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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流水 ...

  •   第一章:流水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金陵城里层层锦绣花开。
      金陵城中正是烟雨霏霏,雨丝将金陵湖勾勒出一幅蜿蜒的水墨画。
      江雨楼闲适地靠在小船的船舷上 ,一只手撑在船边,斗笠上的纱贴着他的侧脸滑下来。江雨楼从腰间取出一壶酒递到唇边,一枚调皮的落花兜兜转转飘落在他的眉间。江雨楼唇角微勾,漾出一丝不羁的笑,抬手拈下落花瓣让它自己滑落到湖中。
      花随流水,雨打仟花,花自飘零水自流。
      江雨楼此行乃是受人之托去劫镖,但见他吊儿郎当地曲肘撑着头饮着酒,兴致勃勃地问撑船舟子:“哎,我说老人家,金陵城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啊?哪里的酒好喝?”
      撑船的老人身披蓑衣慈眉善目,听罢一边撑船一边应到:“公子,这城中景色不错,您都可以四处游览。至于酒嘛,城东有一家潇湘客栈,那里的桑落酒甚为醇香,非常有名。”
      江雨楼一听就来了兴趣,两眼放光,一拍船板:“老人家,那现在咱们就去这潇湘客栈吧,走……会走吧?既然这么有名,我倒挺想去见识见识。”
      舟子撑着小船朝着城东的方向流去,惊起一串朦胧烟雨。
      江雨楼唇角含着邪魅的笑,慵懒地撑着头,摇晃着手中的酒壶,若被旁人看见,定会认为这是一个风雅之士前来游湖赏景。
      江雨楼人称“鬼盗圣手” ,黑白通吃,神出鬼没,难寻踪迹,盗劫东西往往手到擒来。王孙贵族,江湖门派,只要是他想盗,或是委托他去盗,就没有不成功。纵然众人对他褒贬不一,他名声也不是很好,但无人不承认,江雨楼乃是一位风流俊雅的美男子,眉眼宛如画成,一身气质被沉淀得颇佳,众人云“邪魅风流”,在一群身怀绝技的江湖人士中极为出挑。
      而此时,江雨楼硬生生把来劫镖弄得像来度假一样 ,而他心中毫无一丢丢愧疚之情:“不吃饱喝足哪有力气干活嘛。”客栈之中什么人都有,也更容易打听到有利的消息。并且白翾送的那次镖本月十五号才会到来此地,距离如今还有三天,亦可以好好“准备”一番。
      想到白飘摇,江雨楼的目光黯淡下来。这位旧年“好友” ,距今已经十年多未见,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但是江雨楼可以肯定的是,白翾就算不是敌人,也不可能是朋友。
      首先,他是一个盗者,性格风流随意。然而白飘摇却是一个镖师,为人傲岸刚直。早在十多年前白飘摇都看不惯自己,他们之间也并不能称得上是朋友,顶多算个认识的人。盗者与镖师本来就是一种敌对的关系,况且,江雨楼劫过很多大大小小的镖,从未失手,使很多镖局损失惨重,被他们列为头号敌人。
      包括白飘摇所在的雷氏锦门镖局。
      江雨楼和锦门镖局的总镖头雷霆钧关系势同水火,他以前也没少劫锦门镖局的镖,但是劫白飘摇的,倒是第一次。白飘摇人称“镖门宗师”,听说经他送的镖没有一次被劫成功,且去劫的人要么再也没回来,要么回来了都不是完整无缺的。让江雨楼这种劫镖从未失败过的人大感新鲜。
      但是,江雨楼暗忖,毕竟他和白翾也算是旧相识了 ,能盗就盗,能不打就不打,能不起正面冲突就不起。假如直接劫镖,二人打起来了,白翾武功高强,自己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他的心绪随着悠然前行的小船越飘越远,似是要穿山过海。
      “公子,潇湘客栈到了。” 舟子一番话打断了他的思绪。江雨楼一抬头,待看清眼前景象时,讶然得差点没一头扎进水里。
      这是一片闹市区域,十里长灯烟烟霞霞,弥漫着人间烟火气息。各个酒家食肆的伙计站在店前大声招揽顾客。
      “客官,来尝尝吗?本店新出的菜式!金陵城里只此一家!”
