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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我不会爱上如今的你 ...

  •   正是人间四月,我和容休去了江南。我之前提议去北边重温我俩一起看过的风景,被他拒绝了,他说人要往前看。
      我也想让容休能重新爱上我,但显然要比第一次难。首先,没有了一碰他就会流鼻血这个设定,那我就和普通女人一样。其次,他现在对我有所提防,总是不着痕迹的疏远我。
      比如说住客栈这件事,以前我们是师徒关系的时候是住隔壁。现在倒好,我们根本不住同一家客栈,容休说是怕我遭到非议,但其实就是想躲我。
      唯一让我欣慰的一点就是他虽然刻意保持距离,但也不会丢下我。有的时候我跟不上他,他就会停下来,朝我挥挥手中刚买的梅子。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收妖,我就坐在一边默默地看着,时不时拍手叫好。我心中烦闷,但又要憋着,我现在要是像以前那样对他撒娇,肯定会被他讨厌吧。
      我以为这样纯洁的关系要保持个几十年,但直到有一天,我们路过一片桃花林的时候,终于迎来了转折点。一个美艳的女子香肩半露,斜倚着桃树摆摊,慵懒又妩媚,姑且叫她桃花妖好了。
      月白色的布铺在落花上,零星的摆着些女子用的小物件。我对珠钗没兴趣,但正中央手书的“算命”二字让我来了兴致。
      “姑娘要算姻缘?”
      我回头看容休,他正坐在远处的树枝上,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我无奈的摇头,“不。”
      她换了个姿势,“你夫君不记得你了?”
      我略一吃惊,又有些伤感。这话对了一半,他是不记得我了,但他不是我夫君。
      她扬起精致的小脸,“不想让他重新记起你?”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当然想了。”
      她轻笑,将面前的小香炉推过来,“这是子午炉,子夜时分你点上龙涎香。你的夫君就会梦到你想让他看见的东西。”
      我狐疑的问,“真的假的?”
      她翘起二郎腿,“不信的话今晚子夜你到这桃花林来,我让你看看。”
      “那好。”
      我站起身,容休闭着眼靠在树上,一片桃花落在他额上。
      他跳下来,问我“可有喜欢的?”
      “啊?”
      “不是去看珠钗了么?”
      我回过神来,摇摇头说没有。
      我和容休住得远,晚上偷跑出来根本就是小菜一碟。我提着灯进到桃花林里,脚踏过落叶的声音清晰的回荡在整个林间。白日里那个女子仍斜倚在那,只不过点了红烛。
      她轻轻拍了拍身旁的空地,“来,躺下吧。”
      我闭上眼,闻着香炉里飘出的气味睡着了。
      梦中呈现的似乎是五百年前的事,容休只身来到这片桃花林,他手中握着那枚铜镜问这桃花妖,“你可知这镜子的来历?”
      那桃花妖接过来只看了一眼,“问我作甚?”
      “我知道这镜子是你做的。”
      她苦恼的皱皱眉头,“你知道的真多。”
      容休继续问,“为何它会在我身边?”
      桃花妖勾唇,“提醒你这一世不要忘了一个重要的人呀。”
      容休沉默了。
      桃花妖开心的笑起来,“猜对了,是女人。”
      容休抿唇,“她在哪?”
      “你去把另一枚铜镜也取回来再说吧。”她头一歪,“友情提醒,在御锦那哦。”
      我被叫醒,睁开眼就看到桃花妖美艳的面庞。
      “怎样,是不是看到了我想让你看到的东西?”她得意洋洋地说,“后面的故事你应该都知道吧,容休凑齐了鸳鸯双生镜,受了点小伤。我给他看了铜镜里的记忆,他就像发了疯一样的冲去黄泉找你了。”
      铜镜背后浮雕里卡住的血渍、五百年他来找我、一身血的回到渚西,记忆再次被封印。原来一切都可以连在一起。
      “那他现在为什么仅有一枚铜镜?”
      “另一枚是我的报酬啊,虽然在赌场上输给别人了。”
      “所以,你把这香炉借给我也是要报酬的吧?”
      “当然,我不做亏本交易。”
      “好,你要什么?”
