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至清如初》唐玘

18、终究谁也不是铁石心肠

　　周林不得不承认，顾旭泽的朋友圈还是很广的，至少这两天来劝和的人不少。是一个圈子的不是一个圈子的，都有。那天周林刚下课，正准备跟罗晓去吃饭，就被彬哥拦住了去路：“走，请你俩吃饭去？”

　　虽然周林之前是蹭过彬哥的酒局，但严格来说，她与彬哥也不算一个圈子的。彬哥更偏向与李妙他们能玩到一起，顾旭泽原本也是他们那波的，后来跟周林在一起的之后，才逐渐跟他们混的少了。

　　“请我们吃饭？”周林一笑，“你今天不用陪嫂子啊？”

　　“特批了今天。”彬哥直接杜绝了她拒绝的可能性，“不准不给面子啊，你还欠着我人情呢周林。”

　　当初顾旭泽跟周林之所以走到一起，彬哥功不可没。只是彬哥平时是ktv绝对的常客，基本上凑人头临时叫人这些，都是他一手包揽的，所以手头上促成的情侣绝对远不止周林和顾旭泽这一对。至于他自己，更是仗着中等在及格线上下不定时浮动的颜值，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当然，颜值不是主要因素，包装富贵才是正经的。

　　“那也是我请你啊，怎么是你请我呢奇怪了。”周林非常不想继续与彬哥维持这个欠人情的关系，与其这样，还不如她请一顿饭把这事儿了了。

　　“不行，我没有让女生买单的习惯。”

　　周林苦笑：“那不就等于我这个人情越滚越大了么？”

　　彬哥哈哈大笑：“我又不会让你干嘛，你欠我点儿人情怎么了？”

　　“不要。不吃。”周林推的很爽快。

　　“那今天晚上我跟我对象庆祝一个月，你来么？”

　　周林不用想都知道他什么意图：“不去。”

　　“那你这就没意思了。”彬哥佯作懊恼，“大家同学三年了都，是不是？今天班上一半的人几乎都来了，你不来？而且很可能过了这个学期，大家都四散实习去了就可能没什么机会总在一起了，你说说你，啊？罗晓是不是？”

　　“啊？”罗晓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吧？”

　　彬哥假装罗晓说的答案是他想要的：“是不是，而且罗晓也来啊，大家都在，你这么搞就不合群了啊，我们是一个班集体，你不能搞分裂啊。”

　　彬哥话都说到这份上，几条路都堵死了，她还能有什么办法。不过好在彬哥所言非虚，他拉的群里，除了他对象和他对象的朋友之外，都是班上的同学。平时一些不太说的上话的同学，基本都进群了，可见彬哥在班里的人气。

　　因为要考虑到班上所有人的时间，彬哥在群里定了八点开局。周林八点半才姗姗来迟，见其余包厢一多半都是空的，算小松了一口气。罗晓大约是见她的模样猜到了，问：“好像没在，放心放心。”

　　“怎么能放心的了。”罗晓平时不大来酒局，不大了解。常规他们开局都是十点十一点，平时顾旭泽他们那个九包都是最早也要到十点多才开，周林掐着时间，自己就来点个卯，九点就走的话，估计碰不上。

　　此次班里聚会，就健康许多了，大家也没点多少酒，一直是大合唱进行时。罗晓还挺喜欢唱歌的，就一直捂着麦。周林则一直坐着默默的看时间，到点就走。

　　“周林，你别玩手机了玩到现在。”正好九点，周林手还没伸出去摸到包，彬哥拿着酒就一屁股坐到了她旁边：“喝一个？”

　　他酒都送到跟前了，周林拒绝也不太合适，便一边干了一边扯谎：“我得走了我姐喊我回去好像有什么事呢。”

　　彬哥很显然并不买账，一顿：“躲不掉的，总要见面的。”

　　周林抓了抓头：“要见也过一段再见吧，现在大家都在情绪口上，见面干嘛？决一死战分出胜负么？”

　　彬哥一愣：“可据我所知你们没有矛盾啊，你应该不至于吃李妙的醋。”

　　周林横了他一眼：“你倒是了解的很清楚嘛，有备而来啊兄弟。”