      “公子,本店酿的酒劲可足,包您过瘾!”
      “客官,本地有名的百年酒家,来试试?”
      江雨楼正望着眼前这一番景象发呆,舟子忽而又对他说:“公子,您下了船,往前走,不远您就到潇湘客栈了。那里客人很多,您要去的话,可要快点啊。”
      江雨楼谢过船家,付了船钱,一下蹦到了地上。街市上灯火通明,行人车马如流水,不知要流向何方。
      江雨楼提着佩剑,费力地“游”过了人海,边游边看。幸亏他还算挺高的,不然只能是双脚架空“飘”过去了。街上叫卖小玩意儿的小贩也甚多,江雨楼看得稀奇。侠盗江府在渝州,金陵有很多东西是渝州所没有的,江雨楼看得稀奇,便顺便从一个向他兜售枇杷的小贩那里买了几个枇杷揣在怀里。
      “游”了一会,江雨楼一抬头撞到了一辆马车壁,疼得他呲牙咧嘴。他正吃力的抬起手揉了揉头,一转身便看到了一座人来人往的酒楼,招牌上写四个大字“潇湘客栈”,由于年久,字迹已经模糊。浓郁清冽的酒香扑面而来,将他吞没。
      他奋力挤进酒楼,果然如舟子所言,客人甚多,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在他前面的酒桌上坐着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提着双刀。
      看来,这酒楼里也不乏江湖人士。
      江雨楼并不想被他们认出,如若被认出肯定有不少麻烦,他仇家攒的不知道能排几条街了。想到这里,他微微叹了一口气。于是他便拨了拨斗笠,将脸盖严实,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
      一个满脸机灵相手脚灵活的小伙计见到有客人来,热情地迎接:“公子,您是喝酒还是住店?”
      江雨楼应到:“给我上两坛桑落酒,再要一间房。”“好嘞。”小伙计应道,“本店的桑落酒可是百年老牌,金陵城中第一酒,包您满意!”
      “嗯。”江雨楼勾起一抹微笑,有趣地看着满面红光的小伙计。
      小伙计来给他倒酒时,江雨楼叫住了他:“这位仁兄,请问近来你们客栈有没有遇到什么怪事?”
      前天,江雨楼收到了一封匿名委托信,委托他去劫本月十五号白飘摇的镖,而他此行正是为了此事。至于要劫的是何物,却并未告知。这封信信纸极其普通,并无特殊之处。唯一引人注目的是,在信纸末尾,镶嵌着一缕血滴,凝成了血印。血印如同牡丹花般妖娆艳丽,却又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小伙计眼珠滴溜溜的转:“当然有啊,就是不知道公子想听什么?哎我跟你说,我们店隔壁老王家的狗下崽了,本来是条白狗却生了只黑色的狗崽,你说怪不怪……”
      江雨楼赶紧打断这个小伙计话痨一般的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停停停!不是这种!我想问一下,近来城中有没有发生什么……比如,有什么奇怪的人出现,或者什么奇怪的血案?”
      小伙计看了江雨楼一会儿 ,试探着问道:“这个嘛,倒也是有的。只是公子是干什么的,为何要问此事?”
      江雨楼挑眉,喝了一口桑落酒,入口清冽却又极为醇香,回味无穷,果真是好酒。他笑道:“我是做什么的 ,你怕是早就看出来了吧。”
      小伙计了然:“看您周身的气场,肯定也是那些天天提着剑的江湖人吧,哎,我也不了解你们,只是这店里像您这样的人很多。”
      小伙计贴心地给江雨楼端了一碟子瓜子过来,很自来熟地坐在江雨楼前面的板凳上说道:“要说这个怪事嘛,半年前倒是有一桩。”
      小伙计剥了个瓜子扔进嘴里,继续说道:“这金陵城里有个听雨阁,不晓得您听说否?这听雨阁是个闻名城中的青楼和小倌馆,收留了很多无家可归的男女,自然呢,也是门庭若市,热闹非常。但是在半年前突然出现了一桩诡异离奇的事。” 江雨楼饮了一口酒,面露玩味:“哦,什么事?”
