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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天宫来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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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微识
若水以南,有一仙山名曰南硕。
南硕山水土润泽、山水青碧,婉有幽涧溪潭缓流而布,状呈峰峦叠耸、危崖凌姿。
其间灵气盈溢,仙草神木遍地可见,于此间,初昼可闻百鸟鸣歌,声化云霏,临暮可现霓云曳落,兆予漓光紫气,美而绝矣。
山奇可生灵,众多心性纯善的灵物、精怪在此化生灵智、潜心修行。不经俗世侵扰的南硕山静逸祥和,因着山中有自太古遗落的灵脉,峰谷间灵气充盈,万年不衰,也因此得天独厚之势,在此处修行的灵物进境极快,修为将获天机者不在少数,几近羽化。
玄天历两万五千年,南硕山遇雷火天劫,灵气逸散,妖魔二界趁势抢掠,来势之汹致西侧三峰倾覆,彼时血色漫天硝烟四起,南硕众灵固守,不肯退去,危急之时,上古灵脉神识苏醒,以沧溟古阵选定山主,上古大阵重现世间,霎时南硕主峰玄光大绽声嚇千里,威势之大撼动八荒。
终,震退诸邪,雷火消弭。
再逾百年,南硕后境得以休养生息,众灵修行恢复以往,山间灵气再度充盈。
彼时林中忽明光乍起,风雷涌动……约莫一个时辰,霓云浮落,古乐回旋——正是飞升了南硕山玄天历以来的第一位仙人。
山中化生两境,一则山前微识境,为世人所知,二则山后灵天境,为灵物作修行之地。
南硕山腰,华棠观
“唉,李道长你说这奇怪不奇怪”
“何处奇怪?”
“这昨儿夜里,不是下大雨了嘛 ,我在我屋外瞧着,你这山上被劈了好几道雷,真骇人,那雷光都晃得人心慌。”
华棠观坐落于南硕山腰,道观不大,观前观后统共也就三殿一院,里面的道士也只有十数人。
虽是这般,华棠观却并不简陋,相反,观中布局极其雅致,兰竹于侧,曲水萦流,竹廊青丝幔帐款款,偶有清风徐来,便是一阵清芬盈袖。
华棠观清幽雅致且求愿灵验,因而道观的香火一向旺盛,除却一些附近的村民以外,来此上香的还有许多慕名而来的文人雅士。
此时,华棠观内还有许多人在上香,在上完香后,他们并未着急离开,而是一个个的都围在两位年纪不大的道长旁边,似在一同议论着什么。
“不光林大婶,我也瞧着呢,那几道雷轰隆响,跟长了眼儿似的,一劈一个准,都冲着你们山上去的。”
“嘿,我还数着呢,足足七道啊,道长,你说你们观里咋一点儿事都没有”
“这个…”李怿一和唐临面面相觑。
这昨晚的劫雷来时,恰好山前山后两境八象轮转,正是灵气循化之时,山主最后所历的七道劫雷现于山前,便被山下众人瞧了去。
这……他们二人总不能跟他们说,昨夜是南硕观主在渡劫飞升方才招来的这数道劫雷?
怿一面色一转,咳了一声,一脸正色的向众人解释道:“这观里还供着几位大神,这…大神佑护,这雷嘛,自然是劈不来的”。
唐临一顿,随即挑眉:“唉,是这个理!纵使是这雷霆降下七道,有道法大神坐镇,那也是落在别处,诸位来时也曾看见,我们这华棠观今日可是分毫未损啊。”
众人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
说得也是,老天爷眼神再不好,也不能闲的没事劈道观啊,这不是砸自己饭碗了吗。
“不过”
这时,一个刚上完香的老妇人走了过来,她眉间微皱,说道:“昨儿夜里,不是还生了一个怪事吗 ?”
三日后,灵天境
碧泽峰,南竹林
渐起的薄雾飘渺如纱,于山腰起便轻拢慢覆,缓缓上移,似欲攀漫峰顶,温煦的阳光自云廊而来,悄至林间,透过枝梢叶隙,洒下一地零碎暖光。
“啧,那老头儿又来了,你待这回如何?”
“还能如何,山主必定不会上天庭的,此次也是一般,实在无趣,无需再猜了。”
绿竹漪漪,有丝缕清芬自林中漾开,晨风越竹而过,曲绕清溪于这偌大的竹林间环流,近些,林中央原有一方清池,池中错落粉荷,正是娇嫩。
池上临水立着一八角竹亭,精雕细纹,青丝幔帐,典雅而不失华美。
亭中一卧一立有两人,案前站着的是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此时面上略带愁容,后者是位少年,卧在榻上青丝微垂,眉目间尽是掩不位的风华蕴藉、温朗清雅。
老者作揖,向少年说道:“上仙,老朽今日前来是依了天帝的旨意,还请不要令我等为难。”
“那我要的东西,你可带了?”
