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至清如初》唐玘

20、（上）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嘛？！

　　今年的夏天，仿佛来的格外迟。

　　一直到五月中旬，天才逐渐开始转热，周林才开始逐步将打包好的薄衣服从柜子的最底层拿出来。眼看着周杨因为毕业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连平时每周不断的课都全部停了，可见有多重视。

　　周杨她们班里老师通知下来说要拍毕业照的时候，离交作业还差一段时日，被定在了月底。而姚诺跟顾旭泽的比她还早两天。

　　顾旭泽将日期早早的告诉了周林，周林答应他，到时候必定会跟周杨一起到。总归拍毕业照这样的大日子，还是极具仪式感的，周林毕竟跟他在一起一年，总还是要将这段感情圆满了的。

　　而每到期末，便是周林每天腻着罗晓的时候了。

　　她就算再跟得上，也没学霸那么游刃有余，所以还是需要抱个大腿的。罗晓对于她这种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的行为，表示十分不满。但周林也不在意，死拖着请了她一顿饭，也就算过去了。

　　这天周林跟罗晓正去图书馆的路上，她接到个电话，见是陌生来电便没有接，但见对方仍坚持打进来，料想该不是广告，才接起来：“喂？您好哪位？”

　　“是林林么？”对方声音一阵熟悉，周林想了想，恍然想起：“胡妈妈！你怎么会给我打电话了？”胡妈妈是胡嘉允妈妈，这是杨林姐妹从小对她的称呼，当然，也是出自两人亲妈的授意。

　　“哈哈，这不是想拜托你个事情，顺便关心关心你嘛。”胡妈妈还是一如既往的直接，“最近在学校一切还好么？你们姐妹的功课，我倒是不担心的。不过我前段时间听小胡说，说你现在长大了，他是越来越管不动你了，还跟我抱怨来着呢。”

　　“哈哈哈是嘛。”周林笑的很尴尬。

　　胡妈妈没听出来她这干笑的成分，又说：“是啊。他不敢去跟你妈妈说，怕你说他告状，就只能到我这来抱怨抱怨。”

　　“我下次注意，下次注意。”周林又假笑两声，即扯开话题去了：“我跟杨杨上次寒假回去的仓促，都没来得及去看你们，你们身体都好嘛？”

　　“我前两天去了趟医院，但不是什么大问题，做了个小手术就好了。”

　　“啊？”对周林来说，要做手术的都不是什么简单的小病小痛，但料想现在都能和她打电话了，应该也无碍了，“那胡嘉允知不知道啊？”

　　“不不不用让他知道，不是什么大病不要让孩子担心。”

　　周林本想说胡嘉允都三十好几了，哪还算什么孩子啊，还居然连自己亲妈病了都不知道。但听她这样叮嘱，又硬生生将话咽了下去。

　　只听胡妈妈又说：“这次打来，主要是想麻烦你，帮胡妈妈劝劝小胡，让他今年暑假回来一趟。算起来他都已经一年半快没回过杭州了，他总不是打算家都不要一辈子就扎在北京了吧。”

　　周林略一迟疑：“我也不知道诶，我最近期末忙都没去找过他了。可是不是他女朋友来北京了嘛，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打算的诶。”

　　自从那天她跟顾旭泽复合，她就没再去找过胡嘉允了，所以还真不知道胡嘉允最近在忙些什么。只听胡妈妈的声音十分疑惑：“他女朋友？谁啊？他跟安洁已经在一起了？”周林一愣，听胡妈妈这个口气，仿佛并不知情？

　　胡妈妈叹了口气：“这孩子真是长大了，什么事都不跟家里说。”

　　额，周林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一个不当心把胡嘉允卖了：“我其实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在一起，他也从来没跟我说起过。但是看安洁总来学校找他的这个频率，所以我跟周杨就顺势这么称呼了呗。”

　　“其实在一起了也好，安洁是个好女孩，也是我们从小一起看到大的，小胡跟她在一起了我们也能放心。”

　　“嗯，但不是说安洁是来出差的嘛，好像是见客户来的，我就怕她那边有工作走不开的话，他们没办法回去会不会？”

