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别有忧愁暗恨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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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临时决定的进御仪式把后宫各司尚局忙得人仰马翻，无数宫奴穿花蝴蝶似地忙碌奔走，在每一道走廊、每一座厅堂、甚至每一个屋檐之下，悬挂起彩灯彩带，并把指定为新房的朝阳宫麒麟阁重新装饰，门户门窗，都贴上大大的“囍”字。
到了傍晚时分，大批内禁卫把通往朝阳宫的永巷封锁，隔开看热闹的人群，司礼监率领迎亲仪仗队敲锣打鼓，浩浩荡荡地从中穿过，直接来到后宫西苑某处偏僻的宫殿。
狄朗暂时居住的宫殿平日绝少有人来往，守门的宫奴被突如其来的人马吓了一跳，忙不迭地跑进去通报，却迟迟不见有人出来相迎。
“传皇上口谕——狄侍君接旨！”
司礼监耐着性子高喊了一遍又一遍，才有名小宫奴慌慌张张地拖了狄朗出来。
只见狄朗衣冠不整，浑身酒气，狂野俊美的脸庞上胡子拉渣，被宫奴半扶半拽地跪下，嘴里还乱七八糟地说着胡话，未等司礼监宣读口谕，便“咕咚”一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交杯酒还没喝呢，他怎么就先醉了？”司礼监惊讶地望着肆无忌惮呼呼大睡的狄朗，皱眉嘀咕。
伺候狄朗的小宫奴见司礼监脸色不善，忙磕头禀告道：“回大人，狄主子这段日子心情不好，所以，天天借酒消愁来着。”
“哦？他心情不好吗？”司礼监摸了摸花白的胡子，满脸疑窦。
小宫奴扁扁嘴，大着胆子道：“皇上自从把狄主子带回宫，一次也没来看望过，主子心里难受，所以，才会躲起来喝闷酒。”
“哼，是谁逼得皇上御驾西征？又是谁害得皇上浴血沙场差点丢了性命？皇上以德报怨纳他做侍君，已是仁至义尽了，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在凤天国，凌珑和狄朗之间的恩怨人尽皆知，司礼监对狄朗现在的遭遇不但没有半点同情，反认为他是贪得无厌，而小宫奴自从跟了狄朗，相处日久，感觉他并非如传闻那般恶毒，对狄朗渐渐忠心耿耿，司礼监只当小宫奴是年幼不懂事，大肆嘲讽一番，才安抚道：“好啦，他今晚也算熬出头了，你毋庸再为他抱不平啦，快想办法弄醒他吧，可别耽误了良辰吉。”
“是，多谢大人提点，请大人稍候！”
小宫奴不敢再多嘴，赶紧磕头谢了恩，起身跑去端来醒酒汤。
司礼监命随从帮忙扶起狄朗，捏着他鼻子强迫给他灌下。
狄朗醉得一塌糊涂，根本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被味道古怪的醒酒汤呛得差点窒息，才蓦然清醒过来。
“呃——你们这是干什么？快放开我！”
因为狄朗突然挣动，本应该灌进他嘴里的醒酒顿时汤泼了他一脸，气得他整个人跳起来，一把拨开湿漉漉的金发，运足狮子吼！
“安静点！吵什么吵啊？”司礼监狼狈闪开四处飞溅的汤水，黑着脸道：“你醉得跟死猪一样，不把你弄醒，今晚怎么伺候皇上？”
“伺……伺候皇上？”狄朗猛地打了激突，脑海里残存的醉意顿时消失殆尽，他仓惶转过头来瞪着司礼监，速度之快差点扭到了脖子，“你方才说什么了？皇上今晚……要召我侍寝吗？”
“并非侍寝这么简单，今晚，皇上要和你举行‘进御仪式’”。司礼监以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狄朗，郑重其事道：“你今晚是新郎官，这不修边幅的模样可得改一改，我调派了些经验丰富的宫奴，还有两名喜郎来替你梳妆打扮，由于时间仓促，你最好动作快一点，别让皇上久等了……”