      她嘿嘿一笑,“一直做交易我也累了,我们玩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
      “就是让你夫君想起你之后,我会抽去你的记忆。这样一来,你们俩的处境就颠倒过来。怎样,是不是很好玩?”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仿若六岁孩童真的在期待玩一场游戏,只不过这游戏对我来说有些残酷。我如果玩了,就会忘了容休。但我不知道容休会不会像我一样,他万一对失忆后的我说我们本是陌路人呢?按照他的脾气秉性,很有觉得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才是最好的结局。我不敢玩这个游戏,害怕容休会抛下我。
      她见我犹豫了,轻蔑地说,“你不相信你夫君?”
      这话还真是一针见血,我一直都觉得容休对我的爱总是轻描淡写,他一向冷淡又温和,我也没有见过他因为我而有什么很大的情绪波动。就是因为他的想法和心情从不显露给我看,我才总被失落感而包围。
      我现在成了当初在黄泉里最讨厌的一种人,不想过桥,又不敢喝汤。战战兢兢,无法作出决定。原来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体会到他们的心情,我根本就没有资格看不起任何人。
      她看我一脸的犹豫,叹了口气,“爱上一个人之后,都会变胆小么?”
      我咬咬唇,抬起头,“我不想忘记他。”
      她轻笑,“你是不是傻?你忘记他,就不用承担现在单相思的痛苦了。”
      “那样未免太自私。”
      她语调冷了几分,“你以为自己很高尚么?”
      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我也清醒过来。
      “好的,成交。”
      她点点头,掏出一张纸,“来吧,画个押。”
      她用小刀将我食指割破,滴了一滴血上去。
      “对了,我刚才为你点的龙涎香是最后一根。”
      “就是说我要再去找一根咯?”
      “没错,要是你一开始就相信我的话就不用这样了对吧?嘿嘿。”
      我叹口气,拿了香炉就走了。那香炉如脂似玉,手掌心的大小。
      第二天容休照例在楼下等我,但我起晚了,比平时晚了两个时辰。匆匆跑下楼的时候特意看了一下他的脸色,还是如往常一样,没有生气的意思。
      “对不起,让你等那么久。”
      他摇摇头,说无妨。递给我一盒糕点,我打开一看是桃花酥。
      我感激涕零,“容休你真好。”
      他没说话。
      我走在前面,窜进集市里左顾右盼,遇到卖熏香的就问,“你这有没有龙涎香啊?”
      老板好笑的看我一眼,“我们这是老百姓摆的摊,哪会卖什么龙涎香啊。”
      我不解,“怎么了吗?”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将食指和拇指圈成一个小圈,“龙涎香啊,就这么一点,要一千两白银!”
      我惊了,呆如木鸡。
      老板看到跟在我身后的容休,若有所思的笑了笑,“姑娘买龙涎香是想为夫君壮阳吧?没必要买那么贵的,你看我这檀香,还有催情的功效呢。”
      我余光看到容休脸色白了一下。
      我摆摆手,“不用了。”
      找了一上午,都没有见到龙涎香的踪影。我郁闷的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出神,找不到龙涎香根本就无法进行下一步。
      想起容休失忆前说要带我去看江南的美景,顿时有些感伤。物是人非就是这种感觉吧,江南依旧很美,只不过我无暇看了。
      刺眼的阳光被挡住,我被拢在容休的影子里。他站在我面前,“坐过船吗?”
      我摇摇头,“你要带我去坐?”
