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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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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焕颜看着自己的尸身,五味杂陈。
她想盗走尸体,入土安葬。
毕竟这么放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可又怕打草惊蛇,引起景峥怀疑,目前,还不知景峥是何打算。
搞不好就是不想让她入土为安,让她神魂不得安宁。
想及此,萧焕颜心里直发毛。
她又想道,只怕寒霁知道了要气绝,毕竟他还以为洞里藏了什么惊世宝物,三番两次想夺走。
暂时任何举措都不当,只得作罢。
两人一猫出了石洞,已经月上中天。
玄清宗有宵禁,任何弟子不得在亥时三刻后,无故在宗内游荡,因而,夜间有掌罚的弟子乘着云舟在各峰间巡视。
坐在白猫雪光滑亮的背上,萧焕颜一手扯住身前坐着的李离非,一手捏了一个隐身诀,将两人一猫的身形皆隐去,躲过了两拨乘云舟巡视的弟子。
顺利抵达巽峰。
巽峰上都是药田草院,无人居住,僻静清幽,通向山外的小径鲜有人知,萧焕颜带着李离非有惊无险地出了玄清宗。
夜半时分,星子几点,风声呼啸,白猫四蹄在空中狂奔,“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萧焕颜看着身前已经睡着的李离非,皱眉嫌弃地甩飞手背上滴落的口水,“先找到南堇,偷偷送走这个小祸星再说。”
白猫:“天大地大,这可怎么找?”
萧焕颜扶额,陡然又觉得头疼:“总会找到的,他肯定也在找我,”片刻,又语气无奈补充道,“就在前方那座城停下吧。”
“怎么了?前方有邪祟?”白猫警惕四望道。
萧焕颜:......
“手麻了。”
萧焕颜忽然有种扔了这个大包子的冲动。
沧州,仙蝶镇。
萧焕颜站在街道上,看着夜风中,家家户户檐角上迎风招展的蝶形纳福幡,语气无甚波澜,讷讷道,“真巧。”
两人一猫找了一家客栈落脚,李离非睡床,白猫睡在床角落,萧焕颜坐塌上凝神打坐,一夜无话。
静默深夜,久远记忆像开闸洪水,一股脑涌入萧焕颜的脑海。
谈不上多令她愁云惨雾,但也算令她如鲠在喉。
三十三年前,仙蝶镇。
“师弟,我听镇上的人说,今日是此地的蝶女祭,镇东晚上有庙会,庙会有戴面具的习俗,祭拜此地传闻中的许真君,然后点河灯祈福,到时人头攒动,那鬼面具很可能趁乱寻找目标下手,今晚你与我一同前去看看。”
萧焕颜一脸凝重,朝对面神色冷淡的景峥道。
“恩......好。”景峥欲言又止,还是神色莫测地答应。
为除邪,萧焕颜与景峥追这鬼面具,一路从临安城追到仙蝶镇,今日,定不要教它再逃之夭夭。
晚间,街头华灯初上,人流涌动,都朝镇东庙会流动而去。
萧焕颜与景峥戴着面具,在人潮中被挤得差点走散,景峥又腿脚不便,一脚深一脚浅地,走不快。
萧焕颜干脆一把抓住景峥的手腕,拉着他在人潮中穿行。
奈何人群实在太过拥挤,拉着景峥的手腕,她也差点被挤出几丈外。
混乱推搡中,景峥不得不一把回握住她的手腕,拉扯间,两人最后变成手指相握,掌心相扣。
师弟的手心滚烫似火,怎么还有薄汗——萧焕颜心道,这还是她第一次拉师弟的手。
“两位买个河灯祈福吧,让许真君保佑两位早日夫妻结发,举案齐眉。”走过最拥挤的路段,一个脸上沟壑纵横的老太太,佝偻着背,提着一个红色河灯,举在萧焕颜面前。
两人都戴着面具,她又削肩瘦腰的,被认出是姑娘也不奇怪。
“婆婆,你误会了,我跟他不是......”
萧焕颜开口解释,猛然低头看见两人穿过人群后依然紧握的手,急忙松开。
“小姑娘,不要害羞,买个河灯吧,求个好兆头。”老婆婆看她慌乱松开人家的手,以为她是羞涩,慈眉善目地笑道。
萧焕颜看她一个老人家也不容易,便不再过多解释,掏出银子,买下河灯。
跟着流动的人群,两人缓缓向前移动,进了蝶女祠。
奇怪,拜蝶女的人,怎么都是成双成对地拜——萧焕颜心里疑惑。
很快轮到他俩,由不得她作它想,也学着前面的人,两个人有模有样地一左一右跪着,拜了拜许真君。
两人一路静观四周,萧焕颜甚至悄悄放出神识打探,并未发现异常。
两人摘下面具一扔,走至人声喧闹的河畔,成千上万的萤蝶翩翩跹跹,身上泛着银光,迎着湿润和风,如吹落星雨,在草叶林间姿态轻盈地穿梭往来。
“蝶女,这种地方神因为信徒有限,一般都是很灵的,师弟,你有什么想祈求的,可以写在灯芯上。”
萧焕颜把河灯递给景峥,笑道。
“你写吧,这是你的灯。”景峥看那灯一眼,淡淡道。
“我啊,我没什么好求的,不如给你吧。”萧焕颜直接抓起他的手,把河灯的挑杆塞到他手里。
景峥不再出声拒绝,取出灯芯纸,平展开,捏了个诀,便见素纸上渐渐显现出小小的墨色字迹。
萧焕颜正要凑近脑袋来看,景峥手指一捻,素纸又成灯芯。
匆匆一瞥见,好像隐约看见了一个“长”字。
漫天星子散落河面,涟漪晕开,泛着一飘带碎光,一盏盏河灯载着无数祈愿,漂流而下。
景峥的河灯渐飘渐远,直至看不见。
萧焕颜收回视线,双手捏诀,只见她指尖凝起一簇灵气,数十只萤蝶围拢过来。
她悄不可闻地低语几句后,那些萤蝶便轻舞涌上,轻点她的指尖。
尔后四散混入成千上万的萤蝶中,也分不清此是此,彼是彼。
景峥见状,素常清冷的脸上不禁微愕,“你已经会画暗符了?”
