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注定》一笑良辰

11、第 11 章

　　早上没见识到的排场晚上都补回来了，宋璟坐下来吃完饭都没缓过神来，脸颊还是红的。
　　他有气没处发泄，只能跟茶杯过不去。
　　沐秋救下苦命的茶杯，给宋璟倒茶：“别跟茶杯过不去了，下回咱不那么招摇了，别生气了，我也没想到会围那么多人。”
　　沐秋是个没脸没皮的，他不在乎这些，但他知道他家夫人在乎。他轻轻地给宋璟顺毛：“之前肯定没人跟你耍这些心眼，跟我委屈你了，天天担惊受怕招摇过市的。今天是我的疏忽，对不起。”
　　沐秋直接把问题都甩给武林大会，对回来路上的事情只字不提，还承诺亲自去雪山给宋璟寻天山雪莲。
　　雪山凶险，有许多猎户设下的陷阱，偶尔还有猛虎出没，沐秋武功虽高，但想全身而退也不是件易事，宋璟连忙拒绝。
　　沐秋轻笑：“担心我了，舍不得我去雪山？”
　　宋璟抿了一口茶，淡淡道：“不是，天山雪莲虽价值千金，但一株难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兑现，不如换成赤砂草，五十株。”
　　治病救人沐秋不懂，但经商多年，对药草的行情还是略知一二，宋璟说的赤砂草正是最近炒到天价的药材。赤砂草不是什么稀罕药材，正相反它是一种很常用的药草，药效快成本低是应对风寒的良药，只是最近不知怎的，市面上的货一下子就少了许多，价格更是一涨再涨，直到一钱难求的地步。
　　虽然五十株无异于狮子大开口，不过既然是自己夫人开口，沐秋自然照办，他伸出一个手指：“我能弄到一百株，夫人陪我演完这场戏，如何？”
　　宋璟眼睛都不带眨的：“成交。”
　　沐秋把一张纸递给宋璟：“据可靠消息静修老道已经控制了大欣七成的药材销路，出事后我派人专门查过，是他垄断了赤砂草的市场，把赤砂草大批量卖给了境外商人，货物几经周转，暂时还没查到真正的买家是谁。阿璟，你要小心，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那我就不客气了。”宋璟摊纸磨墨，列了一纸的药名“这些药能找多少算多少，还有找机会废了静修手里的买卖。十里亭的线人无意间撞见他的一次买卖，买主是赤蛇部的贵族，那人蒙着面纱，线人跟了一路，直到去到赤蛇部的地界，亲眼看见守卫的人对他毕恭毕敬，才敢确定那人的身份。一个江湖人跟北边敌对部落有生意往来，静修这人不简单，你也要多提防。”
　　沐秋应下，对门外喊道：“来人。”
　　沐秋这里每晚都有人轮值，今天轮到青墨。
　　青墨：“教主有何吩咐？”
　　沐秋把药单递给青墨，吩咐道：“尽全力收购这些药材，账记在钱来银庄。还有加派人手去太和门，盯紧这个老头，特别是他跟什么人有生意往来，一有消息立马上报。顺便派人探一下南境的情况，不论打探到什么都要上报，一根针都不能放过。”
　　青墨抱拳：“属下定不辱使命。”
　　门开了又合上，宋璟问道：“老沐，你是觉得南境会有变？”
　　魔教坐落在大欣最南边，临近九幽城，是一道天然的阻隔南蛮部族的屏障。一旦魔教空缺，那么南蛮只需要给南京驻军的统帅一点好处，就能在南境畅通无阻，率军直逼京师，这也是沐秋最担心的。
　　魔教虽不属于大欣领土，但十余年前，九幽城的百姓也曾是魔教的子民，一旦烽火四起，遭殃的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作为曾经的君主，又怎忍心自己的子民蒙难呢？
　　沐秋长叹一声：“但愿是我猜错了，这群老东西只是吃饱了撑的想找咱们麻烦。对了，那些药是做什么用的？”
　　宋璟也跟着叹了一声：“我跟你一样，也希望自己猜错了。赤砂草虽然是比较常用的药材，但它有一个特殊的功效，就是治疗疫病。虽然其他药材的价格也涨了很多，但大量出售给境外商人的只此一例，不得不防。而且快要入冬了，有备无患吧。”
　　沐秋：“嗯，钱的方面你不用担心，有我呢。”
　　宋璟：“没想跟你客气，你之前扔了好几家铺子给我打理，我就当收辛苦钱了。不说这个了，有个事儿想问问你。老沐，你中午跟青墨说什么了，他今天一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说到这事儿，沐秋就头疼，他斟酌了一会，说道：“是一点私事，我答应过他们，不能说的。”
　　沐秋鲜少对宋璟瞒事，他该知道的会跟他说，就连他觉得自己不该知道的，账房还有多少银子这种事情也一并说了，这回思量这么久还是没告诉他，应该是真的不能说。
　　宋璟眼睛一转，计上心头，他拉住沐秋的袖子，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真的不行吗？可我想知道，这是我第一次求你，你忍心拒绝我吗？”
　　沐秋深吸一口气：“不能说，也……不忍心拒绝你。这样，你问点别的，除了这件事，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别生气，好不好。”
　　鱼儿上钩了。
　　宋璟此时背对着沐秋，闻言转过身，试探性地说道：“真的？”
　　沐秋做发誓状：“保真。”
　　宋璟思索了一会儿，才说道：“那……就讲讲你小时候的事情吧，之前听青衣提过一点。”
　　沐秋知道宋璟爱吃甜的，把空了的蜜饯盒添满，放在他手边：“哦？说说你都知道什么，我看着说。”
　　宋璟挑了颗金丝蜜枣放进嘴里：“唔，只知道你十岁当家，十七连挑四大世家奠定魔教如今的江湖地位，就这些。”
