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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日复一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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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脸上涨得通红,他支吾着,其实贾琏心里对父亲也有怨言,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就这么任性!在家里不好吗?自己现在帮着二叔做事情,家里上下都笑脸相迎的,而且她们夫妻可是攒了不少的钱!要自己出去,扔下妻子和京城的繁华,做个什么苦哈哈的小官。还不如死了好呢。
这一定是父亲故意的,因此贾琏心里不满,面子上也只能敷衍着,几次之后父亲好像真的生气了,再也不管自己的事情了。目前贾琏身上有个四品同知,整天在家里帮着叔叔运筹,身边娇妻美妾,身在绮罗丛中,温柔乡里,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啊。
刚才贾琏在贾政那边听见消息,顿时吓坏了,贾赦竟然自己上疏说身体不好,要回家修养,卸掉兵部的差事了。人家都是往上走的,况且现在皇上开始向大皇子这边倾斜,太太又是宁郡王的教引嬷嬷,和大皇子一派渊源深厚!今后要做官那还是一句话的事情。
真是想不出来,为什么在节骨眼上父亲竟然要回家了!贾琏没问出来答案,自己反而被贾赦排揎一顿。
“父亲责备儿子,儿子不敢说什么。我只听见了消息,担心有人背后中伤父亲,特别过来问问,二叔还叫我安慰下父亲,说有什么难事大家一起商量着办!”贾琏忙着跪下来,对着贾赦告饶。
“哼,你二叔——我身上不好,别的也没什么。这些年我带兵放马的,身上落下来不少的病症。你们整天只知道安富尊贵,怎么知道我在外面的辛苦。你回去吧,我清楚自己做什么。老太太那边我亲自去说!”贾赦看也不看贾琏,挥手叫他出去。
贾琏看看贾赦,又看看玉芬,还是站起来高退出去了。
等着贾琏出去,玉芬严肃的看着贾赦,贾赦没了刚才那张厌烦脸,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你不是时常劝我,不年轻了,要保养身体。我就上疏辞官回家了!”
“我不是琏儿那个糊涂东西,你有今天都是辛苦挣出来的,怎么说回家就回家呢?就算你发疯,陛下也跟着你发疯不成?到底是为了什么!”玉芬叉腰,做茶壶状。
“哎呀,太太你可要注意点,二弟身边那个姨娘,就是原先你身边的丫头佳禾,可是一战成名,府里上下都说她泼辣,你还很横眉立目的,别叫人说有其主必有其仆。”贾赦伸手抓着了玉芬指着自己的手指,嬉皮笑脸。
贾赦拍拍身边的位子,叫玉芬坐下来。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皇帝不年轻了,可是储位虚悬,这些年来大皇子三皇子,和荣亲王三位皇子,更是三股势力在朝廷明着暗着较劲,大家各显神通,朝堂如同是戏台,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
随着时间推移,结局慢慢的显露出来了,大皇子是最有希望的,荣亲王年纪小,除了甄家一党在为他鼓吹,剩下的支持者,不是想要攀附,要政治豪赌,希望今后能有个拥立之功,要么就是畏惧甄家的权势。剩下的一些坚持体统法理的大臣支持三皇子,因为他是嫡子,更多的臣子,认为大皇子能力超群,一心办实事,堪当大任。
看起来想要做事实的官员还是比较多的,大皇子的支持人多时能臣干吏,皇帝册封大皇子的儿子青凤做了郡王,指婚之后竟然还叫他住在西苑。这说明什么?要知道西苑原本就是太子的东宫!
