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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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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陆府,陆长宁忙让婷玉先去换身干净衣裳,以免着凉。陆长宁原也打算先去换身衣裳再说,不想四方是个没眼力见的,偏在这时叫住她,要与她坦白。
四方道:“她姓刘,单名语。7岁时被卖到群芳楼,后群芳楼没落,她被贱卖到了彩楼。我虽是群芳楼舞姬的儿子,但却是自由身。群芳楼倒台后,我便凭着琴艺流转京中酒肆,混口饭吃。”
陆长宁哼哼了一声,了然道:“青梅竹马?”
四方忽然害羞道:“刘语她有喜欢的人,是邱员外家的小儿子。”
原是个郎有情,妾无意的故事。陆长宁轻叹一口气,世间种种,唯有情之一字最难解,也最难离。
陆长宁问他:“那你还要替她赎身?”
四方答说:“她最大的心愿是逃离酒肆……她喜不喜欢我与我要不要替她赎身是两回事。”
四方最大的心愿就是刘语过得幸福,只要她开心,日子再苦再累他都觉得开心。无论她心里的那个人是不是他,将来会不会是他都不要紧。
陆长宁又问道:“员外家的幼子怎不赎她?”
即便不问四方,陆长宁也已经猜着一二。既是员外,虽然官品不高,可好歹也是官,即便那姑娘与邱员外家的幼子情投意合,邱员外也未必答应;又或者,倘或这位刘玉姑娘是单相思,这事情又该另当别论。
四方答说:“邱员外不肯答应。”
陆长宁点头说:“邱员外大小是个官,自然爱惜面子,他不应允当属情理之中。不过既然他二人情投意合,此事就好办多了。”陆长宁看向四方,她道:“如果这位刘语姑娘不计较名分,这事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四方疑虑,陆长宁本是兴师问罪来的,怎么现下却像是真心为他和刘语的事打算起来。
陆长宁看出四方的疑惑,她道:“你别多想,我是念在刘语姑娘身世可怜的份上才说的这番话。”
四方黯然说:“她不在乎名分。”
大雨如注,风声萧萧,雨声戚戚,四方眼中映出一片氤氲之气。
那日在彩楼四方问刘语是不是非邱家那小子不嫁,她斜倚床栏望着隐匿在薄雾之后的远山,轻声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仿佛邱家那小子就在远山之后也深情望着她似的。
那时候他就知道这辈子他都不会是她心里那个人。
陆长宁问他:“说说你那一百两是怎么来的。”
几年前他母亲过世,群芳楼倒台,刘玉就成了他所有的盼望。他不求别的,只盼着她一辈子都能开开心心的,至于她心里的人是谁,他可以不在乎。其实若没有邱员外幼子与刘语这回事,他原本也打算赎刘语的,待在酒肆那样的地方终归不是长久之计,现下不过是顺水推舟成全他们。
四方回说:“是我借来的。”
陆长宁不信:“我竟不知小小一个乐师能有出手日此阔绰的朋友。”
她不是瞧不起酒肆乐师一职,只是酒肆来往的客人中虽不乏富贵之人,可四方常年流转各大酒肆,便是与这些贵人相识,至多也不过是点头之交尔尔,何以能从这些贵人手里凑到这么大一笔钱?
四方没言语。
陆长宁道:“你自个儿好好想想,若你肯如实相告,我不仅帮你赎你的心上人,还能让她和她的心上人得偿所愿。”
四方怔怔看着陆长宁,似是有所松动,可却又迟迟不见他有所表示。
看来这会儿她是问不出什么来了,方才那场大雨将她身上的衣裳打湿了一大半,此刻正贴在她身上,加之天气闷热,这衣服便似是沉甸甸的布袋似地裹住她,她更觉得异常难受。
陆长宁道:“去换身衣裳。未经我的允许,你不能出府半步。”
下了一场急雨后,终日盘旋于京中低空的热气便都散了。微风拂过,带来一点似有若无的凉意,好似初秋悄然而至一般。
陆长宁换了衣裳出来便听婷玉说四方逃了。
婷玉见陆长宁一点儿不惊讶,也不见她有去追四方的打算便问她:“咱们不去追他?”
陆长宁整了整衣袖,云淡风轻道:“不用,自然有人帮咱们盯着。再说了,他还能逃去哪儿?”
婷玉不解,问她:“谁会帮咱们盯着?”
陆长宁拍拍婷玉的肩膀,回说:“过两日你便知道了。”
须臾,陆长宁想起过两日便是七夕节,于是道:“又是一年七夕佳节,这段日子你跟着我东奔西跑的,届时咱们两个好好出去耍一耍。”
婷玉微笑说:“怕是你自个儿闷坏了,想出去耍了,别想着拿我当借口。”
第二日陆长宁与李丘进宫回禀京郊百姓失踪一案。陆长宁原本还打好了腹稿,想着若是圣上问起张媛失踪一事,她该如何应对,不想这日圣上似乎精神不大好,整个人恹恹的,一副精神不佳的样子。
圣上只听他二人禀报了京郊人口失踪一案后便打发他们出去,未曾问起张媛之事。于陆长宁而言,这自然是好事,只是圣上没精打采的样子不禁让她有些担心。
从宫殿出来,陆长宁问李丘:“王爷,明人不说暗话,下官有一事想请教殿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丘笑,负手问她:“无论当不当讲,将军都会问本王,不是吗?”