　　“怎么可能。”胡妈妈好像并不担心这个问题，“安洁爸爸现在年纪大了，那个公司基本都是她跟几个同龄的孩子说了算的，出不出差还不是她一句话。哎，都怪小胡的性子跟他爸似的，木讷得很，害的安洁这孩子从小到大吃了不少苦。现在也算苦尽甘来了吧。”

　　哦原来安洁还真是大小姐。周林心下嘀咕，嘴上却很是乖巧：“那这样就不是问题了，我马上就去找下胡嘉允，绝对不说是你让我说的，一定把他弄回去。”

　　胡妈妈笑了：“好好，这次你帮我办成了，我以后也帮你敲打他一下，不许让他老管着你。林林从小就很乖的，不是做荒唐事情的孩子。都好不容易逃离父母身边了，还不得自由。是他不好，当老师当出职业病来了，我帮你批评他。”

　　“哈哈哈那就太好了，我先谢过胡妈妈了。”

　　挂上电话，见罗晓的脸几乎快贴到她脸上来了，周林吓的跳出了两步外，惊魂未定。她的电话声一直是开到最大的，所以多半罗晓都听见了：“都听见了？人家大小姐是从小喜欢胡嘉允到大的。奇怪了，我怎么没发现胡嘉允还有这魅力。”

　　“你能发现的了什么，你都把他当是教导处主任了。”罗晓撇撇嘴，“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找胡嘉允啊。”

　　周林想了想：“你不在的时候呗，我都已经好像一个多月没去找过他了。”

　　罗晓背过身去，不说话了。这次她好像真的不高兴了，只听她闷闷地说：“看来你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是种习惯啊，也并不是只针对我一个人嘛。你也就只有歌手赛需要他了才会想到要去找他吧。”

　　“行行我带你去我带你去行了吧。”周林最讨厌别人说她没良心，虽然有的时候她是真的没什么良心。不被戳穿还可以一直装傻，依旧故我，可一旦戳破了，她的良心还是会有那么丢丢不是滋味的。

　　罗晓并不知道，其实那段周林跟顾旭泽闹的最难受的时候，是胡嘉允挺着脚伤的痛，陪着她走过来的。如今她自己的情伤过去了，便丝毫不去找他，连他的脚伤也忘干净了，确实有点忘恩负义。

　　见罗晓还是不吭声，周林拉了拉她：“你看看胡嘉允的课表，看他今天有没有课。”

　　罗晓怒吼：“你自己没有啊？！”

　　周林回敬一嗓子：“我有还让你看啊？！”

　　“哦，那我看看。”罗晓默默翻出课表：“下午……三点，有一节。”

　　“几点下课？”

　　“五点，还早。”罗晓又问，“那我们还去不去图书馆了？”

　　“不去了。”周林拽着罗晓往家走，“走吧，你陪我回去放个书，然后我们去给胡嘉允买个小蛋糕，表示一下我们的诚意。”

　　“啊？你又不是这么注重细节这种的人，干嘛突然买蛋糕啊？蛋糕店可远了。”

　　周林反问：“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他妈妈选在今天打来啊？”

　　罗晓总算反应过来了：“不会是他生日吧今天？！”周林不置可否，可罗晓仍是不解，“可你去年这个时候，好像一直在喝酒啊，喝了一整个月，也没见你给谁买过礼物啊买过蛋糕什么的呀？”

　　“我不是忘了嘛……”周林一阵汗颜，“往年都是我妈提醒我的，去年她刚好跟我爸旅游去了，就她也忘了，我也忘了。亏的今年胡妈妈给我打了这个电话。我之前就记得五月份好像有什么事情来着，一直被我姐他们快要毕业的事情占据了整个脑子，压根没往这方面想。”

　　罗晓认同：“嗯，你脑子本来也不太够用。”

　　两人拎着小蛋糕到胡嘉允教室的时候，四点多，他还没下课。看他走路一步一个脚印十分稳健的样子，脚应该是全好了。远远的，胡嘉允好像看到她了，但是他只作没看见，视线立即瞥开去了。周林一愣，难道是他又生气了嘛？