听到这里,玉芬忍不住在心里叹息,陛下才是真正老谋深算的那个,帝王心术果然厉害。皇帝宠爱甄氏,放任着甄远道一党在朝堂上兴风作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玉芬心里认为皇帝也不过是一般人罢了。见着美人就忘了江山了。谁知皇帝根本是在看戏。
是他搅乱了本来看起来平静的朝堂,其实从皇后生了儿子开始,就为夺嫡埋下隐患,皇长子是皇帝第一个儿子,而且生来聪慧,当年先帝在的时候,曾经表示过有意册立皇长子做皇太孙。但是就为了皇后,彼时的太子妃正好有了身孕,先帝就担心将来嫡子和长子争夺,才没有下旨。
果然太子妃生了个儿子,先帝就彻底把册立皇太孙的事情搁下了。谁知立储的事情竟然拖这么多年!随着时间的推移,皇子们慢慢的长大了,个人的品行和能力都显露出来,皇后的三皇子虽然占着嫡子的名头,奈何实在比不上皇长子。至于甄氏生的那个宝贝凤凰蛋,根本就是个炮灰罢了。
“陛下圣明,只是这和你回家有什么关系?莫非你也是糊涂了,被人家几句话给盟蒙蔽了?”玉芬紧张的盯着贾赦,别是贾赦又被贾母和贾政几句话给灌了迷魂汤,真的帮着人家打前锋了。甄远道是什么东西,欺上瞒下,是个天生的佞臣。专门会讨好皇帝,在底下胡作非为,收受贿赂。
大皇子也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他为人行事手段凌厉,不念旧情!“不是,我疯了和他们混在在一起。若是这样,当初还闹什么?三皇子本人即便是放手了,你想想,他身边的人,尤其是皇后,怎么会甘心,更有皇贵妃,甄远道那个人,心思细腻阴险,狠毒,他不敢和大皇子硬扛,肯定会在别处下手。我在兵部,看起来是个万事不管的,其实京城的羽林卫,神机营等全是我一手训练出来的!那些军官们都听我的。我听着风声,有人已经磨刀霍霍,预备在我身上找缺口了!”贾赦眉头一皱,眼里闪着阴沉的光彩。
有人要对贾赦下手!玉芬顿时紧张起,人生在世,谁敢说自己洁白无暇?贾赦是带兵的人,神机营铸造火器,还有羽林卫掌管着城门的关税,带兵是要钱的,只凭着朝廷那点军饷,想要练出来兵,真是笑话了。要是真的闹起来,贾赦绝对不是一尘不染的。
玉芬紧张的问:“你别是手伸得太长了没被人抓住了把柄?”
“就是没有把柄也能造出来几个,你还不知道官场上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前些日子五皇子正巧遇见了我,和我说了好一会话,我想了几天,现在明白了。外面风波险恶,还是回家避避风。你不是常说,家里要和睦相处,什么谁升官了,什么谁有钱了,一个大家子,本来应该齐心协力的,结果成了势利眼,各个都是乌眼鸡一样,这个家呆着还有什么意思?咱们家倒是风和日丽,我回家来正好休息!”贾赦感慨着拉着玉芬的手,深深地握住。
原来是这样,皇长子现在快要你藏不住风头了,但是已经有不少人虎视眈眈了。他们无法在大皇子身上下手,就要在外围动手了。贾赦这个时候回家来,正好躲过了风头,而且大皇子已经算的清楚,与其叫贾赦被人抓着穷住猛打,还不如保存力量。
真是一盘很大的棋!玉芬释然一笑:“也罢了,命也运也!我们只能顺天行事了。老爷回家了,我也放心了!”练兵很辛苦的,就算是在京城附近,也是每天摔摔打打的,身边也没什么丫头服侍,只有几个家人和亲兵。贾赦悠闲的找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你也该回家了,雁声和丫头都长大了,没几年就要给雁声找媳妇了!对了,皇后那边还提她的侄女吗?”
“咯咯,还说呢。现在皇后娘娘见着张贵妃也不过是面子上的情分罢了,不过可以理解,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大位无望,谁能心里舒服,她到底是正宫娘娘,当年先帝亲自册封的太子妃。凭什么自己的儿子不能继承那个位子?雁声么,跟着青凤还算不错,人家都说跟着黄子龙孙做伴读,肯定是委屈了孩子,我冷眼看着倒是青凤照顾雁声多些。”玉芬想去来最近的事情,和贾赦说起来儿女的事情。
那天在上书房,雁声给青凤端了一杯茶,谁知不小心碰着了甄氏所生的荣亲王,几滴茶水溅在荣亲王身上,荣亲王还没说话,他身边的伴读和大伴儿立刻竖着眉毛,厉声责骂起来,雁声觉得是自己没小心,也不敢说什么,一个劲的赔罪。谁知那些人越发的变本加厉,非要传板子,狠狠地打雁声一顿。这话出来,在场的人都面面相觑。
能做皇子皇孙伴读的都是勋贵之家的子弟,而且先帝在世的时候就定下来规矩,书房里面不管是皇子,皇孙犯错还是伴读们犯错,最多都是打手板,再也没有传庭杖的事情,雁声还是个孩子,几板子下去非死即残。于是大家上来劝和,青凤立刻不干了,上来一脚就把荣亲王的大伴儿给踹一边了,拔出腰刀黑着脸说:“谁敢动我的伴读一个指头,我就叫他血溅三尺!”