陆长宁道:“敢问殿下可知四方现下在何处?他与张媛失踪一事又何有瓜葛?”
李丘道:“这可奇了,张媛是将军未过门的妻子,怎却来问孤?”
陆长宁说:“殿下神通广大,除了王爷,下官当真不知该去问谁。”
李丘幽幽道:“你抓住四方的第二日我在街市看见他与一个姑娘攀谈,那姑娘腰间挂了一枚梅花佩。那玉水头极好,本王在城中寻遍珠钗店也没找到比那更好的玉佩,远远看着倒比去岁春节皇兄赏我的玉还好。将军若得空可否帮本王找一找?”
李丘又道:“至于四方现下在何处……既然人是在将军府中丢的,自然该将军自个儿去找才是。本王府中尚有琐事需处理,不便逗留。”
陆长宁作揖道:“下官谢过殿下。”
从李三告诉她四方喜欢彩楼一位胡姬开始,她就知道那日在马车上李丘并非随口提起四方,一切都是他有意为之。无论是那夜他主仆二人执意要她进入破庙还是后来李丘在马车上说的那番话都是他计划好的。
只是她不明白,李丘这样处心积虑“帮”她,到底图什么?
阿烈与李丘走出几步远后,李丘吩咐阿烈:“一会儿派人去陆府传信。”
阿烈恭敬道:“是。”
拜别李丘,陆长宁拐道去了承乾宫。
承晖殿中,陆平瑶正对着桌上的半壁襦裙发呆,那襦裙非宫制,上头的绣工像是陆平瑶的手艺。陆长宁在门口停了片刻,缓步走向陆平瑶。
陆长宁行礼说:“下官见过贵妃娘娘。”
陆平瑶猛地回过神,笑盈盈地看着陆长宁说:“快起来,何时来的?”
陆长宁回说:“才来不久。”陆长宁垂眸看了眼桌上的半壁襦裙说:“看这绣工,必是阿姐的手艺。阿姐如今怀着孩子,如何能动针线?”
陆平瑶唤来宫婢,让她们把衣裳收起来。
这是去岁陆平瑶为陆长宁做的衣裳,做这件衣裳时,陆平瑶特意做大了一些。她总想着有朝一日,陆长宁总有机会穿上她亲手做的这件衣裳。
陆平瑶道:“我何曾动针线?那是去岁的东西了。你今日进宫可是为了京郊百姓失踪一案?案子如何了,可查清楚了?”
陆长宁洋洋得意道:“阿姐也不想想我是谁,这点小事难不倒我。”
说话间,宫人呈上两叠精致糕点与茶水,陆长宁伸手便拿了一块。
陆平瑶问她:“圣上可曾问起张媛?”
陆长宁咽下糕点说:“正要与阿姐说这事。张媛之事,今次圣上没提。我瞧着圣上今日精神似乎不大好,阿姐可知是为何?”
陆平瑶眸光微动,抬手为陆长宁拂去嘴角的糕点渣子说:“约摸是因我初次有孕且这胎怀得辛苦,不思饭食,故而担心我的身体。”
陆长宁急忙拉住陆平瑶的手说:“为何?可请太医来瞧过?要不要紧?”
陆长宁一握住陆平瑶的手,心就“咯噔”一声落了下来,陆平瑶的手摸着比先前还瘦了许多,手上的骨头摸着还有些膈手。
陆长宁焦心道:“几日不见,阿姐怎么瘦成这样了!”
陆平瑶安抚陆长宁说:“你放心,不打紧。太医说了,怀胎前三个月食欲不振,犯恶心都是常有的事,等过了三个月一般也就好了。”
陆长宁问她:“阿姐想吃什么?若是宫中没有,我便偷偷从宫外带进来。”
陆平瑶点了点陆长宁的鼻子,宠溺道:“你有这份心,阿姐就很高兴,总算阿姐没有白疼你。张媛一事,阿姐会替向圣上求情,必定不让你为难,你且放宽心。”
陆长宁道:“有阿姐,阿郎和阿娘在,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因我知道,便是天塌下来也有你们为我顶着。”
陆平瑶轻轻捏了捏陆长宁的腮帮子说:“你呀,从小到大旁的都有限,就是撒娇这点无人能及。”
陆长宁忽然正经道:“阿姐,便是为了腹中皇子无论如何也要努力加餐,我可不想我这外甥一出世就瘦瘦小小的,将来我还怎么教他习武。”
陆平瑶笑,点头答应。
陆长宁一回陆府,王爷府便来人送信,那精准度就像是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线一般,把时间掐的好好地,一点儿偏差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