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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瘦马、老道、少年郎 ...

  •   十五年后……

      土神顶上风和日丽,眼下正值五月中旬,一年中少有的怡人天气,关外除去酷暑和严寒,四季极不分明,昼夜温差很大。

      夏日白昼如火炉,穿着薄麻衫都汗如雨下,晚上寒气颇深,恨不得要穿薄袄。

      冬天滴水成冰,千里白霜。

      只有这四月到六月,才得白日如春暖,昼夜如秋爽。

      齐云观中十年如一日,残垣断壁未曾变化,杂草却未有从前那般茂密,园中得见一少年练剑,银蛇飞舞之下杂草想生长也没了条件。

      少年脸色白皙,显得有些病怏怏气血不足似的,只是那肌肤,端是细腻,完全不像苦寒之地生活已久的样子,再仔细观瞧,颓眉俏眼阴阳相交,总让人觉着有些楚楚可怜,加之年纪不大,任谁也得说上一句“难辨雌雄”来。

      别看身板瘦小,少年剑法倒舞的虎虎生风颇为熟练,可时间一久就容易发现,他翻来覆去只练那一招半式,从没有变化过,像是师父还没教下面的文章。

      山径处听得唏嘘马嘶,光听声音就晓得是匹年迈的老骥,此时的少年浑身激灵,手中的剑又快了几分,看得出是用尽全力了。

      山门不多时便被推开,须发皆白的老道牵着一匹瘦马走了进来,马身驮着两个箩筐,里面看上去装了不少东西。

      老道慢悠悠的把马归厩从后院中把箩筐取出放到正殿里,掸了掸灰煮水泡起粗茶,前后约摸半个时辰,期间看也未看少年一眼,待到粗茶泡好,端着茶碗的老道这才走入院中,仔细端详着一刻不停的少年郎。

      一碗茶尽,老道几番皱眉,最后终是下了狠心,茶碗一放捡起一旁地上的枯枝,只见老道以枯枝作剑伸手直刺,直直的穿进少年郎的剑招里,脆弱的枯枝非但没有被绞烂,反而由快变慢精准无比的打在了少年的身上,一连戳了十五剑,每中一剑少年郎的脸色就白一分,十五剑毕,少年郎的铁剑呛然落地,脸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道血痕。

      “和你讲过多少次,静心剑快,这拢共一招半练了十二年了,你还是这般浮躁,早晨我出门去交代你,力尽势稳快剑三千,现在还缺了多少?”老道怒视着少年问道。

      “五百过五。”少年声音有些嘶哑,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滴溜打转,却一直忍着不敢哭出来。

      “翻两番,练不完不许吃饭!”

      老道说完转身离去,只留少年强自忍下眼泪,又开始没完没了的练。

      日暮西山,夜凉如水,老道回来的时候已经申时,再是两千剑下去,这天早就黑透了,饥肠辘辘的少年拖着困顿的身体回到正殿。

      “去里屋擦擦身子,我去把吃食热一热。”

      打坐的老道浑浊的眼睛里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竟然起了雾,为了不让少年瞧见,老道说完就转过身把面前桌上凉透的饭菜拿去温热。

      说是饭菜,其实也就是几个窝头配上一碟子腌菜和一碟子青菜,青菜是后院自己种的,腌菜也是自己腌的,关外本就贫瘠,周边的村子也没有多少余粮,后院菜园后头种了几亩糜子地,靠着一口井也不是没有收成,虽然不多,一老一少两爷们虽说饿不着,不过也别想着能吃好。

      滚水蒸了蒸,不多时就已经热好了饭菜,这时节气温不冷,热起来快的很,滚水中还烫了一枚鸡蛋,回到正殿,少年还没收拾好,老道坐下细致的剥起鸡蛋,小心翼翼的剥,生怕一抖手就剥坏了。

      白嫩的鸡蛋被他放进了少年郎的碗里,他就着半碟腌菜吃了两个窝头,随后又坐到蒲团上打起了坐。

      少年收拾干净回到桌前,面前透着热气的吃食让他的腹内有些打鼓,最明显的还是那白白嫩嫩的鸡蛋,他诧异的看向蒲团上的老道。

      “师父……哪里来的鸡蛋?”

      蒲团上的老道并没有睁眼。

      “这次潘家庄里来了个关里的贵人,随车带着不少稀罕的,我用那兔绒的暖手筒子与那家伙计换了几枚鸡蛋。”

      少年郎突然有些哽咽,那兔绒的暖手筒子是自己攒了许久的皮子,一张张的从后山野兔身上扒下来做的,师父七十大寿的时候给的寿礼,可如今倒是被师父拿去换了鸡蛋给自己吃。

      他也晓得山中贫乏,没什么荤腥,师父定是想给自己补身体,可仍旧难受。

      老少相处十几来年,怎么不知道彼此的脾气,老道自顾自的解释道:“我一个半截入土的糟老头子,哪里用的上那暖手筒子,你也没瞧见我一回也没用过吗?别舍不得的,今个原本就打算带着出去换些米粮,现在不仅换了些鸡蛋还有三斤精粮和一小坛子酒,爷俩也算是吃下了肚子,没什么可惜的。”

      听得一席话,少年郎的脸色才算缓和,那坛子酒,果真已经摆在了神台的左侧,他倒不是委屈师父不稀罕他送的玩意,而是希望师父真真的得了益处,师父好酒,能换得小坛子酒,那这皮子确实没什么可惜的。

      清水鸡蛋在他的嘴里已是难得的美味,他小心翼翼的咀嚼着,生怕吃的太快没来得及好好品尝其中的滋味,食过饭毕,起身收拾了碗筷,漆黑如墨的夜里,没过多久道观中的火光就熄灭了。

      师父仍在自己的炕上打坐,黑暗中老道犹自叹了口气。

      “明日莫要再犯。”

      少年郎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被褥。

      “是。”

      ************

      同一时间,雁门关外,漆黑的夜空中亮起了一点火光,冷风中火光忽明忽暗,只照的前头将军那凛冽的面甲格外迫人。

      他身后大军乌压压的一片,在漆黑中数不清数量,但毫无疑问的都是骑兵,人衔枚,马裹蹄,除了鼻尖喷出的白雾,丝毫让人感觉不到生气。

      远处探子近前,低声汇报了一番,领头将军抖了抖缰绳,旗帜被竖起,火光开始蔓延,没有喝令,只是逐渐的战马开始奔腾,洪流般马蹄中,战争的序幕就此拉开。

      安朝一百二十五年五月。

      北凉国上将潘武治领骑兵一万二。

      星夜叩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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