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至清如初》唐玘

21、（下）总算和好了真是不容易

　　不论周林怎么说，胡嘉允都没有再理她。所以周林只默默尾随其后。

　　可见胡嘉允还是在骗她，他根本不是去开会，而是去听了一个可去可不去的老教授的讲座。讲的是关于时下青少年人的心理问题分析，但是是根据非常理智客观的数据在分析的，感觉没多大实质用途。但是不管了，她只有在这等下去了，才能表现出她的诚意。然而看了一眼同学发给她的宣传单。三个小时的时长。额。

　　看来胡嘉允为了躲她，对自己还真是够狠的。

　　周林原本想在教学楼外面站着等，可看这天万里无云，也不能突然下场雨，让她看起来可怜一点。想着与其在室外被暴晒，还不如进教室坐着。

　　然而，这位老教授的讲座，真的非常无聊，是比胡嘉允本人上课还要无聊的那种无聊。周林从原本欢乐斗地主里面的五万金豆，一路打到输的倾家荡产，再一路败光了她的□□号游客号与微信小号的全部金豆，讲座仍然没有结束。

　　无奈之下，她只能上朋友圈在线乞讨：有没有好心人欢乐斗地主能给我送一百金豆的啊，感激不尽。

　　千辛万苦，她才总算凑齐了两千，可以继续开天地癞子排位。底下一堆评论，说她菜的抠脚。但没办法，她玩的是天地癞子的排位赛嘛，真的是大起大落，好容易赢到两万的豆，一把能输干净。她有什么办法，两把没王没癞子就满盘皆输了。

　　然而，两千豆，一瞬化为乌有。

　　周林生气的扔开手机。看了眼坐在不远处沉思中的胡嘉允，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刚才发的朋友圈好像没有屏蔽他。妈呀，周林赶紧拿出手机将那条给删了。然而一看时间，还有一个半多小时。她歪头又去看胡嘉允，他好像也没有怎么认真在听嘛，感觉是在想什么事情，时不时还掏出手机来回个信息。

　　周林当即也给他微信上发了个信息：你也觉得无聊是不是？

　　胡嘉允的手机就在桌上，他肯定是看见了装没看见。于是周林又补了一条：我觉得这个讲座不适合你。

　　：你应该去听一个关于《怎么让上课不闷，学生睡不着觉》的讲座。

　　：那个比较适合你。

　　：我想吃火锅，我们一会儿去吃火锅吧。

　　：上次我去的时候居然冰粉卖完了，真的过分。

　　：麻辣火锅没有冰粉怎么吃。

　　：胡嘉允，你是不是看见了装没看见？

　　周林疯狂一顿刷屏。胡嘉允的手机明明就放在手边，明明他的卡姿兰大眼睛，能不费吹灰之力的就用余光瞥见手机屏幕上跳出来的内容，但他偏是不回。但周林是不会轻言放弃的。

　　：你打算一直这样不理我嘛？

　　：我昨天跟胡妈妈打电话投诉你了，她非常认同我，她也觉得你小心眼。

　　：人家宰相肚里都能撑船，这种豁达的心胸，你能不能也学学？

　　：俗话说，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能受苦乃为志士，肯吃亏不是痴人，敬君子方显有德，怕小人不算无能，退一步天高地阔，让三分心平气和，欲进步需思退步，若着手先虑放手，如得意不宜重往，凡做事应有余步。持黄金为珍贵，知安乐方值千金，事临头三思为妙，怒上心忍让最高。切勿贪意外之财，知足者人心常乐。若能以此去处事，一生安乐任逍遥。

　　：By周希陶。

　　：我错了！我都道歉了！

　　：你能不能起码回个标点符号啊？尊重我一下！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站起来跟你道歉？以示诚意！

　　：现在！立刻！马上！

　　：给你最后三秒钟原谅我的机会！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三！

　　周林看到胡嘉允已经将头探过去看手机了，强行憋着一波笑，她感觉自己快憋出内伤了。哼，谁让胡嘉允吓她来着，害她差点以为自己真的就铸下不可挽回的大错。她怎么都得回吓他一吓，才能解气。