“慢……慢着，司礼监大人——你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明白，你可不可以解释一下？什么是进御仪式啊？”狄朗打断自顾滔滔不绝的司礼监，思维陷入极度混乱之中。
“你刚入宫的时候，掖庭局没有教你学皇家律法吗？”司礼监没好气道：“进御仪式就是迎娶仪式，今天晚上，皇上要和你洞房！”
“啊——洞房？！” 狄朗失声惊呼，整个人彷佛被天外飞来的一记闪电击中， “我……我没有听错吗？皇……皇上今天……要……要娶我？”
“哈，你总算弄明白了？”司礼监看着狄朗被雷劈到的呆表情只觉好笑，“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皇上说了，如果你今晚伺候得不好，就赶你出宫去喂狗！”
“不——你骗我！这绝对不可能！”狄朗心乱如麻，头脑里“嗡嗡”作响，却被那句“赶你出宫”刺痛了神经，当即忘形大叫道：“皇上亲口说过，她这辈子都不会碰我的，君无戏言，她怎么可能出尔反尔？”
“不碰你？噢哟真好笑！你以为你是谁啊？”司礼监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捧腹讥诮道：“在后宫里的男人，谁不巴望着飞上枝头变凤凰啊？你既然想当侍君，就要做好随时承欢的准备，这后宫，可不是供人吃斋念佛的清修寺院！”
“可是……皇上明明发过誓……她后宫有那么多男人，就算打了八竿子也轮不到我的……”
狄朗拧紧眉毛，惝怅低语，说不清是欢喜还是别的什么情绪搅拌在心头，虽然他已经知道自己真正爱人是凌珑，但是，他同时也非常害怕去面对这份陌生的感情，所谓进君情怯，毕竟长久以来，他已经习惯了逃避，也习惯了用冷傲的面具去武装自己，如今凌珑主动找上门来，他反而不知所措了！
“司礼监大人，请您告诉我，是否有人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令皇上突然之间做了这个决定？”
事情发生得太过诡异，狄朗越想越觉得蹊跷，忍不住低声下气地询问司礼监。
“皇上的心意，我们这些奴才如何知道啊？”司礼监瞪了狄朗一眼，不耐烦道：“我劝你还是别想那么多了，能伺候皇上，乃是你几世修来的福份，你只管磕头谢恩就是了！”
“不行！这件事太古怪了，其中必有内情！司礼监大人，能不能让我去见太宰一面，他时常跟在皇上身边，也许知道原委。”
狄朗从十六岁开始，就率领桫椤国军队南征北战，自有精明过人之处，他想来想去，总觉得君逸凡嫌疑最大，君逸凡前脚探听了他的心事，后脚凌珑就召他进御，这两者之间，必有关联！
“今晚是皇上和你的洞房花烛夜，其他侍君都要退避三舍，你想见太宰，等明天吧！”司礼监一甩佛尘，想也不想地回绝。
“等明天就太迟了，我一定要今晚问清楚，大人——” 狄朗心急如焚，跨前两步扯开喉咙大叫！
“喂——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啊？”司礼监被狄朗搞得心烦气燥，跺脚大骂道：“你再啰哩吧嗦，小心我命人封住你嘴巴！”
“好，有本事你就一辈子不让我说话，可是在这之前，我要去见太宰！”
狄朗是个倔脾气，司礼监狐假虎威的恐吓反而激起他的怒火，他不管三七二十一，足尖往地上一蹬，身形腾空跃起，像只野豹子似的横冲了出去，气势之猛，把正在大呼小叫的司礼监也掀翻在地。
“反了！反了！真是反了！”司礼监又惊又怒，爬起来尖着嗓子朝殿外大喊：“捉住他！快捉住他！千万别让他跑了！！”
守在门外的内禁卫听到里头混乱，纷纷抄起兵器围上来拦截。
狄朗飞身避过迎面刺来的一支标枪，放声大喝道：“你们快让开，别拦住我！我不想打伤你们！”
