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是摔神不是衰神

10、10.秘密（五）

　　今天的小镇异常的安静，浓雾拥抱着镇子，平添了一丝死气沉沉的味道，连在石阶上假寐的猫也显得躁动不安。宋霜影心头有股没由来的压抑。
　　石吹竹似乎是看出宋霜影不太高涨的情绪，带着安慰意义地拍了拍他的肩，只当是早上那幕对一个刚入世界没多久的人打击太大。但宋霜影知道，自己的心情并不是因为那人的死受到的影响。他的不舒服来自于内心深处的惶恐，他隐约觉得，接下来的事不会那么合他们心意。
　　第一家打开卷闸门的店铺使小镇终于有了人的气息，接二连三开张的店终于打破了原本的平静。可唯独他们一直等着的小店迟迟没有人来。
　　风隐约吹来几个妇人的碎语，几个词飘到了二人耳里，石吹竹脸色一变，拉着宋霜影，凭着记忆往女孩家里跑去。果然，女孩家外拉起了警戒线。老板夫妇抹着眼泪，哭诉着老天的不公平。
　　宋霜影知道他为什么难受了。一些来自恐惧，多半来自愧疚。他应该早就想到索娅会干出这种事情！他昨天就应该意识到了！那个女孩告诉他了这么重要的事，他却连她都保护不了！宋霜影恨索娅，更恨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他重重地朝旁边的树上打了一拳。
　　“别自责，霜影。”石吹竹安慰道。
　　“可是！可是！我本来就应该想到的，我们有线索，我们知道说出秘密的人都会死！索娅知道是她说的，昨天就去找她了！我昨天怎么没想到会发生这件事！我本来……本来可以阻止这件事发生的！”宋霜影声音越来越小。
　　石吹竹抓住宋霜影肩膀狠狠晃了两下：“我懂你的心情！昨天看到你的样子我也是这种感觉，为什么不回头看着你？为什么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不在你身边，让你一人面对？但是你要分清虚拟和现实，这个世界不存在，那个女孩也只是个npc。现在你要做的就是振作起来，既然觉得对不起她，就帮她复仇！”
　　宋霜影半靠在树上，石吹竹说的话他觉得有道理。这里不是现实世界，是他太敬业还是入戏太深？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听眼前这个男人的话准错不了。他闭着眼，时间久到让石吹竹怀疑他是不是太过激动大脑缺氧昏过去时他才缓缓睁眼道：“我们进去看看吧。”
　　趁着看管的人不注意，两人溜进了房子。入目的场景实在是让人心惊，宋霜影难以想象小姑娘到底遭遇了什么。门，书桌，窗户，甚至是天花板，都在诉说昨天这里发生了一场多么触目惊心的事件。
　　女孩的尸体已经被运走，现场还留有一把作为证据的铁钳。宋霜影当时在店前听到的，正是一个妇人用着惋惜的语气却带着看戏的表情说的：“听说那家店的女儿晚上睡觉时舌头给生生扯下来了。”
　　“有人说出了秘密，送她一把小铁钳……”宋霜影喃喃道。
　　二人看完现场又偷偷溜了出来。他们已经知道秘密的内容但他们还没完成任务，说明任务不只有知道秘密这么简单。他们回到古堡，大厅的尸体已经被处理掉了，地上的血迹也不见了，空气中浓密的消毒水味还掺杂了一股腥味。来调查的人刚走，给出的结论是从栏杆扶手那坠落而亡。
　　他们和少年约定好要叫一面，但是在见面前他们先去了五楼。那个男人的死亡，显然是他知道了秘密，他们要去男人的房间看看他有没有找到什么线索。从昨天和索娅的正面硬刚，宋霜影敢肯定，索娅绝对有把人推下楼的力气。但令他感到奇怪的是，知道秘密的人的死法分别对应着童谣上的物品，但短短几句童谣中似乎没有一个是可以和男人的死对应起来的。
　　男人的房间很干净，有人抢先一步清理了他的房间，就连窗户前的花瓶里的水都是新换上去的。男人曾经的痕迹全被抹去，这个房间就像从未被人使用过一般。
　　“动作还挺快的。”石吹竹嘲弄道。
　　这个房间看来是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二人折返去了三楼找少年。少年正坐在房间里等着他们。
　　“听说镇子上出事了？”少年问。
　　“这消息传的还真快。一个女生的舌头被拔掉了，那犯人还把凶器留在了现场，好像是个铁钳。”石吹竹故作不在意地说。
　　他观察着少年的反应，果然，少年在听到舌头和铁钳两个词后脸一下变得煞白，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石吹竹没给少年缓和的机会，接二连三地问：“你知道些什么？告诉我？是不是和索娅有关？说出来，我们会保护你。”
　　宋霜影看少年苍白的脸有点于心不忍，他轻轻拍了拍宋霜影暗示他点到为止就行，可这次石吹竹没理会他。
　　三人沉默了许久，少年抬起头，他的眼神从懦弱变得凌厉：“告诉你？把自己的命也给搭上去？我可没她那么傻。”
　　“她？”
　　“就是那个被杀的女生。没想到她居然也发现了秘密，那群傻到家的老师看上去什么也不知道，所以她是把秘密告诉你们了吧。结果呢？死了！你们保护好她了吗？没有。对了，提醒你们一句，你们可要小心你们的耳朵。”少年说着，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听到少年的话，宋霜影又想起了那个女孩。他用力地握紧双拳，最后却又无力地松开。