　　罗晓也敏感的发觉了：“你是不是又惹他了？感觉他以前看你不是这个眼神。”

　　周林心下也有些惴惴：“是吧，我觉得也是，怎么办啊。”

　　罗晓横了她一眼：“你是真的有办法能惹恼全世界。”

　　周林也没心思反驳她，她在想，是因为什么事呢。难道就是因为她之前折腾了他半天，又一句话没说跟顾旭泽复合的事？不是吧胡嘉允，怎么跟她一样还要人哄着的。都这把年纪了还当宝宝。

　　总算熬到下课，周林扯了扯罗晓，也不管别人了，嬉皮笑脸的凑到讲台边，把蛋糕放到了上面：“生日快乐呀老哥哥，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罗晓拉了拉她：“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不能这么用。”

　　周林本来就是开玩笑，为了哄胡嘉允高兴的，当即改口：“那换一个吧，我祝你一夜暴富好不好？”

　　胡嘉允扫了她一眼，仍是抿着嘴，像气还没消：“知道了，你回去吧。”

　　胡嘉允真的生气了。周林一下感觉出来了。就连一旁的罗晓，都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但是胡嘉允没有抬头，仍是埋头在收拾他的书。

　　“我错了。”周林很识时务，她惹恼过很多人，但其中半数她都不大在意，除了胡嘉允，她还是很怕他生气的，“但是我这不是想着反正都快到你生日了嘛，干脆就想说再等等，等你生日这天来给你个惊喜，这样你就不会生气了。喏。”说着，把小蛋糕往前推了推，“我还是特意挑这个时间来的，就还想说可以把蛋糕给你但又不会影响你跟安洁晚上的二人世界，考虑的多周全。而且我刚才看，你的脚都好了嘛，哈哈哈哈真好。”

　　周林一边说，一边偷眼去看胡嘉允，他的脸色果然缓和了些。周林松了口气。得亏她脑子转的快，不然这下她自己都凉了，更不要说完成胡妈妈交代的任务了。

　　“别一天到晚笑的这么没心没肺。”看来胡嘉允的气还是没消干净，“我改天去找你吧，晚上约了安洁。”

　　“明天？不然后天？没事不劳你来找我，我会自己来的，我有你课表的。”周林仍是笑的一脸没心没肺，“那我走了？我真的走了？拜拜。”见胡嘉允无可奈何的扯了扯嘴角，周林这才真的拉着罗晓走了。

　　“吓死我了，差点出事了。”劫后余生，周林想想都后怕。

　　一旁的罗晓用无比嫌弃的表情看着她：“真的，人都说正常人一天平均编六次慌左右，就你刚才那一分钟，把别人一天的量全用了。”

　　“我也不想啊，但是你看他刚才那个表情，我不骗他可能真的会死的。”周林叹了口气，坚决地说，“我真的从今天开始，做个人，好吧。”

　　罗晓也跟着叹了口气：“所以他脚到底是怎么了，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周林大概解释了一波，但没说他是在帮自己买花的时候摔的，也没说自己失恋的时候是胡嘉允一直在安抚她。罗晓一脸原来如此：“行吧，那也不算你太没良心，至少你还给他送了两天饭。”

　　“嗯。”周林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跳过这两个情节，可能是因为她自己也认识到了自己的没心没肺。她不敢再多说什么，她实在没脸了。

　　“周林。”

　　“嗯？”

　　“我好像没有前段时间那么痴迷他了。”罗晓低着头，突然说道，“你知道追星那种感觉吧，就是一段时间没有idol的动态，听不到他的任何消息，就淡了。刚才他站的我这么近，我都好像也没有之前那么激动了。”

　　周林想了想，好像确实，这两个月她一直也没有跟罗晓有过多接触，所以胡嘉允的消息自然也流不到她耳朵里。而期末罗晓自己也忙，去蹲的少了，慢慢的自然就淡了。周林突然回身抱住她，很认真地说：“好事情，我给你介绍其他小哥哥。”