自从解开降龙锁，狄朗的武功已经恢复了七八成，以他昔日的勇猛，眼前这些侍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然而，内禁卫并非跟随凌珑西征的正规军队，没有人见识过狄朗在战场上的厉害，不怕死地继续往前冲。
狄朗无意伤人，只凭借轻功夺路而逃，出招只守不攻，可惜他琵琶骨的伤势还未痊愈，手下留情反倒害了自己，不出半柱香的功夫，渐感吃力。
一些侍卫看出他的弱点，瞄准空挡从后偷袭，狄朗双肩疼痛，转动不灵，回身仓促招架，脚下已被长矛绊倒，侍卫们一涌而上，合力将他制服。
“放开我！我只是要去找太宰，你们捉我做什么？”狄朗被反扭着双臂押送回来，犹在不甘心地挣扎。
“岂有此理，你竟敢抗旨潜逃？不给你点教训，你真要反上天了！”司礼监怒不可遏，拍案暴喝道：“来人啊，给我重重打他三十大板！看他还敢不敢再闹？”
“大人——请大人高抬贵手啊！”伺候狄朗的小宫奴见势不对，慌忙跪下来求情，“狄主子今晚要行房，如果伤了身子，只怕无法伺候皇上啊！”
板子上身，少不得伤筋动骨，打伤狄朗事小，败了凌珑兴致可就罪大了，司礼监也意识到不妥，想了想，改口道：“好吧，那就赏他脚板三十藤鞭，让他没有办法再逃！”
“是！多谢大人开恩！”
见司礼监铁了心要修理狄朗，小宫奴自知人微力薄，再求也救不了主子，只得起身默默退开。
笞刑是后宫常用的惩戒手段之一，相对容易造成五内重伤的皮鞭、竹板和木杖，打荆藤算是属于较轻的一种刑罚，不过，遍布着敏感神经线的脚底却是最经不起摧残的部位，受过此刑的人，未来好几天都无法穿鞋走路，可谓典型的小惩大诫。
其实在凤天国，许多人都对狄朗心怀敌意，平日除了礼教官，故意找渣欺负他的内官都不在少数，司礼监借题发挥，滥用私刑，也不过是为了挽回他自己的一点颜面而已！
狄朗心中忿恨，不顾双肩被压制的痛楚，抬起头对着司礼监怒目而视，“你打我，就不怕我今晚在皇上面前，告你御状吗？”
“哼，皇上并非昏庸之辈，岂会听你一面之词？”司礼监浑不把狄朗的威胁放在眼里，插腰傲慢道：“你既然入了宫，就该守后宫的规矩，你不听劝阻大闹殿堂，受些处罚也在情理之中！何况，老夫自小入宫，伺候了凌家三代女皇，就算当今皇上，也要给老夫几分薄面，你这低贱粗野的桫椤国奴隶，竟敢在老夫面前放肆？真是吃了豹子胆了你！”
司礼监带着侮辱性的训词，宛如撞钟在偌大的殿堂中回荡，原来在众多内官当中，司礼监负责主持后宫大小仪式，权力极高，加之又是三朝元老，向来没人敢挑战他的威严，狄朗这回无疑是踩在老虎尾巴上了！
狄朗自知在劫难逃，狂野桀骜的蓝眸闪过一丝气苦，低头紧紧咬住了牙关，再不多言。
两人僵持间，行刑的用具很快就抬了上来，几个装满各式鞭挞刑具的大木盒子，一张生铁铸制的高背靠椅，椅上各处都镶嵌了皮索和铐环，座位底下还设有机关，可以拉伸出不同高度的脚架子。
狄朗看着这些形状可怖的刑具一一罗列到面前，狂野桀骜的蓝眸，渐渐燃烧起地狱的火焰，但是，他雕刻般俊美无匹的脸庞上，却没有流露出更多情绪。
“狄侍君，打脚板的滋味你还没有尝过吧？你想求饶了么？如果你乖乖认错，本官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司礼监对狄朗的隐忍感到有些意外，其他侍君到了这个时候，不是破口大骂就是杀猪宰羊般的嚎啕起来了。
狄朗嘴角勾起一道漂亮而倔骜的弧度，“如果我求饶，能见太宰么？”
“休想！”
“那我无话可说了，你动刑吧！” 狄朗昂起下巴，神色间透着轻蔑。
“好——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眼见狄朗仍是毫无悔意，司礼监老脸气成猪肝色，用力一挥手，立即有人拉起狄朗，拖到那张铁椅上坐下。
负责行刑的侍卫走过去，用皮索把狄朗腰身和双臂扣紧在扶手和椅背上，然后脱下他的鞋袜，以高于腰部的角度，把他双足凌空摆放到延伸出来的架子上，再用铐环锁紧大腿和脚腕，让他保持着双腿高抬，腰部对折的姿势坐在刑椅上。
