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心计[剑三]》久而久知

9、明歌番外

　　一

　　十三岁那年，杨莫问随老师出使西域，见到了同样十三岁的陆焚影。

　　回忆起来第一次见陆焚影时的样子，杨莫问又仿佛回到了那一天，风沙在耳边肆虐，连驼铃声都要被淹没。自从三日前出了龙门客栈，水壶和行囊都被大漠的流民们抢去，他已两日没有喝过水了。烈日还在头顶上肆无忌惮地照着，杨莫问舔了舔发干的下唇，他想起书上学到的“望梅止渴”的说法，可如今实践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用，喉咙依旧像是在冒火，一点唾液也分泌不出。

　　他的老师牵着骆驼走在前头，他似乎在说些什么，可这时的杨莫问已经很难听到他的声音了。更大的风沙从远处卷来，卷得他晕头转向，只记得头似乎撞在了什么石头上，在那之后他就完全失去意识了。

　　等他再次醒来时是在一间装饰古怪的房子里，纱幔后的烛火摇曳着，他半眯着眼，似乎听到屋外有人在说话，是西语口音，虽然在来大漠之前他就随师父简单学了些西域话，可仍是听不太懂。还没等他弄清楚是什么情况，说话的人便走进了屋子里，迫于安全考虑，杨莫问赶紧闭上眼假装自己还在昏迷中。

　　进屋子的似乎是两个人，有人掀开他床前的帷幔，用撇脚的中原话说道：“师兄，这就是你捡的中原人？长得这么秀气，该不会是女孩子吧。唉，这是什么？”

　　杨莫问听到琴中剑被取出的声音，方才那人又说道：“这把剑这么锋利，拿来烤羊肉串挺好的，你说是不是师兄？”

　　“放回去！”杨莫问从床上惊坐起来，大声喊道，却发现刚刚除了自己，站在门口的那个少年亦和自己说了同样一句话。

　　拿着琴中剑的红衣小姑娘看看杨莫问，又看看门口的少年，撇了撇嘴，默默将剑放了回去。

　　“你醒了？”那少年走近他，他戴着黑色的兜帽，看不清眉眼。

　　杨莫问这才想起来文人的假正经，忙起身作揖，“是您救了我？在下杨莫问，从千岛长歌门一路西行至此，敢问兄弟大名？”

　　“大名？我没有大名，他们都叫我焚影，”少年摘了兜帽，对着他微微一笑：“按你们中原人的规矩，我大概姓陆。”

　　如此这般，杨莫问与陆焚影便是相识了。

　　二

　　原来那日他们遭遇的是龙门百年一遇的大风暴，陆焚影在奉护法之命出外考察的途中遇见了被风卷到明教入口的杨莫问，费了老大的劲才将他带到了圣墓山，又请来全明教最好的医师给他精心调养，整整过了三日杨莫问才终于醒了。

　　“那我的老师呢？我们是一起在龙门遇上风沙的。”

　　“我没有见到别人，不过你可以先在这里休息，我会再派人寻你的老师。”

　　“多谢焚影兄了。”

　　杨莫问就这样在圣墓山住下，这一住就是一个多月，期间除了被山脚下的西域村民当成展览参观外，做得最多的事就是给陆焚影讲中原的事情，比如西湖有对二人转，北边天策的童养媳，南边唐门的假肢……陆焚影似乎对中原的一切都很好奇，极其喜欢追着杨莫问刨根问底，杨莫问这才知道自己以前追着老师问东问西的时候是多么讨人厌了。

　　“唐家堡的人是不是真的都摔断过腿？”

　　“莫问。”

　　“西湖二人转转圈圈不会晕吗？”

　　“莫问。”

　　“用一筐马草真的能娶到军娘吗？”

　　“莫问。”

　　……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叫杨莫问了。”几日之后，陆焚影茅塞顿开地说道。

　　三

　　在杨莫问住在圣墓山的第三十九天，山脚有村民说前几天有个中原人来他们的村子讲学，问过有没有见到一个十多岁的少年，穿着葱青的衣服，看起来应当是在问杨莫问。

　　“老师！”

　　杨莫问听言立刻下山寻师，陆焚影怕他找不着路，亦同他一起下山。圣墓山脚下的村庄共一百三十七座，杨莫问一座一座找去，所有的村民都说见过那个中原学者，可没有一人知道他的去向。几日下来杨莫问已有些心灰意冷，他望着远处燃了半边天的晚霞，漆黑的眸子暗如深海。

　　“既然那些村民都告诉你的老师你在圣墓山，你说他会不会去圣墓山找你？”陆焚影问他。

　　杨莫问摇了摇头，“老师此番来明教是有任务在身，耽误不得。”

　　“可你是他的学生。”

　　“朝堂之上，师生情哪比得上君令如山。”

　　“那你以后呢？也会成为像你老师那样的官吗？”

　　杨莫问这次并没有用“莫问”搪塞陆焚影，他低下了头，半晌才开口：

　　“长歌门人读书，除了出仕，没有别的路可以选。”

　　在他们差点就要将明教掘地三尺的时候，才终于找到了讲学归来在山脚一家客栈小憩的老师，他见到杨莫问来，并没有很惊讶，只淡淡说了一句：“你来了，休息一下，我们准备回中原了。”

　　杨莫问方才的欣喜在一瞬间消失，垂下眼答了句：“……是。”

　　杨莫问临走时，送给了陆焚影他一直带着的七弦琴，“问了我这么多中原的故事，不如有时间就来千岛湖找我吧，我等你。”