　　这段时间，罗晓的辛苦，周林肉眼可见。好像自从喜欢上胡嘉允之后，她就没有以前那么活泼开朗了，一日消极过一日。周林不希望看到她苦苦追寻一个不值得她喜欢的人，不是说胡嘉允不好，只是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可能。罗晓根本没有必要像喜欢idol一样喜欢他。

　　罗晓又说：“但是即便这样啊，周林你也真的厉害，我反正去蹭他的课蹭这么长时间了，一次都没见他发过脾气，不论底下学生怎么闹他，他都能凭借自身修养给熬过去。偏就你，能让我撞到两次。一次你家楼下他等你下来那会儿，他那个表情真的，还有就是今天。你也是个人才。”

　　罗晓可能不知道，还有医院那次。行，她明白，是她对不起胡嘉允。好像罗晓说的也没错，她最近两个月，明明感觉什么也没干，明明自己也在自疗阶段，但好像真的就是在试图惹恼全世界。

　　对于胡嘉允，周林反思了一下自己。

　　可能确实一直以来，都太习惯于他的存在了，以至于常常会忽视了他的感受。就说这件事情，其实她也看的出来，胡嘉允只是不希望她一个人憋坏了，自己躲着偷偷难过，才会不管自己本该静养的伤脚，一直拉她吃饭。可她倒好，一声不吭的悄悄复合了，还转身丢下他一个人。要这事儿搁周林自己身上，她是一定咽不下去这口气，觉得自己的真心给了狗了。胡嘉允确实应该生气。

　　周林从罗晓那里拿了胡嘉允的课表，第二天，就非常自觉的踩着下课时间去找胡嘉允去了。她还特意化了个妆，就怕胡嘉允看她素颜更闹心。

　　“小胡啊，”胡嘉允一下课，周林就蹦蹦跳跳的上前了，“吃饭嘛，难得我特别想请客吃饭，你想吃什么呀？”

　　“我一会儿有个会，改天吧。”

　　“……”

　　她今天可是化了妆出来的，竟然，胆敢，拒绝？周林深吸一口气，调整情绪，随即满脸堆笑：“好的，那我明天再来。”

　　一连三天，日日如此，就那么刚好，每次她来就要开会。这哪里是真的开会，明明就是个托词！第四天，周林实在忍不了了。已经周五了，再来就是周六，他明明就是故意的！

　　周林不断催眠自己，是自己理亏，是自己对不住他，才强行摆正心态：“那你周六有空嘛？要不我周六请你吃饭也行啊。”

　　“周六我约了安洁。”

　　周林不想再说话了，她双手环胸，偷眼去瞧胡嘉允，却见他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明明那天不是表情缓和了些，怎么又还反复呢。难道是因为那天底下还有其他学生，他想尽快打发她走才那样？

　　周林突然想起之前自己跟胡嘉允闹脾气的时候，周杨骂过她的话，这个时候拿来说胡嘉允正合适。她故作平心静气的样子，说：“你能不能，如果真的对我有什么不满，别这么明显到让我能看出来啊，你敷衍我下跟我吃顿饭不就了了。那我就不会再来，你也不用再看到我了，这样不是很好。”

　　胡嘉允仍是头都不抬：“你可以不来。”还没等周林回过神来，他已经收拾好东西了，“我去开会了。”

　　周林一怔，半天没反应过来。

　　胡嘉允从来没用过这种口气跟周林说过话，这种疏远冷漠，像是真的已经将她拒之门外了。周林像个被丢弃的小孩一样，在原地恍惚了半秒，才固执地追上他：“你……你等下！我跟你去开会，我在门口等你开完行不行？”

　　好像这一辈子，胡嘉允都没有这样固执的跟她生气过，所以他越是坚持，周林心下就越害怕。就好像之前都是小打小闹，这次来真的了。她以前害怕他生气，或许是因为家里，是因为胡妈妈，是因为其他种种。可现在比起那些，她好像更怕失去胡嘉允这个人。所以她一定要迎难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