荣亲王比青凤大了几岁,竟然吓得哇一声哭出来,荣亲王身边的人顿时炸了,一个个吵嚷着造反了,要夺下来青凤手上的刀。雁声也不跪着请罪了,噌的一下站起来,把青凤护在身后,喊道:“谁敢造次!”吵起来凳子预备动手了。
正乱着,谁知皇帝竟然来书房查看功课,本以为青凤和雁声都免不了挨骂,甚至被处罚,谁知皇帝淡淡一笑,反而用夸奖的口吻说:“好,初生牛犊不怕虎,朕就喜欢这样有朝气的孩子。”还特别嘱咐先生,要好好地培养青凤,拿着夸赞的语气说:“此儿今后必然成大器!”
身为皇孙被皇帝说成大器,是什么含义?!大家联想到皇帝不肯叫青凤搬出宫去,还有皇帝对大皇子倾斜的天平——从此之后大家看青凤的眼神都变了。
贾赦一笑,对着玉芬说:“总算是有个省心的儿子了。”
贾赦回家修养,贾母听了只沉默一会,半天才慢慢的说:“你是我的儿子,我自然心疼,这些年也辛苦你了,回来好生的休息吧。我这里还有些上好的人参,你拿去补养身体!”说着贾母叫人开箱子,找人参来。
贾赦忙着摆手:“儿子不孝,这些年一直在外面,回来了也忙着公务,已经是心里惶恐得很了,怎么还有脸要老太太的东西呢。”贾母似笑非笑的看着大儿子:“你的孝心,我知道了!在皇上跟前我们都是奴才,对家里讲不起来孝不孝的!”
得了,一回家就碰一鼻子灰,玉芬在边上看着母子两个暗自较劲,只能无奈的装听不见。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日子还是一成不变,青凤慢慢的长大了,玉芬再也不用整天寸步不离的守着他了,一个月一般时间在宫里。既然空闲多了,她也能腾出手来整顿家务。玉芬和贾赦商量了,裁掉不必要的冗员,尤其是那些跟着那边关系来往密切的人。整个贾家的人都以为贾赦算是提前退休,仕途被彻底画上句号了。
只有玉芬和贾赦心里明白,悠闲的生活就像是天边的云彩,没准那天一阵风就吹散了,到时候肯定有不少的机密事情。到那个时候若是走漏消息,可就霎时之间乾坤倒转了。还是未雨绸缪,先慢慢的预备着。玉芬和贾赦把使唤的人梳理了好几遍,找了各种借口,把不可靠的,偷懒怠慢的,作威作福的下人都清洗掉了。
雁声一直陪着青凤,玉芬自然不用很操心,迎春毕竟长大了,玉芬也不常在宫里,迎春就不能总呆在张贵妃身边。玉芬干脆接了迎春回来,专心在家上学。贾赦对女儿很是疼爱,每天闲着无事教女儿读书识字,甚至带着迎春舞刀弄枪的。贾母听了,要接了迎春到身边养着,贾赦却是不舍得。
一转眼天气就热起来了,很快就要到端午节了,贾赦和玉芬过去给贾母请安,顺便送些过节的瓜果来。贾母看见那斗大的西瓜,和鲜红的樱桃点点头:“庄子上也送来了,西瓜比这个还大呢,只是樱桃没这个好!”
“这个是玉泉山边上出的好樱桃,全是进上的,我也只得了这些,全拿来孝敬老太太。”其实这是玉芬的庄园里面出的樱桃,贾赦和玉芬都装糊涂,不肯透露一点。
贾母忽然想起什么,对着贾赦道:“你来的正好,我有事情和你说呢!”玉芬听着贾母如此说,忙着站起来说:“我去看看三丫头和宝玉!”赵姨娘生了个女儿,王氏等着孩子一生下来,就抱走了说要亲自抚养。赵姨娘岂能叫她抱走自己的女儿,和贾政各种哭诉求情,贾政被赵姨娘说动了,要王氏把孩子抱回来。
王氏拿着正房太太的身份来,说:“三丫头是个女儿,将来说亲,人家问起来说姑娘是庶出,多有嫌弃不要的,做父母的就该为子女长远打算,赵姨娘自己糊涂不清楚,难道老爷爷跟着糊涂了。我就是担了恶名也不能毁了孩子的终身大事!”