修真界符咒不计其数,功用也数不胜数,但划分起来,无非两种,明符与暗符。
前者需要符纸朱砂,以及画符者的灵力,后者只需施咒者使用高深灵力,徒手画就。
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萧焕颜毫无虚怀若谷的谦逊,“暗符,不在话下。我让它们混入人群,帮我们找鬼面具,它们腿上都带了我刚才画的显阴符,只要靠近那邪物三尺以内,萤蝶身上银光便会化作红光。”
景峥眸光清亮地望着她,“当今修真界,能画暗符者,显露过身手的,两只手就能数过来。”
萧焕颜望着他一个怔忪,景峥虽然言语未表达,但眼角眉梢都是为她高兴。
那清冷自持的脸庞无喜无嗔时已是俊美至极,眉眼添上几分喜色,更是姿容绝代。
萧焕颜正要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陡然余光一瞥景峥身后,河对岸,一片银光闪闪中,一点移动的赤色格外醒目。
鬼面具现身了。
萧焕颜召出和光同尘剑,想起景峥刚炼气尚不能御剑,便毫不迟疑地伸手一揽景峥的腰。
让他站在胸前,又怕他凌空跌落。
搂在腰间的手还紧了紧。
萧焕颜全神贯注盯着河对岸的赤色萤蝶。
浑然不觉,身前的景峥已是浑身僵硬。
落地收剑,河对岸有少部分人刚才看见他们凌空御剑,引起了小小的骚动,两人只得敛了气息,低着头脚步疾快地向赤色蝶的方向靠近。
鬼面具作案从来嗜血快绝,稍晚须臾便是一条人命。
那赤蝶留恋徘徊在一名女子头顶。
那女子脸上的面具是一张眉目婉约的美人脸,与寻常街头巷陌贩卖的,浓墨重彩的面具完全不是一个画风。
围在女子周围的是三个没戴面具的男子,巧了,其中一人萧焕颜还见过,惊鸿山庄的牧寻。
那戾气若隐若现的鬼面具就在牧寻眼皮底下,他竟然也没发现,枉他还是筑基期。
萧焕颜犯难了,低声对景峥道,“那个牧寻与我不对付,以前两人切磋,我心狠手黑了点,未给他留几分薄面,如果他见是我,定然要横生枝节,让那狡猾的鬼面具趁机逃了。”
景峥立时明白他的意思,“我过去,伺机用符咒镇住邪物。”
萧焕颜拍拍他的肩膀,“你万事小心。”
景峥点头,手心攥着符咒,朝那几人走过去。
未料,尚在几丈外,那三人中的一个便先看见了他,用手肘捅了捅牧寻,笑得一脸不怀好意,“你看,那不是刚才在蝶女祠看见的那个断袖......”
牧寻抚着下巴,口气满是鄙夷,“老子生平最恶心这些‘走后门’的。”
景峥腹中原本有一套虚晃一枪的言辞,但是听得这一番话,面色铁青,也不曲线迂回,直接一指捏符,念诀,朝那女子脸上的面具贴去。
但由于腿脚不便,让牧寻先反应过来,一掌将他击出几丈外。
景峥嘴角立时涌出血丝。
远处藏在人群中的萧焕颜登时怒不可遏,这可是她从小就身娇肉贵的师弟,她自己都舍不得多骂一句,何况还是出手打她。
倏地,她拳头紧攥,像一阵骤起的疾风,卷到牧寻面前,抬手朝他天灵盖就是一掌。
众人尚未反应,萧焕颜又以指捏诀,须臾,一张细密的灵网将那四个人罩住。
欲逃之夭夭的鬼面具也啪嗒一声被拍落在灵网内。
紧接着,她小心翼翼地扶起景峥,朝他嘴里塞了一颗丹药,忍不住轻声薄责,“你怎么这么莽撞,智取智取,你平时对付我的那套伶牙俐齿怎么不见了?”
景峥紧紧抿着唇,不说话。
萧焕颜刚才隔得远,并没听见他们说的那些浑话。
见景峥又一副冷然如霜的模样,知道这人素来自恃傲骨,说不得,骂不得的,便也住了口。
但是有些人却不知道适可而止。
牧寻天灵盖受了一记,口鼻鲜血四溢,形容可怖,呼吸出多进少。
他由同门搀扶着,语气却还是轻蔑鄙薄,“原来你就是他的姘头啊,刚才在蝶女祠前戴着面具还真没认出来。”
萧焕颜闻言皱眉,“什么姘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