只是准备好，在那个人到来的时候，用最好的状态去迎接他。因为，感情永远都只会给已经准备好了的那个人。”

　　惊人相似的回答，几乎一点也不差。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缇瑛说得话还是那样的不曾改变。果然，只有我一个人改变了，而他却依然按着原来的路在走，只是有些事被提前了。

　　但，并没有因此而改变什么。

　　“不要再哭了，女孩子哭得多了就不好看了。”

　　宽厚的手轻轻按在我的头顶上，隔着一段距离，他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温柔，

　　“好了，快回去吧。”

　　明明还是陌生人，却做出了这样的动作。

　　让我觉得温暖的可以再一次流泪。

　　因为我是特别的，所以才会这样的对待我么？我能否将这一刻定义上名为幸福的前缀？

　　此时可以和你站在一起，就算被遗忘了又怎样？没有你存在，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呐，缇瑛。

　　只要现在你在我身边，就算你还不认得我，就算你依然还当我是一个陌生人。

　　但你还活着，还和我一起呼吸着同样的空气，

　　那便足够了。

　　我不能再让那无法抹灭掉的回忆去代替现在活生生的你，尽管我知道那些记忆对于我来说是那样珍贵。

　　可是我不会再悲伤了，

　　因为只要你在身边，我们还会拥有更多更多新的回忆。

　　代替那些不好的，永久留下来的新的记忆。

　　“学长，谢谢你。”

　　身体就像恢复了元气一般的重新愉悦了起来，就算眼睛还依然干涩无比，

　　我的嘴角却开始慢慢勾起了笑容。

　　然后轻盈的转身向宿舍走去。

　　是的，只要活着，便有希望。

　　因为缇瑛还站在那里，不曾改变过一丝一毫。就算现在他把我当成陌生人又怎样？

　　我一定会重新让你再爱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