　　四

　　杨莫问没有等到陆焚影来找他，反而等到了明教成为大唐第十个门派的消息。

　　也就是那一年，明尊入宫，成了喵美人，西域风头一时无二，中原人士惶惶不安。两年后，策划意识到明教势力之大，才又出苍云军镇压。

　　一直到苍云军出来，杨莫问代表长歌门入宫祝贺，才见到了多年未见的陆焚影。此时的他已经不是十三岁时的样子了，他的棱角愈发分明，湛蓝眸子里仿佛有团火在燃烧。

　　唯一不变的，大概是他嘴角笑起来时好看的梨涡。

　　在长安的酒馆里，陆焚影为杨莫问摆了一桌酒席接风洗尘，席上他拿出了当年杨莫问赠予他的七弦琴，“当年莫问兄赠我弦琴一张，陆某一直带在身边，最近还学会了一首新曲，莫问兄要不要听听？”

　　“愿洗耳恭听。”

　　陆焚影有模有样地摆好琴弹了起来，一曲奏罢，杨莫问怔在原处，半晌问道：“高山流水？”

　　“正是。”见杨莫问还愣着，陆焚影反问道：“莫问兄难道不想知道中原这么多琴曲，陆某为何独独学了这一首吗？”

　　“伯牙与钟子期，想必焚影兄已经知道其中的典故了。”

　　“没错，不仅知道了，还觉得莫问兄是陆某的知己。”陆焚影笑起来，和十几岁时的样子一样。

　　杨莫问心头一滞。

　　五

　　从小老师就教育他，朝堂之上没有永远的敌人，更没有真正的朋友。

　　可当陆焚影说出这一番话时，他觉得，他说的是真话。

　　陆焚影不仅给他讲了如今朝堂的局势，更分析利弊，如今苍云军刚出势力定是无人能敌，外功过于强势策划必有所动作来维持表面上的平衡，而那时，就是长歌门成为大唐第十二门派之时。

　　“宫中现如今有三位娘娘，一位美人一位才人，据我师妹说，宫中三位娘娘向来面和心不和，如果这时有一位实力品德皆在三位娘娘之上的娘娘入宫，后宫必然会起一场轩然大波，而那时的前朝，就不单单是前朝了。”

　　“你是说……不行！相知做不了这样的事。”杨莫问一口拒绝。

　　“这不单是为了你，更是为了长歌门。”

　　杨莫问看着陆焚影湛蓝的眸子，总觉得他太陌生了，那年在圣墓山，与他朝夕相处的那个陆焚影去哪了呢。

　　六

　　杨相知最终还是入宫了，前朝与后宫的大戏渐渐拉开了帷幕。

　　明歌歌在竞技场势如破竹，他们确实开心了一段时间，可后来双花登顶，相知盾流被废，秀妃崛起，霸刀出世相知凭借3hot再次登顶，毒妃厚积薄发……太多太多的事不按照原定的轨道发展着，被流放去蓬莱岛的时候，杨莫问甚至觉得为官这两年像是一场梦，他太急功近利，什么都想着最好，最后落得个最坏的下场。

　　而陆焚影其实也不好过，自从明歌歌走下神坛，明教在竞技场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又遇上了83教事件，和秀妃结下了梁子，日子更是难过。可当年杨相知入宫是他提议的，杨莫问出宫那天他也没敢正脸去送他，只隐身送他上了去往蓬莱岛的船。

　　杨莫问这一走就是一年，策划为肃清其党羽，一方面挑几个争气的外功暗中帮助他们发展，一面又将克制莫问的气冰封为左右手，陆焚影为求自保回了西域。听说有人常常见他站在明教入口的风口里，弹着一首不知名的曲子。

　　七

　　杨莫问跟着蓬莱君一起回到了中原，陆焚影回想起那天，只记得那天海上的雾气很大，大到迷了眼睛。

　　花歌歌力压蓬莱登顶，陆焚影其实并不知道是喜是忧，俗话说花切黑，花间看起来并没有表面上的那么淡泊名利，这一年来的小动作不少。在陆焚影还犹豫着要不要将猜测告诉杨莫问的时候，相知石间意被削，花间后跳崴脚，花歌歌一朝陨落。

　　在杨莫问找花间前，陆焚影曾找过花间，把证据甩到他脸上的时候花间仍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小喵喵，你还是太天真了。我现在做的这些事杨莫问他知道了又怎样？下赛季，我若是有加强，约我打竞技场的该排队还是要排队，这就是野鸡电竞，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版本的王者。哦，对了，你不是一直都想打明歌吗？我现在脚伤了，可是你趁虚而入的好机会。”

　　“我没你这么无耻！”

　　“别把话说得这么早，你不早点下手，蓬莱君可就要行动了，听说他一直觉得李剑纯洗脚业务越来越不行了，不如你们趁早组个明歌，带花妃。”最后三个字花间加重了声音。

　　“奶花在蓬莱君面前不堪一击，你安的什么心？”

　　“安的当然是好心，有你和莫问两个铁T在，谁会选择打奶花，况且歌妃已经废了，不是吗？”

　　八

　　最终陆焚影还是接受了花间的建议，组了明歌花，杨莫问似乎对此也没有异议，莫问和相知，必须有一个站在武林之巅。

　　一直到最后秀妃的事爆出来陆焚影才知道花间这段时间一直在策划什么，好不容易才翻身的秀妃就这样沦为了花妃的工具人，不愧是青岩万花出来的名仕，在宫中做了这么久的太医，连宫斗都学会了。

　　听闻第四届大师赛结束后策划有意加强藏剑，而藏剑一直以来都坚持不懈地上书抨击莫问平沙落雁的技能，此番加强，不知又会给大唐十三门派带来怎样的变数。

　　而明歌歌是否还有机会登上武林之巅，陆焚影不知道，可人总要留点念想。

　　那天他送杨莫问出宫的时候，就是这样想的，他与莫问，下次再这样见面，大概只能是明歌登顶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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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明歌写完了，还欠个四奶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