　　彬哥讪笑，正式开始他今天的老娘舅调解工作：“老顾也是我兄弟，你知道他其实本来酒量无敌的。但这两天，天天喝天天多，那个酒的比例跟直接干（四声）纯的也没多大区别了。我本来也没想插手，毕竟我跟你才是正儿八经的同班同学是不是，但这两天看他吐的，就还是心疼。而且那天，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他喝多了去你家楼下，站到天亮才走的。”

　　“是么？”周林心中一咯噔，心虚的摸了摸酒杯：“你怎么知道的？”

　　彬哥答：“姚老板说的啊，那天姚老板也一块陪他到天亮。而且老顾那波人他们今年就毕业了，你可能这一断，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彬哥又是一叹，“当初我撮合你俩一起的时候，还以为你们能一直走下去呢。毕竟老顾跟你一起之后，确实出来玩的少了，朋友圈还隔三差五的秀，哎。”

　　周林不说话了。她不是动摇，她只是一时之间觉得自己说服不了彬哥。确实是自己理亏，各方面来说都是。她没办法说自己执意分手，只是因为发现自己不再喜欢顾旭泽了，且好像也并不完全是因为这个。

　　紧跟着，彬哥开始各种回忆杀。周林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这种愧疚感在一点点吞噬掉她的意识，其中可能也有酒精的作用。看着一旁唱的欢快的罗晓，周林开始暗暗后悔，早知道彬哥这么能唬人，应该把周杨也拉过来的，至少可以帮一把。

　　说话间，周林听到包厢外有骚动，她暗叫不好，正待设法脱身，便见姚诺推门进来。他冲彬哥招招手，彬哥就出去了。

　　既然姚诺来了，顾旭泽一定在。

　　罗晓也看见姚诺了，她瞪着眼睛望着周林，仿佛是在问她该怎么办。周林一脸认命的表情，意思是说，走不掉啊，只能见招拆招了。

　　周林其实并不是不敢见顾旭泽，她没什么可不敢的，她只是很难想象如果顾旭泽真的当面对着自己服软求情，她会不会又心软。毕竟有些东西，不见面的时候是可以做到铁石心肠，但见到了，又是另外一回事。在一起这么久了，周林哪怕再如何铁下心要断，感情总是有的，她也不是冷血动物。

　　只是如今人都到门口了，她再走，未免有些太刻意了。

　　罗晓这个时候，已经坐到她身边了：“怎么说？走不走？”

　　周林叹口气：“你没听隔壁那动静么，还怎么走。”

　　罗晓说：“班长那帮刚才说他困了，想溜，要不我们浑水摸鱼跟着他们一起走？”

　　哪儿这么简单：“走不了，隔壁半个包我都认识，我就算不坐过去，走他们肯定是不会放的。你要不去门口看一眼，指定有人蹲着了。”

　　罗晓一脸不敢相信：“就干蹲？”

　　周林：“抽烟啊。”

　　就算平时没周林顾旭泽这事儿，堆在ktv门口抽烟的人也是不会断的，几乎是一批轮着一批出去抽烟。没有办法，包厢里面禁烟。

　　不一会儿，彬哥回来了。周林甚至都懒得打眼去看他，但他就是这么不自觉，刺溜一下就坐过来了，一脸兴奋的说：“我刚才去隔壁串了一圈，人都来了，贼齐全，你过去看一眼不？”

　　明知故问！周林横了他一眼：“我想走了。”

　　彬哥听了，居然笑出声了：“你是觉得你能走的掉嘛？”说着，又装出一副跟周林统一战线的表情，说，“咱俩毕竟同班同学，我还是站你这头的。这样，反正今天这个包算我的，我不会放老顾进来，你也别着急走，好不好？”说着，举起酒杯，“deal？”

　　纵周林心下是一万个不情愿，可事已至此，大约是他俩不见一面彬哥是打死都不会放她走了。

　　“顾旭泽是不是给你好处了？”

　　“哪能啊，我是你这头的呀。”彬哥还在那睁眼说瞎话。

　　“你滚开。”

　　周林当然不是傻子，她但凡留在这，就总能碰到，所以彬哥也并不着急。所以从这一刻开始，周林决定不再喝任何东西，酒啊水啊绿茶啊，一律不碰。至少可以避免在厕所门口撞见这种尴尬到头皮发麻的桥段。