“这……泽旻上仙要的那可是…”
“可是什么?”
老者面露难色:“此等宝物,便是天帝也难以…”
“那就是没有了?”
泽旻起身,往他身上扫了一眼,漫不经心道:“既如此,六止仙人还是请回吧。”
“这……泽旻上仙!”
六止有些焦急,眉间微蹙,若是这般空手而回,非得惹得天君动怒不可。
六止语气降了些,脸上有些谄媚道:“当真没得商量了吗?这洂漓扣实在有些……天宫宝物众多,也未必便是这洂漓扣便是极好,不妨……上仙,您再挑个别的?”
泽旻眼底眸光微转,随后道,“入得了眼的你们不肯给,俗的我又看不上。”泽旻看向他,嘴角微挑:“你说,还有得商量吗?”
听到这话,六止老仙神情一滞,心中百转千回,而后脸色也渐渐拉了下来。
若非为了天宫的谋划,陛下非得将眼前这位列入仙班,让其上天任职,他何须如此讨好于人?虽说是越阶飞升,但说到底也不过只是一个上仙品阶,他平时接触的仙家莫说上三品,便是位至仙尊的亦有不少,此人倒好,方才飞升,便这般不知好歹,开口动辄便是仙界至宝,也未免太傲慢了些。
他道:“这已经是我等第三次前来南硕了,您虽是上仙,但这般姿态实在有些不给人情面了吧?”
六止老仙是天宫的老人了,辈份也高,平日里少不得受人恭维巴结,其做事圆滑,接人待物也自有一套,不少仙家大能对他亦是从未冷脸,偏偏如今来了南硕,不过是一位刚刚飞升的上仙,天宫的上仙何止百千?平日里对他客客气气的仙家亦不在少数,未曾想这次啃到了硬骨头 。
如今到了此处却三番两次看人脸色,泽旻油盐不进的态度,数次未果,他心中早已生怨,但因着天帝,以及天宫筹谋,表面上还得维持着所谓的仪态。
泽旻注意到他的态度转变,语气淡淡道。
“你此次过来带了四千余人,你却只带两人入了山。”
泽旻走到六止旁边,漫不经心地说:“该带的你不带,不该带的遮遮掩掩,这情面……本君该不该给?”
“这……”
六止闻言,面上失色,他竟都知道?
原以为此番过来使上些许手段,实在不行时,引此人出山,以仙家兵力迫泽旻就范……
不曾想被人看破了心思,六止老仙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泽旻此时语气也多了几分正色:“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清楚,我想你们自己心里也有数,此山并非凡物,南硕既已认我为主,劝天宫还是别白费心机了。”
“到底是刚飞升,心气儿高。”六止此时也换了一副脸色。
六止老仙甩了甩手里的拂尘,便也不再装了,讥讽道:"若是得罪了天帝,你怕是到时反悔都来不及。这六界之中,如今人界动荡,妖界易主,魔界式微,冥灵二界纷乱不断,只有天界如日中天,你若一直靠着这南硕偏安一隅,能避世一时,却未必能避世一世。”
泽旻笑了笑:“确实,天界如今如日中天,但别忘了,天道之下,天界可并非天宫统率。”
六界之中,万事万物皆有归属,不论人、神、妖、魔、仙、冥、灵尽归天道辖制,而天界与其余各界有所不同,天界又另分神界、仙界。神者,始于天地之初自然孕育,体内含上古血脉,有神念传承,初生之时便至天人之境,修行可得天道眷顾。
仙者,即吸纳天地灵气,经自身修行,褪去凡身,获天道法则,达至天人之境,即可为仙。
于天界中,由于神脉天然优势,地位尊贵,神位一般高于仙阶,另有神灵遗种体内虽含血脉,但过于稀薄,需依靠修行觉醒体内神灵血脉,一步步进阶方可升至神位。
值得一说的是,天宫虽说是天界主枢,但当代天君却是凡脉,修为止步仙阶。
血脉之别,天君于天界统帅上,号令仙界当是不难,只是……对于神界,神位之上一般不予理睬便是。
六止仙人此时脸色青紫,似欲辩驳,但无奈泽旻所说皆是事实。
泽旻走到案前,给自己沏了一杯茶,微泯一口,清苦而回甘,他举着茶看向六止仙人,说道:“茶虽好,但若是无人会品却是不行。”
以为对方给台阶下,六止接过话,道:“这倒是,老朽以为 ……”
“六止仙人,你该走了。”
“什么?可我还未…”
泽旻面上浮现一丝不耐,挥袖:“小木,送客!”