      他笑笑,“是更好的事。”
      他久违的笑容,比四月的阳光还要明媚。
      容休领我到一条大江前,碧水和柔光相映成辉。江的两侧皆是青山,和水中的倒影连成一片。杜鹃的啼鸣响彻山谷,激起更为空灵的回声。
      容休拿出一粒药来给我服下,随即烧了一张蓝色的纸符。一辆通体乌黑的辇车从水里飞出来,稳稳地停在了我们身边。
      “上去吧。”
      我爬上车之后容休也坐了上来,辇车调转方向回到江面。脸上一凉,辇车沉入水中。碧绿的江水无比澄清,能看到在身旁游动的小鱼。辇车比较小,我和容休挨得很近,他靠在辇车的扶手上,偏着头不知在看些什么。
      辇车不知驶向何处,所见的水族生物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高级。那颗药让我浑身发着淡淡的莹白色光芒,保护我不在水里窒息而死。
      碧绿的江水渐渐变成蓝色,视野也更加宽广。水里行车十分平缓,时而遇到水流颠簸一下,像是摇篮。我眼皮发沉,但又因为这逼仄空间引起的暧昧气氛而极度兴奋,双手放在膝上无所适从。容休仍是侧着头,看不见他是什么表情。
      辇车停在一个海底宫殿的门口,下车后几个鲛人士兵就围了上来。
      他们上身赤裸,下半身是鱼尾,卷发在水中飘扬,看起来柔软如海草。
      “将军和夫人已经恭候多时。”
      容休客套几句就被领进宫殿,我看着脚底发着蓝光的桥出了神,因为这根本就不是用石子铺成的,而是许多鱼聚在一起形成的鱼桥。
      四周时不时有鲛人游过,身形姣好婀娜多姿。
      但看到将军和夫人的时候我还是愣了一会,原来鲛人是这样的美。
      将军肩上长着角质鳞,壮实的肌肉看上去孔武有力,长发遮住一只眼,笑起来也是和蔼可亲,“快,快,里面坐。”
      夫人看到我,略一吃惊,“原来容休上次来求鲛绡,是送给你呀。”
      将军也发现了,“嚯,容休挺浪漫啊。”
      容休没有回答,因为他不记得了。
      将军正色道,“那这次来又所为何事?”
      容休颔首,“龙涎香。”
      我脸上抽了一下,他甚至都没问我为什么要龙涎香。
      将军并无为难之色,刚要应允就被容休打断了,“我三番五次上门打扰,实属恬不知耻。如果可以,我希望能用自己的绵薄之力来换得龙涎香。”
      夫人笑道,“太见外了,你对我们的恩比起这些琐碎物品可要重的多。”
      容休沉默了,我猜他可能忘了自己对鲛人究竟有什么恩。
      于是我问道,“什么恩?”
      原来这恩正源于故事的开端。
      御锦取的那颗鲛人之眼正是将军的,鲛人一族不堪受辱,正准备兴兵和妖界背水一战的时候,容休出现了,归还了鲛人之眼。
      原来他那日出现在妖王寿宴上,是为了夺回那份献礼。怪不得御锦说邀请了他几百年,才肯赏脸来一次。
      将军叹口气,“我们鲛人一族不擅战事,根本无法与妖界抗衡。要不是容休送回了我的眼睛,可能我早已做出傻事,牵连全族啊。”
      容休的记忆里只要有我的部分就全部被清零,他像个局外人一样的听着自己的事。
      将军见他还是不想白受,于是打趣道,“你若一定要做些什么,那娶了我家小女如何?”
      我身上一冷,咬着唇看容休什么反应。
      他礼貌一笑,“在下配不上令爱。”
      夫人已经命人取了龙涎香来,笑着塞到他手里,“那就好好收下。”
      我和容休乘上辇车踏入归路,我以为又会像来时一般一言不发,但出乎我所料,他开口了。
      “说说看,我们的事。”
      像是一片羽毛拂过心尖,撩起千思万绪。
      一时间百感交集,他第一次问起过去的事,说明他不再逃避。
      然后就是一阵怅惘的感觉,我竟不知从何说起。
      容休撑着头说,“其实过去的事一点也不重要,是你太执着了。”
      “不重要?”
      他点点头,“既然无力挽回过去,那就努力让我再重新爱上你。”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心情好了就拿我开玩笑是么?
      我苦笑道,“你以为让你动情是很简单的事?”
      我沉湎于过去就是因为不相信自己,不接受新的可能性。既然有办法回到过去,那就无所谓将来了。我不敢看他,无处安放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我想,他肯定知道我很怯懦。
      他移开目光,语调有几分冷漠,“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前,我都不会爱上如今的你。”
      他说什么?
      我心里一阵抽痛,他言语如剑,将我伤得体无完肤。
      容休,你说过去是无力挽回的么?
      不,你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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