　　又坐了一会儿，隔壁包的人陆续过来串包。彬哥说到做到，顾旭泽确实一次都没有进来过，但是隔壁包的其他人，来来往往几乎没断过。还有个先前跟周林喝酒认识，关系还算不错的女孩子毛毛，来了就干脆赖着不肯走了。

　　其实仅隔着一道墙，周林甚至能隐约听到些隔壁顾旭泽在唱歌的声音，但她努力不让自己去想这些。

　　人来人往，有人来有人走，周林度日秒如年。十一点，十二点，一点，一个女生冲进来，拉着毛毛就说：“哇你这个人，躲酒躲一会儿行了啊，躲了都三个小时了还特么不回去。”

　　毛毛：“隔壁战况很激烈？”

　　那个女生：“岂止激烈？都特么开始拼命了好吧，不管了我也要在呆着。”

　　周林一时哭笑不得，只听毛毛又问：“这么夸张？”

　　那个女生：“你要不自己去感受一下？那个壶里根本没两滴冰红茶，全是酒，哇我刚才忍着恶心喝了两口，真的喝不下去了，嗓子都要烧烂了。”

　　“亏我溜得快。”毛毛十分庆幸，“xx那几个菜鸡跪了么？”

　　那个女生十分不屑的笑了：“那玩意儿才半场就一直在门口抽烟呢，人就没回来过。就剩下彬哥跟歌王他们几个还拼呢。”她口中的歌王，说的正是顾旭泽，自从十佳歌手结束之后，顾旭泽就多落了个歌王的称号。那女生说着，有意无意的往周林这瞥了一眼。

　　毛毛装没看见：“我就说彬哥自己的包不在人去哪了，这喝法还能坚持多久？”

　　那个女生耸耸肩：“不知道，他们最近一直是这个喝法，天天喝天天跪，姚老板已经吐了两次回来了，现在就抱着个麦唱歌呢打死不喝了。”

　　隔壁的吆喝声不绝于耳，周林实在坐不下去了，她觉得这是酷刑，是强行将她钉在这里忍住煎熬。然毛毛还在旁边，她也不敢动静太大，只发了个信息给一旁打哈欠的罗晓：我走了，你一会儿帮我把包和外套拿去宿舍先。感激不尽。

　　周林借口去厕所，一路低着头从包厢走到门口，已经快四月天了，白天的时候气温偶尔也会飙到二十多度，但饶是如此，昼夜温差还是大。周林一踏出ktv，便冷的一个激灵。

　　余光看到旁边有人三三两两的在抽烟，周林顾不上冷了，埋着头，心中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然后光速走过。正当周林庆幸，好像那帮人确实没有一个发现她的时候，却听身后有一个声音传来。

　　“林林。”

　　周林原本前脚都要过马路了，却被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声音，给吓了一跳。她回过头，是喝的满面通红的顾旭泽。周林脚下一顿，一时间没了主意。

　　见顾旭泽不走近，也不说话，周林只好先开口：“你怎么出来了。”

　　顾旭泽还没靠近，他的身上的酒味已经传了过来。他好像确实喝了不少，以至于声音带着嘶哑：“我坐门边，能看到你从你们包出来。”

　　周林险些脱口而出，问他是否是真的那样认真盯着从他们包进出的每一个人。可想想也是多此一问，答案不言而喻。两人一时陷入沉默，大约是顾旭泽看到了她只穿了一件单衣，便脱下自己的外套要替她披上，周林下意识退了一步。顾旭泽手尴尬的停留在了空中。

　　他看起来很受伤：“也没必要怕我吧？”

　　周林横下心，说：“既然大家都已经说好了，就没必要没完没了了。”

　　“哪来的大家？”顾旭泽反问：“一直都只有你在自说自话。我一直在找你，不停的给你发微信，发信息，打电话，但你一直没理我，一直都是你在自我催眠告诉自己就这么说好了，但事实是我并没有。我甚至不知道你口中说的没完没了是什么，我都不知道我们是什么时候完了、了了的。”