　　“青衣来得比较晚，知道得有限，”沐秋挑挑拣拣，选了颗梅子含着，酸得他直皱眉“其实我不是母亲亲生的。十岁之前，我跟着亲生父母生活，那时候我每天的愿望就是能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爹娘总喊我练功，我就说明天再练也来得及，今天先玩着。后来才知道当时的自己是有多蠢，放着大好的时光不练功，结果在灾难来临时想保护的人一个都没护住。”
　　宋璟握住沐秋的手心，静静听着。
　　沐秋：“那是朝廷蓄谋已久的清缴，十万大军集结在九幽城外，大战持续了半年之久，魔教所有的精锐全部葬送在九幽城下，其中包括我的父母。那时我才十岁，等我赶到时爹娘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我抱着尸体痛哭了一场，哭晕了过去，被母亲，就是老夫人捡到带了回来，当做教主培养。”
　　手被人握得更紧了，沐秋笑了：“不用担心我，都过去了，其实我挺感谢母亲的，是她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没有她就没有如今的我。”
　　这些宋璟都懂，就是没有来的心疼。原来那天梦到的就是沐秋的小时候，难怪他要说对不起，对战的惨烈直到今天还历历在目，宋璟又想起岳云城被围困的那天，心脏抽疼抽疼的。自己弱冠之年尚且如此艰难，他十岁当家，恰逢魔教最落魄的时候，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沐秋拍拍宋璟的手背，宽慰道：“别难过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我是天选之子，生活自然比别人苦一些。现在都过去了，我是堂堂魔教教主，年纪轻轻就拥有盖世神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最重要的还有你这么漂亮的美人当娘子，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夫人你就别皱着眉头了，笑一个好不好？”
　　宋璟抽回手，冷着脸反驳：“谁是你娘子，别乱叫。我只是想起了岳云城，现在想起来，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情了，世间已经没几个人记得岳云城了，时间还真是不留情面啊。”
　　沐秋赞同这个观点，时过境迁九幽城已经没有人记得他们曾是魔教的子民了，不过那又如何，魔教还是那个威名赫赫的魔教，这是不争的事实。
　　宋璟调整好情绪，发现一个惊天秘密，九幽城之前居然是魔教的地界，那魔教真的只是个教派吗？
　　江湖对魔教的传说都是围绕沐秋和他座下四个特别能打的影卫展开的，最早的都是沐秋当上教主以后的事情，搞得宋璟一度认为魔教的历史好像是从沐秋开始的。
　　沐秋对此的回答是：自尊心使然。
　　乾武十四年，英帝亲自率军南下，意图一举铲除魔教，结果魔教以少胜多，欣朝元气大伤也没把魔教收入囊中，南境兵防更是直接断代了。如此丢脸的事，朝廷自然不会往外提，朝廷都不提，江湖的人自然不敢逆龙鳞，这件事就这么被世人淡忘了。
　　至于沐秋之前的魔教，可谓是如日中天，那时的魔教不叫魔教，叫魔都，疆域可比大欣二十五座城池，富甲一方。现在的武林世家在魔都眼里不过是小打小闹，根本不是魔都的对手。他们还曾联手偷袭前魔都君主沐玄天，八个人，五死三伤也没能伤到沐玄天，回去之后当然对这些事缄默其口，于是魔都的传说也随着那一战消失于世人眼前。
　　宋璟感慨：“原来咱们还有这么传奇的过去啊，那岂不是说现在魔教也不是大欣的领土？”
　　沐秋悠悠点头，露出得意的神情：“那是自然。本来九幽城也该还给我们的，但英帝那老头奸诈得很，说他们的士兵深爱着脚下这片土地，他看得心疼不忍下令让他们离去。就这样，九幽城纳入大欣版图，由朝廷派知县管辖。”
　　宋璟咽了下口水，最是奸诈帝王家啊。
　　沐秋：“好了，你想知道的我都说完了，该你了，阿璟。你小时候都在做什么？”
　　宋璟眨巴眼睛：“怎么就到我了呢，不是我问你吗？”
　　沐秋微笑：“之前没反应过来，刚刚我想明白了，你根本就不想知道青墨的事情，你从始至终的目的都是套路我，套路我讲小时候的事，别以为你背过身我就不知道你在偷笑。赶紧的，别磨蹭，一换一很划算的。”
　　没想到计划这么周密还是被看穿了，宋璟长叹一口气：“我很小就开始读书认字了，六岁开始跟着阿爹学医，十岁能熟练地下针、背诵各种疾病的病症，十六岁会金针刺穴跟着阿爹走南闯北四处行医。”
　　宋璟想了想，补充道：“我的童年比较枯燥，大部分时间都在看医书练习针灸，只有过节的时候会被放出来。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过年的烟花，还有中秋满街的花灯，烟花是岳云一绝，别处都看不到的，你帮了我这么多，真想带你去看看。不过我最怀念的还是小时候阿爹带我看星星，我认得天空中每一颗星星。”
　　夜里天凉，沐秋找出披风给宋璟披上。宋璟任沐秋给自己系披风带子，表情微怔：“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虽说晚上会比白天冷一些，但屋里的炭火充足，他甚至觉得有点热。
　　沐秋拉着宋璟的手往外走：“带你去看星星。”

作者有话说

　　看星星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