由于练武的关系，狄朗身体关节非常柔韧，不过，筋骨长时间处于绷紧状态也是一种折磨，从大腿根部传来的撕裂疼痛一阵阵冲击大脑，耐得久了，狄朗呼吸开始变粗，冷汗也开始渗出额头。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
负责行刑的侍卫首先把两个野生麻核塞入狄朗口中，让他上下鄂无法闭合，然后，才从刑具盒里取出一根尾指粗细，带有细小锯齿的藤条。
这根藤条通体呈现出不自然的暗红色，挥舞间，隐隐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想必已经有很多人吃过它的苦头。
行刑的侍卫面无表情地举起藤条，朝狄朗脚丫处比了比，便毫不犹豫地抽了下去——
狄朗虽然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然而，当荆藤狠狠落在脚板上的时候，刹那之间所产生的激痛，还是令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唔唔……”
随着荆藤一下一下地抽打，狄朗额头上的青筋也一下一下地抽搐起来，犹如针刺火烧般的痛感沿着神经末梢蔓延全身，使他本能地想缩起双脚避开藤条的肆虐，但双脚却因为束缚只能直挺挺地留在原处，无法抑止的惨叫冲出喉咙，却被麻核紧紧堵塞，最终只能发出微弱的呻吟，痛苦，渐渐爬满了他狂野不羁的俊美容颜……
原来按照皇家律法，后宫里的男人不论身份高低，凡触犯了宫规，都要受到不同程度的责罚，轻则打骂，重则砍头，为怕受刑的人放声哭喊惊扰宫廷，往往会用准备好的野生山麻核塞住他们的嘴，以增加受刑时的痛苦，好让他们永远记住教训。
那些野生山麻核遍体长满坚硬棱角，卡在人嘴里又麻又疼，吐不出来也吞不进去，含得用力了，还能把口腔扎出血来。
狄朗以往受体罚的时候，嘴里虽然也被塞过麻核，但感觉都不如这一次难熬，因为脚部面积狭小，藤条经常落在相同的位置，那种又酸又麻又痛又痒的感觉好似毒蛇一般，不断窜游向四肢百骸，而且一阵比一阵强烈，折磨得他直想发狂，但两颗麻核却恪守本份地□□在那唯一可以发泄情绪的出口……
直到三十藤条打完，狄朗已是汗流浃背，全身虚脱，口腔里遍布被麻核扎出来的大小伤口，原本完好无暇的一双大脚也肿成了两只大馒头，又红又黑又青又紫的印痕纵横交错，不少地方更是皮开肉绽肿，稍微晃动一下，都痛得钻心入肺！
“怎么样，怕了吧？你以后还敢再任性嚣张么？”
司礼监板着脸走到狄朗身边，以手中拂尘挑起他无力低垂着的头，不意外地看到那张充满了野性与诱惑力的俊脸，再也没有了受刑之前的悍然傲气。
“今晚是你和皇上的洞房花烛夜，本官已是手下留情，希望你能记住这次教训，否则，再有下次，我可就对你不客气了！”
驯服野兽最好的方法，就是剪去它的利爪！
后宫三千男人各有脾性，如果没有一些非常手段，如何能起到震慑的作用？司礼监从小在皇宫中打滚，自然深谙其道，狄朗想要跟他斗，还早了八百年！
盯着司礼监得意洋洋的嘴脸，狄朗心中虽然痛愤至极，却苦于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唯有闭上双眼，瘫倒在刑椅上虚弱喘息，凌厉而漂亮的蓝眸，因为忍受着无法形容的痛苦而完全黯淡下去。
司礼监甩开拂尘，以征服了万兽之王的胜利姿态下令道：“好啦，天色不早，赶快带他去洗漱干净，皇上还等着享用他呢。”
一直守候在旁的宫奴们不敢怠慢，赶紧上前解开狄朗身上的桎梏，迅速抬往沐浴。
作者有话说
第121章 别有忧愁暗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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