　　“就那天，你十佳歌手结束那天。”周林尝试替他唤醒记忆。

　　“那天？你不会因为李妙吃醋的，你从来都没在意过李妙，你也知道李妙不可能真的插足我们。”

　　“所以呢，我不介意就代表你可以当众接受她的花，然后大庭广众跟她抱在一起？”周林也不知道为什么说这些，她介意的明明不是这个，但是她现在只想尽快脱身，所以有些口不择言，“决赛前一天，为什么我要送胡嘉允去医院？因为他跟我姐去帮我买花，为了你的决赛，所以他才会折了腿。那花现在还烂在家里。”

　　顾旭泽一愣，他大约是想起来之前，他随口对周林说过，自己想要花的事情。他好像是认真想了想。他虽然喝多了，但人并不傻，所以很快又觉得说不通：“可你决赛那天根本没来，我跟姚老板满场找你们，你以为李妙为什么敢上台，就是因为你不在，是你自己不在。我知道我工作了之后，有些东西就顾不上了，但是决赛前天晚上，我去了你家，我等你几个小时，是你姐随便编了个理由轰我走的，我至今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不肯见我，你其实是不是早就想分手了？刚好赶上了李妙上台的事？”

　　周林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你觉得是就是吧。”

　　“我知道那段时间我是忙，就是因为该死的工作。你那会儿一直在跟我生气，你是不是在那之后一直都没有原谅过我，只是没有说出来？还有林子贱的事情，我知道是我疏忽，我竟然是最后一个才知道，如果那天胡嘉允没有出现，我都不敢往下想。都是我惹出来的事，结果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还在管自己工作。”

　　“对啊，你既然工作那么重要，那你就忙去好了啊现在又回来找我干嘛？我是狗么，想起来了喊一声，想不起来就算了？”周林的脾气也被他的长篇大论给带出来了，“我那会儿想见你的时候死活找不到人，现在不想见你了，你动员楼上全部人，还死活让我班里同学把我拖过来，你真是够厉害的呀我之前都没发现。”

　　周林怎么也没有想到，顾旭泽听到她这样耍脾气，表情一时居然轻松了：“对不起，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了，我知道是因为我顾不上陪你你才会生我气，这段时间是我忙疯了，你如果不想我可以把工作辞了，只要你一句话。”

　　“算了吧。”事已至此还说这种话有什么用，“我不是因为那段时间生你气，而是那段时间之后，我才发现我根本没有那么需要你，有你在反而我更累。真的今年情人节，是我这辈子过的最累的一天。你上班，行，我自己去买礼物。然后你又说你加班，行，我自己去吃饭。等你等到九点多你还在加班。我被罗晓拉着说了一整天的有的没的我到家真的很累了，我只想睡觉。但是想到还要把礼物给你，好歹得见一面，我还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来受你兄弟的鸟气。我其实当时就想分了。结果你连礼物也没准备，哪怕前台顺颗薄荷糖给我也好，你都没有。而且林子贱那件事情，你听都没听说，对，你忙嘛。但是你知不知道你们班那孙子是以你的名义才把我骗出来的？我担惊受怕了几个礼拜，还被胡嘉允数落，还不都是我一个人扛过来的？那天决赛的时候，我看到你跟李妙抱在一起，实话说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我甚至松了口气。你说的对，我从来都没有在意过李妙，我扭头走也不是因为她，我只是因为总算能看清楚我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周林一边说，一边眼眶就红了，眼泪不自觉的掉了。明明在秋后算账，她应该觉得很爽才对，为什么要哭？周林也不知道自己在委屈些什么东西，是因为她这段时间太坚强，太独立了，所以才为自己感到悲哀么？不说出来都没发现，原来自己这两个月承受了这么多。可这停不下来的眼泪，周林忽然感觉，自己好像也没有这么豁达。

　　而周林这一哭，顾旭泽更慌了，他的眼眶也跟着红了：“我明天就去把工作辞了好不好？我们回到寒假那样，就一直腻在一起，然后逮到机会就出去玩，有事没事就帮着撮合你姐跟姚老板，但你别不回我信息好不好？”

　　周林只是哭没有回答，顾旭泽抓着她的手，吻住了她的唇。两人就这样像傻子一样，在大马路上哭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