　　三都发出去了，胡嘉允自然会以为接下来有二，还有一。但周林偏偏要反其道而行，她直接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时间，半个教室的同学都转过头来对她行注目礼，这其中当然也包括胡嘉允。他原本肯定以为周林没那个豹子胆，所以扭过头来的时候，表情中写满了震惊。这个效果周林还是很满意的。

　　其实，周林原本也没想站的这么用力，闹出这么大动静，可心里正得意于自己的小聪明呢，便一个激动没太把握好分寸，哐当一声，将椅子推出去有半步远。

　　然而，事已至此，也算将错就错了，至少效果是比预期好的。周林只不慌不忙的一边欠身，一边做出“厕所”的口型，满脸抱歉的走出了教室。直到远离了教室的范围，周林才忍不住爆笑出声。

　　不行，忍不了了，胡嘉允太呆了。

　　从厕所出来，周林远远就看到了站在拐角的胡嘉允。她掏出手机，一边对那头喃喃一边走到胡嘉允的身边：“胡妈妈，胡嘉允还在跟我生气呢，他不肯理我。对，我都跟他道歉了，可诚恳的那种，但他就是不理我。没有，我没有做很过分的事情，真的。嗯……嗯？哈哈哈哈哈。”

　　胡嘉允斜着眼看了她了半天，突然凭借着自己的身高优势，伸手一下从她手中夺过手机。看到屏幕上，真真切切“胡妈妈，通话中”几个字，他愣住了。

　　“干嘛啊我没骗你啊，我真的在打电话啊。”周林用口型说出这句话。她挑了挑眉毛，神情难掩嘚瑟。

　　胡嘉允的表情更无语了。他不得已只好将手机贴到耳边。周林往前走了两步，试图听清电话那头的胡妈妈在跟他说什么。奈何她身高不够，差了胡嘉允约摸半个多头，所以不论她再怎么努力伸长脖子，只消胡嘉允稍微侧侧身，她就一顿白忙活了。

　　“没有……没有没有，我闹她的，嗯行行我知道了，嗯，我先挂了。”

　　“诶……诶你干嘛！”周林见他径自挂了电话，忍不住出声，“我还没说完呢你怎么就自己挂了？”

　　“这下高兴了？”胡嘉允仰着头斜眼看她。

　　不说高不高兴吧她都忘了，经胡嘉允这么一提醒她又想起来了，忍不住捂着肚子又是一顿爆笑：“好吧，我看你刚才那个表情，我就决定原谅你了。虽然你连着放了我三天的鸽子，让我连着三天精心化好的妆都浪费了，但是非常值得。”

　　胡嘉允皱皱眉：“不是你来求我原谅的么？”

　　周林耸耸肩：“我听到你说的了啊，你是在闹我的，害我还真的担惊受怕了好几天。差点我就想说要不要找个下雨的天，就站去你们教室楼下，那个正好从讲台上可以看到的位置，然后淋一天雨，病它一个礼拜，让你愧疚死。”

　　“你可以试试，看我能不能愧疚死。”

　　“就算你不愧疚死，我也能打给胡妈妈告状，让她骂死你。”

　　“那别吃火锅了吧，你再继续给我妈打电话，看她能不能骂死我。”胡嘉允说着，就要往外走。

　　“行，那我不打了。”周林见好就收，赶紧快步跟上，“去吃商场里那家四川麻辣火锅吧，我觉得那个好吃。”

　　“不吃，我想吃老北京火锅。”

　　“……”

　　“你去不去？”

　　“去……吧，我去行了吧。”

　　老北京火锅离学校不远，所以两人走着去就是了，没开车。好在老北京火锅也可以是鸳鸯的，所以周林没太多怨言，除了少了她心心念念的冰粉之外，其他倒也差不多。两人非常迅速的点好了菜，周林还不等菜上齐，就迫不及待的下肉了。