贾政被撅回去,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但是贾政却趁着王氏不在的时候,叫人悄悄地把三丫头抱回去了。王氏岂肯善罢甘休,带着人去抱孩子回来,真是闹得天翻地覆的,赵姨娘依仗着贾政宠爱,寸步不让,王氏则是端着正房的架子,根本不把赵姨娘放在眼里。
正闹得不可开交,贾母出来说:“三丫头放在我身边养着!”于是王氏和赵姨娘,都安静了。最后还是赵姨娘被狠狠地骂一顿,罚了半年的份例,不过至于贾政私底下有没有给她私房钱补偿就不知道了。从此之后,赵姨娘也不敢很持宠而娇,在王氏没了嚣张气焰。
至于赵姨娘为什么改变态度,有人说是赵姨娘畏惧老太太,不敢再造次了,有人说是王氏到底是太太,荣国府是个有规矩的地方,不容的赵姨娘发疯。但是在玉芬看来,根本是她的好儿媳凤姐出马,狠狠地捏住了赵姨娘的经济命脉!
赵姨娘再也不敢在王氏跟前一争长短了。不过赵姨娘生的那个小姑娘倒是很机灵的样子。
“三丫头只怕和二丫头玩呢,这个事情大太太也该听听!”贾母叫住了玉芬,脸色严肃。
又是什么事情?玉芬和贾赦对视一眼,心里毛毛的。果然贾母旧事重提,雁声已经十二岁了,该考虑终身大事了。贾赦听着贾母的话,立刻张嘴反对:“老太太,雁声还小呢,咱们这样的人家哪有这么早就给孩子订婚的?”
“我说过了,千里姻缘一线牵,雁声和他们家的孩子有缘分!昨天官媒婆上门了,给太后的娘家定远侯伍家的姑娘提亲,人家还是看中了雁声!”贾母不由分说,对着贾赦和玉芬道:“我已经答应了,伍家的女儿有什么不好?”
玉芬仔细一想,立刻紧张起来:“当初伍家的那个女儿已经定亲了,这次说亲的又是哪一个?”
当年皇后说的那个侄女本来比雁声大三岁,人家姑娘前年已经订亲了,玉芬和贾赦还送了礼物赴宴呢。怎么又冒出来个女儿?玉芬有种不好的预感,伍家的确还有个小女儿,年纪才八九岁,一直没人见过,只说从小身体不好,一直在养身体。
但是有风声出来说,这个小女儿是胎里带出来的病根子,虽然请了无数的名医来看,却都无能为力,曾经有个很厉害的医生看过,说这个孩子只怕熬不过将笄之年。算起来皇后娘家没有别的姑娘了!贾母到底是几个意思,这么坑孙子!
贾赦也想起来了,顿时板着脸,刚要说话,就听着外面一阵哭声,王氏眼睛红肿的进来:“老太太,珠儿不好了!”大家都把雁声的婚事扔在一边了,忙着去看贾珠。
到了那边,李纨已经哭得昏过去了,贾珠躺在床上只有出气没了进气,眼看着就是不行了。大家忙着请大夫,灌参汤,总算是暂时缓和下来。请来的几位大夫都是一脸的为难,对着贾政拱手道:“学生学艺不精,政老还是另请高明吧!”
言下之意就是没救了?听着这话,王氏第一个忍不住,伤心大哭起来。正在乱着,就听着婆子进来通报:“大奶奶晕过去是有了身孕了,这会她知道大爷不中用的消息,要熏死呢!”玉芬有些感慨,心里想着李纨还不如死了好呢。
贾珠这个身体,只本来就是风中残烛,一直拖着,受罪的是李纨。现在贾珠不行了,李纨也算解脱了。谁知还有了孩子,只怕她一辈子只能守着孩子过了。守寡的日子可不好受,还不如死了干净。
王氏听了这话,只哭着喊着珠儿,根本不理会。凤姐看着王氏,又看看玉芬,很是矛盾,王氏不待见李纨,这是府里明摆着的秘密,这不仅是王氏因为贾珠身体不好迁怒她,更包含着娘家权势的比对,性格和婆媳关系各种复杂的因素在里面。现在贾珠眼看着不行了,一般人家要是听见媳妇怀孕了,必然是悲喜交集,庆幸上天留一线生机。
可是王氏呢,根本没接话,莫非她是逼着李纨去殉夫不成?玉芬察觉出来王氏的心思,也装着糊涂,贾母则是没什么反应,只皱着眉头。贾赦这个时候进来,刚听见了那个婆子的话:“你们还不拦着,珠儿总该有个香火才是。若是个男孩子,也算是留下一线血脉!咱们这样的人家还养不活一对母子吗?”
还真是个愣头青!难怪老太太不喜欢你呢!玉芬看着王氏尴尬的脸色,心里不由得感叹。耿直的人不讨喜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