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神仙的睡前故事会》冰凌不加冰

2、Chapter 2 交错

　　城堡的花园中，午后刺眼的阳光穿透绿叶的缝隙照在青年的脸上，宛如洒下了一把碎金。
　　树荫下的青年缓缓睁开了那双深蓝色的眼睛，发出了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
　　“唉……”
　　这几天只要一合上眼，四周一陷入寂静，那些曾经的回忆就会如潮水般涌来，将他牢牢禁锢，然后拖入记忆之海冰凉的海底。
　　青年时期的丹尼尔从花园的长椅上坐起，朝着明亮的阳光微微眯起了眼，打了个哈欠。
　　刚才是不小心在这里睡着了吗？真是……幸好这一带没人来。
　　意识到自己又开始纠结些陈年往事，丹尼尔叹气，摇了摇头，心中开始暗暗自责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
　　都是过去了很久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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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到你啦！”
　　此时，一个清脆如银铃般的少女声音响起，丹尼尔身边的叶丛传来簇簇的声响。
　　丹尼尔闻声偏过头，手指下意识地摸向腰间，但当他意识到这声音格外熟悉时便放松了动作。
　　“瑞贝卡？”
　　被叫到名字的少女笑盈盈地穿过树丛，站到了他的面前。只见她浑身上下穿着黑白相间，像是修女一般的护士服装。腰间挂着一个小巧玲珑，上面用红色墨水写了“医疗”两字的小木箱。一头长发被护士服遮挡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蔚蓝如大海的眼眸，鼻尖上几点深色雀斑更强调了她活泼灵动的气质。
　　丹尼尔跟她算是比较熟的熟人了。毕竟瑞贝卡是战地护士，而自己也常年在沙场浴血奋战，不熟也难。
　　不过说实话，丹尼尔不太擅长与她相处——他一向不明白如何应对活泼开朗的女性。好在瑞贝卡比较自来熟，不但没有嫌弃他那张长年累月面无表情的石头脸，反倒能跟他相谈甚欢——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丹尼尔在听她说，也是难得了。
　　“呼啊——”瑞贝卡伸了个大懒腰，“这次又打了胜仗，大概又能有一阵子清静日子啦。”说罢，她冲着丹尼尔笑道，“听说前线的战士说我们的大，将，军英勇善战呢，右臂被箭射穿还能忍痛将箭拔出，挥剑斩下敌军首领的头颅。”瑞贝卡以一种十分八卦的眼神盯着丹尼尔，笑盈盈道，“我给你包扎的时候怎么没见箭伤？快说，你究竟收买了几个士兵？”
　　丹尼尔无言以对。
　　“大概是谣言吧。”
　　“唔，不过说来也怪。”瑞贝卡撇嘴，“你这人一天到晚一张脸跟石头雕出来似的，怎么将士们都那么喜欢你，有猫腻有猫腻。”
　　面对这个问题，丹尼尔简短道：“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瑞贝卡不满地鼓起了腮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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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林顿将军。”就在此时，一个陌生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谈话，瑞贝卡和丹尼尔齐齐回过头。
　　只见一个不起眼的女仆站在两人身后。
　　“女王陛下想见您。”
　　也许丹尼尔自己没有注意，但瑞贝卡看见了。
　　他浑身猛地一颤，手下意识地握紧拳头，最终还是镇定道：“好的。”
　　“唉。”
　　瑞贝卡无声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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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岁时的丹尼尔第二次见艾洛维塔，应该是那一天。
　　那时身型单薄的少年被其他或趾高气昂或谄媚讨好的孩子们，围堵在墙角边踢打。他无路可逃，只是举起双手进行防御，极力克制着自己不要挥起拳头反击。
　　兴许是抱着侥幸心理，想着再来这里一次是不是能遇见什么有趣的事件，兴许是心血来潮想多体验几把平民散步的滋味，总而言之，这一幕好巧不巧地被路过的艾洛维塔撞见了。
　　透过围住自己的孩子身躯间的缝隙，丹尼尔能看到少女向着他的方向转过脸来，一双清透的蓝瞳直直望进丹尼尔的眼眸深处。
　　两人视线交接了一瞬间，很快被其他孩子晃动的身影隔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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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眼前的景象，艾洛维塔皱起了眉头。她示意身边举着洋伞的老管家低下身，吩咐了几句。丹尼尔还来不及对眼前的情景做出反应，方才那圈嚣张跋扈的孩子们便察觉了身后两人的存在，陆续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其中一个刚才还雄赳赳气昂昂的贵族子弟瞪大眼瞳，不敢置信地看着少女的身影。他呆愣了几秒，连忙一挥手率先行了个礼。
　　“公，公主殿下！”