　　“周林，你自己不喜欢我什么事情都告诉你爸妈，怎么你一有事情，就喜欢把我妈扯进来啊？”胡嘉允忍不住问，“知道什么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么？”

　　周林嘴里塞了块肉，含糊道：“不一样，你已经经济自由了，但我的财政大权还掌握我爸妈那里。所以你是相对比较自由的个体，而我还在他们的管束之下。”

　　这话给她说的，好像也有三分道理。

　　周林把肉咽下去，又问：“不过，你真的打算一辈子留在北京，不回去了？虽然我这两天一直在告状，但是听的出来胡妈妈很挂念你。你都整整一年半没有回去过了，作为独生子女，这有点过分了吧。”

　　胡嘉允沉默了一下，才说：“今年安洁不是过来了么？我这段时间也是忙，没什么空陪她，本来已经说好了暑假两个人去旅游的。”

　　“别去了吧。你取消了嘛好不好。”周林忽然软下声音，撒起了娇来，“我也是前两天听我妈说，好像最近胡妈妈的身体不太好，确切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反正我听我妈的口气，也是忧心忡忡的。你如果问我意见的话，我劝你暑假还是回去看看吧。哪怕真的要旅游，就先回杭州，从杭州再出发。又不是非得从北京出发不可的。”

　　胡嘉允点点头：“那我回头跟安洁商量一下。”

　　咦，她撒娇这么管用的嘛，还是胡嘉允本来就这么好说话？好像从前，不论胡嘉允怎么跟她妥协，怎么任她予取予求，怎么忍受她的脾气，周林都理所当然的接受了。她也从来没细想过，他究竟是生了一副好脾气，还是出于十岁的年龄差，还是惯于以长辈自居才会这样容人。

　　这次吵架之后，周林开始有良心了。她会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但终究，一时之间，周林也说不上来。她对于胡嘉允将生活重心放到女朋友身上去这件事情，还是有些难以接受的。但这样的想法只是转瞬，她毕竟不是胡嘉允的谁，没有全心全意地维系过与胡嘉允的这段友谊，所以自然也不能因为胡嘉允不再一心对她而产生落差感，更没有资格产生这样荒唐的念头。太卑劣了。

　　自我意识矛盾了半天，周林忍不住酸道：“你说说看你，现在有了女朋友，家里都顾不上了是不是。”

　　但是现在，安洁在胡嘉允这里，是重点画红圈保护话题，是他的禁区。所以胡嘉允只微微低头，便即转移了话题：“你跟你男朋友怎么样了？”

　　周林撇撇嘴：“就……不知道。”她确实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呗。

　　胡嘉允一笑：“你们真是难舍难分啊。”

　　还真是。周林苦笑。

　　顾旭泽拍毕业照那天，周林醒的比周杨还早，捯饬好了自己，两人掐着点去了约定的地方，学校的中心大钟下。如今周林的心态是彻底放平了，她只将顾旭泽当作朋友看待。一群人有说有笑的拍了合照。虽然套子也在场，但是这并不影响周林的心情，对不在意的人，她还是看的很开。本来姚诺提议，他请客，大家一起吃个饭。但周林还是以晚上约了人为由，拒绝了。

　　拍了毕业照，还了衣服，一群人三三两两的往学校外走，周林左右也是回家，与他们同路，便一起了。

　　“下个月就放暑假了，你怎么打算？”顾旭泽与她并肩而行，问道。

　　“回家吧，我已经买好票了。”周林答。

　　“嗯，那挺好的。” 不一会儿，顾旭泽又问，“你最近都在忙什么？”

　　“不是期末了嘛，要写作业。”

　　“多么？”

　　“还行。”

　　又走出半程，已经出了学校大门了，周林正打算与众人告别，回家，只听身旁的顾旭泽忽然问：“我们现在这样，算已经结束了么？”

　　周林一愣，迟疑了半秒钟：“嗯。”