　　宋霜影的举动石吹竹都看在眼里，他冷笑着，这个小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之前演得还真不错，连宋霜影都没看出来他真正的样子其实是个小狐狸。本来他还有点耐心，可以和少年好好交易，但这小鬼头为难宋霜影，算是彻底激怒他了。他弯下腰，凑近少年的耳朵，少年不知他要干什么，下意识想躲，却被石吹竹摁住了身子。
　　少年把轮椅摇得左右晃动，可一个常年坐在轮椅上的人怎么是一个四肢健全，天天健身的人的对手，石吹竹稍稍往摁住少年肩膀的手使了点劲，少年就疼得龇牙咧嘴。石吹竹轻声对放弃挣扎的少年说：“你的妹妹索娅杀了她的姐姐，夺走了她的眼睛，你的腿也是她砍伤的。哦，对了，镇上学校女孩的失踪也和她有关。”
　　“你这是什么意思？”少年斜眼看他。
　　石吹竹松开了手，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你现在听到我们说的秘密了吧，请你，也小心你的耳朵。”
　　先前少年的软弱害怕也许是装出来的，但现在他的恐惧却是真的。他没想到石吹竹居然还有这么一手，他颤抖地说：“我告诉你们所有事，你们得救我！”
　　“现在可是你在求我们，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现在石吹竹明显争到了上游，他得意地朝宋霜影抛了个眼神，不知怎的，宋霜影心上的阴霾被这个眼神驱散了不少。
　　少年也知道光靠他一个残疾人肯定躲不了，他只能放低身段，说：“求……求求你们帮帮我。”
　　石吹竹示意少年讲出当年的事情。少年说他不知道两个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是在镇外上的学，学校是住宿的，一个星期回家一次。姐姐出事的事情他甚至都不知道，还是听到传闻的同学和他讲他才知道。他给家里写信，收到的回信却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姐姐们可能是去同学家玩没有说，估计很快就会回来。
　　当他回到家时，妈妈就和往常一样，但是妹妹却突然开口叫了他哥哥。他那时也没细想，只当是妹妹痊愈了，也替她高兴。但渐渐地，他发觉不对劲了。以前妈妈看妹妹的眼神很奇怪，就像对待一件残缺的艺术品，但现在妈妈的眼神充满了快要溢出来的爱。而且，妈妈居然一次也没提起过两个姐姐，她们就像从未出现在这个家过。
　　他的爸爸常年在外面出差，每年就回来一两次。那天爸爸回来了，给他们带了礼物，多出来了两份，是给姐姐们的。爸爸询问她们去哪里了，妈妈说放学后去同学家了。
　　她骗人！姐姐根本没有回来过。他这么想着，却没有勇气喊出口。
　　有一天，爸爸骂骂咧咧地回来，说花园里都是苍蝇，可能有人把垃圾埋在了里面，臭死了。他拿着铁锹往外走，妈妈的脸色很不好，她拉住了爸爸，把他和索娅叫进了房间。然后，他听到了父母的争吵，听到了父亲摔桌子，听到了母亲的哭声，听到了索娅在大笑。接着，是男人的一声声惨叫。索娅笑得更大声了。
　　在一片混乱中，他听到他妈妈哭着说：“我也是为了这个家好！你怎么不知道呢！”他蹲下身，看到猩红温热的液体从父母门缝下流出，他那时已经十六岁了，却被吓到差点尿了裤子。他跌坐在地上，本能告诉他要跑，可奈何他被吓傻了，双腿使不上力，他只能手脚并用向外爬。
　　大厅没有开灯漆黑一片，黑暗放大着名为恐惧的感觉，突然，少年看到一束光照亮了眼前的路，他转头，是索娅打开了门，拿着一把斧头，歪着头，对他咧嘴笑：“你要逃跑吗？不和我们一起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吗？”索娅一边说，一边向少年走近。少年绝望地往后面挪，直到碰到了冰冷的墙壁。
　　“……那个时候她估计也只是想给我个警告，我活下来了，但是腿废了。她们说有人想入室抢劫，砍伤了我害怕了就逃走了，而且我如果死了，幸存的她们反到更令人怀疑，哪个歹徒放着两个女人不打打一个男的呢？当年的事就是这样，剩下的我也不清楚。”少年说。
　　听到了想知道的，石吹竹满意地打了个响指，他站起身拉着宋霜影想出去，却被少年叫住了。
　　“还有什么事？”石吹竹不耐烦地转过身。
　　宋霜影觉得石吹竹从某种名义上来说挺渣得，取得利益后连态度都变了。
　　少年说：“带上我！我现在什么都说了，那个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对我下手。你说过会保护我的。”
　　石吹竹虽然表情不耐烦，但还是推起了少年的轮椅。他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刚要出门，就听到楼上传来一声尖叫。这是他们今天听到的第二次尖叫，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宋霜影显得从容多了，他背起少年，往楼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