　　听他突然喊出了这么一声，其他几个孩子全都懵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艾洛维塔仍旧站在原处微笑着。她身边的老管家摆出严肃的姿态，清了清嗓子道：“咳咳，都在这儿胡闹什么，真是有损市容。”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都低下头一言不发。
　　“还等什么？”老管家摆出长辈的威严，道，“赶紧回去做正事。”
　　那些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孩子顿时如霜打的茄子般蔫了，看着同伴犹豫了几秒后草草向艾洛维塔行了个礼便四散逃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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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尼尔挣扎着站起身来，擦了擦脸上的血和尘土。
　　他本想乘着刚才那时候溜掉的，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总觉得那样就跑了太不够意思，于是就磨蹭到了现在。
　　丹尼尔咬牙，对着艾洛维塔和老管家行个礼，道：“多谢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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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在没想到上次遇见的奇怪女孩就是普尔西王国大名鼎鼎的公主殿下，那他可真是太失礼了。丹尼尔心中无端生出几分内疚，脸上却仍维持着恭敬却波澜不惊的表情。
　　老管家以一种长辈慈祥的目光看着丹尼尔，艾洛维塔则仍一直保持着微笑。她偏头，看着丹尼尔问：“如果我今天袖手旁观，你打算怎么办？”
　　丹尼尔不知如何回答，选择了沉默。
　　艾洛维塔笑了笑，不再说话。她向老管家使了个眼色，后者便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了丹尼尔。
　　丹尼尔迟疑地接过，牵动干涩的喉咙：“谢谢。”
　　“管家先生，我想和他单独讲两句话。可以吗？”艾洛维塔笑着对老管家道。
　　老管家叹了口气，回答道：“殿下，您自己小心。”语毕，自觉退到了离艾洛维塔十米以外的地段。
　　面前只剩下了这个少女，丹尼尔有些不知所措。
　　他刚要低下头再次行礼，艾洛维塔伸出的手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只见少女浅笑盈盈，语气和煦如春风，一头铂金色的美丽长发仿佛能发光。“上次你先行离开了，真是遗憾。”
　　丹尼尔看了看她朝自己伸出的那只戴着昂贵手套，修长优美的手，不由得想起自己那双常年沾满灰尘和血迹，脏兮兮的手，默默将手缩回了背后。
　　看对方不太乐意握手，艾洛维塔也没有勉强，而是将手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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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沉默了片刻，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在耳边奏响，阳光穿透树荫的缝隙跳跃在石板路上。几片已经被橙红色浸染的叶片随着风，如一片片蝶翼般在蓝天中轻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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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尼尔一向是个很讨厌与人接触的人。或许是因为他从小到大认识过的人对他的态度都不怎么好的缘故，使得他现在非常不喜欢多于一个人的场面，这会让他感到浑身不舒服。
　　但不知为何，面前的这个少女并不会让丹尼尔感到不适。并不像他见过的其他贵族子弟般不好相处，总是给他目中无人的感觉，艾洛维塔对他来说就像是池深不见底的潭水，或是从童话中走出的未知生物，蕴含着不少他无法理解的秘密。
　　强烈的求知欲。这是丹尼尔深切从她身上感受到的东西。
　　当然，丹尼尔只是那么想想罢了。对方可是这个国家的公主，而自己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养子”，他很有自知之明的。
　　正当他准备随便找个借口，再次溜掉时，艾洛维塔说话了。
　　“丹尼尔，对吗？”她再次笑了。
　　“你愿意做我的朋友吗？”
　　明亮的阳光在少女那金得有点发白的发丝后闪烁，点亮了她的整张脸。那双浅蓝色的美丽眸子眯起，令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她身上散发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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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那天阳光正好，少女的笑容过于明丽，耀眼得令天上的璀璨星辰都失了颜色。
　　从此，这一幕便永远烙印在了少年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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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洛维塔，是丹尼尔生命中的第一抹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