　　顾旭泽一顿，又说：“之前还一直说要带你去见我的同事，没想到我们都走到这一步了，还没见成。”周林没有回话，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一次顾旭泽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仿佛过了这么久，他的耐心也已经被耗尽。这样也好，至少对于周林来说，不必再对他感到愧疚。

　　但凡事皆有双面，有好有坏吧。经过这段时日的两相消耗，却将他们之间原有的情分，彻底消磨干净了。即使等将来这段感情彻底过去了，见面了，也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有什么旧情可念了。

　　一个人在校门口拐弯，周林一下离开了大部队，心中不免有些空空的。不是单因为顾旭泽的缘故，更是知道自此，随着周杨他们一班人的毕业，她愉快的大学生活也就意味着过去大半去了。且最令周林难过的，不外乎是平日里与她关系亲近的朋友，除了罗晓一人之外，多都是大四的。这让她明年可怎么混才好。原来离别还是少不得会让人有些感伤的。

　　周林一面往胡嘉允的教室去，一面感怀，待走进他教室，情绪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倒是来前忘了看课表了，不巧他仍在上课。他这节课还挺长，一直上到天黑才结束。

　　“怎么最近总过来？是立志把我吃穷才罢休？”

　　好几次了，周林说了要请客，但都被胡嘉允抢先去买了单：“我说了要请你呀，走，请你吃四川究极麻辣火锅去！”

　　胡嘉允忍不住笑了：“你是不是最近又有求于我？”

　　“没有！”周林一脸受伤了的表情，“干嘛？你就这么看我的？我是那种有求于你才来找你的人？都再一个月就放暑假了我还能求你个啥。”

　　“你回去票买了？”

　　“嗯买好了，干嘛？你要跟我们一起嘛？”

　　“你们都买好了还怎么一起？我跟安洁走吧。”

　　胡嘉允最近，好像总把安洁挂在嘴边：“你最近秀恩爱秀的很频繁啊。”

　　胡嘉允一笑，反问：“你秀的少？”

　　“我分了。”周林好像忘了跟他说了。

　　“嗯？”胡嘉允原本只是与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这才猛地抬起头，“什么时候？”

　　周林想了想：“其实从上次开始，就已经在边缘了，算是陪他走到毕业吧，这次是认真的、达成共识的了。”见胡嘉允皱着眉，神情严肃，周林忙说，“没事，我已经难过过一次了，不会有第二次的。走吧，心情好，请你吃麻辣火锅去！”

　　胡嘉允的眼神仍是透着对她深深的担忧，叹了口气，站着也没打算走。周林伸出手，用掌心轻轻拍了拍他的头，一派轻松地说道：“别担心啦，”见胡嘉允仍是笑颜不展，周林继而逗他，“那你给我弹个钢琴嘛，你弹了我就好了。”

　　“想听什么？”

　　胡嘉允答应的很爽快，一边说，一边已经走到了钢琴边。这波爽快令周林着实有些意料之外。她哪里知道有什么钢琴曲好听，流行乐又怕他没钢琴谱，只径自拖了张凳子坐下，才说：“就那种非常阳光灿烂的曲子，反正好听就行。”

　　为你，弹奏肖邦的夜曲
　　纪念我死去的爱情
　　跟夜风一样的声音
　　心碎的很好听
　　手在键盘敲很轻
　　我给的思念很小心
　　你埋葬的地方叫幽冥
　　为你，弹奏肖邦的夜曲
　　纪念我死去的爱情
　　而我为你隐姓埋名
　　在月光下弹琴
　　对你心跳的感应
　　还是如此温热亲近
　　怀念你那鲜红的唇印……

　　前奏一响起，周林便立刻听出是《夜曲》。好像确实该符合她此刻的处境，但周林并不认为，自己的心情有歌中一般悲凉。好像周林记得自己小的时候，就很喜欢这首歌，一度嚷嚷着让胡嘉允学来着，后来不了了之。原来他竟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