“等等,泽…这,这是什么 …”
这时,门外窜进来两根碗口粗细的青藤,身形迅猛、极是默契,一根捆住了六止的双手,一根捆住了双腿,一齐托起,往门外而去。
“唉,停下,哎呦…小小树精竟敢如此对我,可知我乃…”
六止老仙的声音随着青藤的爬伸渐渐小了。
“年纪挺大,折腾倒是挺能折腾的。”泽旻回到榻上,揉了揉眉心。
总算是走了。
这些日子应付他也是费了心神。
他侧身倚靠,眼神不经意瞟了一眼,刚巧看到了东侧亭子外立于水上的三盏莲灯。
莲灯小巧精致,浮水三盏,底座镶金箔,莲瓣钳冰玉,第一盏明火燃燃,焰色喜人,若是多看几遍,竟也不晃眼。其余两盏,虽为同一材质,却不知为何,火苗渐弱,莲瓣暗淡,无风吹来,竟也似将灭未灭一般,相比前者,却是大相径庭。
泽旻脸色一变,对亭外唤道 “落影,青水。”
“来了!”
“马上到!”
这时林中忽地闪出两道一褐一蓝的身影,飞身跳跃间,二人悠然一转便闪身进了亭中。
“山主,你叫我们?”
“山主,有事吩咐?”
两人一同出声,细看,却是一男一女,都是十六七岁的模样,方才在林中说话的正是这两人。
泽旻问道:“唐临和怿一在哪里”
落影;“唐临和怿一?”
汐水:“他们两个前两日好似……下山做法会去了。”
“法会?”
泽旻神情严肃,难得的正色,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稍一猜想,心道:糟,出事了!
“去哪儿做的法会”
“山… 山下南普村”
“所为何事?”
“好像是前天夜里村北的山头引了祟,所有的坟头都出了怪事。”
“引祟招邪……邪道的手段,还是在南硕山下?”
泽旻冷下脸来,眼中深如渊潭,从中竟闪过一丝阴鸷。
“下去瞧瞧。”
看着泽旻挥袖离去的身影,两人不约而同地愣了愣,默契的对视一眼,心道:是谁这么不长眼,对南硕山后境的人下手,得罪南硕山主,这命途,估计也到头了。
两日前
深夜,南普村
淡云掩月,有银辉自云隙顷洒而下,落至屋巷,辗转一地幽凄。
”唐临,这管用吗?”
”嘘……小声点,己经过了子时,它快出来了。”
沉闷的夜风不时吹来,拂得人心口发慌。此时的夜漆如浓墨,十步以内难见亮色,唯有稍远些的坟莹还泛着缕缕幽光,远远瞧着,竟似一张人脸,极其诡异。
"拿好符,准备开阴路!”
“好。”
声音是从不远处的一棵古桃树传来的,说来也怪,周遭的树木自前几天夜里都枯败凋敝了,偏这棵古桃,枝叶繁盛,愈发傲气。而如今,唐临和李怿一便藏身于树中。
槐杨藏阴,桃棠纳福,桃树可趋吉避凶,因而受阴煞之气的影响也就最小,唐临和李怿一便以此为阵眼,用符箓为引,打算铺设阴路除去阴祟。
“嘶——”
一声刺耳的低吼,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由于前几天的大雨,坟莹里湿泞一片,棺材不知被谁从坟里扒出,倒在一旁,腐烂不堪,原本的棺材坑里满是泥水,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腥臭,细看,这水竟是污黑一片,隐隐还透着点血色,甚是骇人。
这时,水面忽地漾动起来,一双满是腐肉、蛆虫的手慢慢浮上了水面。
四周游荡的冥火慢慢聚在了坑边,幽蓝的焰色跃上起浮动,似乎十分兴奋。
“终于来了。”
唐临和李怿一按耐己久,早已蓄势待发,就等着这阴祟出来,一揽入网了!
就在两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血水坑里的情况时,忽然,异变突生!
“这…这是什么?”
“不对……糟了,这不是阴崇!”
棺材坑边,一双又一双的鬼手从水面、湿泥里爬出,连带着慢慢挣出了他们的头颅、尸身…泥肉剥落之声、嘶呜声不绝于耳,数量之多,竟于地面凝起一股浓腥的阴煞之气。
“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