      “就是那个,闻名天下的听雨阁头牌梅红绡横死在房中,死法像是被活活掐死,尸体的姿势极其诡异,摆成了一个似乎是……朝着哪个方向指的姿势。官差朝那个方向去搜,什么也没发现。并且更诡异的是,梅红绡脖子上有一个牡丹形状的血印。”
      又是牡丹血印!江雨楼眼皮一跳,感觉此事非同小可,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但是无论如何都查不到凶手,当时在听雨阁里的客人和小姐面首,都不可能中途跑出来杀人。当时所有人都在听雨阁正厅举办宴会,梅红绡回房去换了件衣裙准备献舞,然后就被杀了。除了她没有人中途离开过宴会。并且房中门窗关得甚严,插销也好好的。”
      “那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江雨楼问。
      “有,但是不可能。据说听雨阁老板叶听雨也是个江湖人士,擅长练长刀,腕力惊人,可以徒手掐死一个人。况且叶听雨据说是十一岁被家人卖到听雨阁的,一度成为听雨阁最为炙手可热的面首。但大家都不知道他的具体底细,然后听雨阁原老板叶未央没有儿女,原老板临终前就把听雨阁交给了叶听雨。但在那天,叶听雨一直在正厅寸步未出,也不可能杀人。况且梅红绡可是头牌,还要靠她赚钱呢,叶听雨怎么可能杀她。而其他人也是那种不懂武功的纨绔子弟,一个个的也没啥脑子。于是,这桩案子就拖到了现在。唉,你是没有看到,那个梅红绡死得可是真惨,全身失血过多的惨白。”
      江雨楼心中咯噔一跳,看来,很有必要调查一下听雨阁了,尤其是那个叶听雨。
      江雨楼嘴角勾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这个叶听雨,他倒挺想去会会的。
      江雨楼不愧是个没心没肺活百岁的家伙,劫镖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想着要去调查听雨阁了……
      小伙计继续说道:“现在过去了半年,也没人注意这个事了,唉,你说这梅红绡,受人追捧了一世,高处不胜寒,那可叫一个风光 ,最后却落得这么个下场。”
      江雨楼静默,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酒杯。
      在这世上,人,不过只如流水一般匆匆来过,又匆匆地走,这一生都不知自己将流向何方。
      流水无情,世事惘然。
      两坛桑落酒很快就被酒量蔑视群雄的江雨楼喝水一样灌完了,他抬手又让小伙计上了五坛。小伙计给他上酒的时候,江雨楼出声问道:“那兄台,你可了解这叶听雨?”小伙计挠挠头,很是为难的说:“这个嘛……我也不了解,都是听别人传说的。叶听雨其人,也很是神秘,没几个人知道他的底细。公子若是对这个感兴趣,还是亲自去听雨阁一趟吧。但是也是奇怪,那个时候梅红绡的血案轰动金陵城,人人自危,到了亥时全部闭门闭窗,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但是过了两个月,这个风波竟平息了……”江雨楼面露玩味,修长的手指不时敲击着桌面。
      江雨楼突然感觉有两道冷冽淡漠的目光向他投来,抬头一看,却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白色的衣角一晃而过。不知为何,江雨楼没由来的想到了白飘摇。白翾的衣饰,都是一袭不容玷污的洁白。他苦笑,晃了晃没剩多少酒的酒坛子。
      小伙计正讲的过瘾,客栈大掌柜拍桌子对小伙计斥道:“快去干活!本来人手就不够,在这里讲什么陈年旧事!”
      小伙计一个激灵,道了一句“失陪”就像兔子一样跑了,只留江雨楼一人靠在角落默默饮酒。
      只不过,这杯酒,不知又饮下了多少爱恨情仇。
      人如流水,事如流水,情如流水。
      到头来,不过花自飘零,水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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