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至清如初》唐玘

13、这样的融洽又能维持到几时

　　周林并没有当即行使这顿饭的权力，而是打算继续在家窝着。在受到了那样的惊吓之后，周林个人认为是不宜出门的，应该多躺两天调整心情，休养生息。

　　近来顾旭泽忙于工作，也没什么空陪她。至于罗晓，只自从那天周林对她说了考虑考虑之后，罗晓便三天两头找她。但那天本来就是周林一时冲动，才会没经大脑就随意说出口的话，经过审慎考虑，自然就只能装傻了。所以这两天她一直避着罗晓，就像欠钱的人躲债主一样，埋头躲的远远的。

　　周末，好容易赶上一个四人周家姐妹姚顾都有空的晚上，便聚在一起吃饭。

　　他们的话题，由始至终都没有提这顿饭是怎么来的，也没有提套子，因为可能知道从今往后这个人在周林这里，都将会是亮红灯的敏感人物。

　　有的没的的聊了几句，姚诺突然提到：“对了，我听说我们学校过两天十佳歌手要开始了，老顾，你要不在毕业之前，给自己留个回忆？”

　　顾旭泽看了周林一眼：“不了吧，我还要上班。”

　　“去啊！”周林很支持，“上班着什么急啊，你以后毕业了有一辈子的时间都可以去上班，但是十佳歌手错过这次就没啦，除非接着读研。”

　　姚诺跟着补充：“而且我听说这次十佳歌手，海选阶段是直接由胡嘉允筛选决定的，到后面才开始投票，而且胡嘉允作为评审，也是有投票权的，好像占的比重还挺大。”

　　“那不就等于给我们开了扇后门？”周林眼前一亮，“去吧，你就随便唱两句拍个视频，然后我去胡嘉允那里帮你沟通沟通，你就直接进初赛了。搞不好再进一步沟通沟通，直接拿冠军了。哦对了，那赢了有奖品么？”

　　姚诺摇摇头：“这个我倒是不清楚，但学校组织的活动奖品肯定有。”

　　顾旭泽失笑：“我还是第一次享受到这种走后门的福利啊。”

　　周林笑着怂恿：“是不是，路都给你铺好了你不去就太可惜了。”说着，又回头去看周杨，“周杨杨，你去不去啊？你也要毕业了啊。”

　　周杨唱歌其实也不错，至少比周林的五音不全，要好听上千百倍。但周杨摇了摇头：“不去，没兴趣，我最近有点忙。”

　　“忙？你不是就上课么平时？”

　　“我最近在想，要不要考研，在跟爸妈商量呢。”

　　“考研？”这还是周林第一次听周杨说起这个事儿，“你怎么突然要考研啊？”

　　周杨答：“我不是在教书么？就前两天跟爸妈的通电话的时候，他们就说，问我要不要走胡嘉允这条路，读研留校，或者再接着往上读。”

　　周林不说话了。好像周杨的性格，一直都是这样不染世俗的样子，所以与其让她去社会上打拼，沾的一身泥，倒不如留在学校里干净纯粹。这么一想，时间过的也是真的快，好像昨天她还是才到北京与姐姐汇合的大一新生模样，才不过转瞬的工夫，周杨都要毕业了。

　　顾旭泽也说：“留校挺好的其实。就最近我们班不是都出去找实习了么，要不就是有些去尝试创业啊什么的，什么累啊苦头啊都吃了，但就都没有混的很好。留校至少有保障，风雨不愁。”

　　周杨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胡嘉允也这么说，觉得我的性格，可能更适合留在学校。实在留不下来，去高中初中教书都可以。”

　　顾旭泽一脸嫌弃：“不了吧，高中初中的孩子叛逆期不好带啊。”

　　一直没说的周林闻言插话：“嘁，你是觉得你在老师眼里很省心怎样啊？也没比高中初中的孩子好到哪里去吧。”

　　两人饱餐一顿回到家，周杨表示这两天还要去找一趟胡嘉允，商量读研留校的事情。周林点点头，又想起十佳歌手的事情，便委托她一并捎话给胡嘉允，让他帮忙留意着放一波水。周杨拒绝了：“你男朋友的事情，让我去？这点诚意都没有你好意思让胡嘉允帮忙嘛。”

　　话是这么个话，但是周林不是懒的动嘛这两天：“小事情，胡嘉允不会计较的。”

　　“我反正不管。”一顿，周杨又补充，“后天我请胡嘉允吃饭，爱来不来你自己看着办。我反正不会帮你说的。”

　　说到这个，周林倒是想起来那天安洁的饭局邀约：“你说，万一他要带上安洁怎么办？”

　　“能怎么办，那就一块见见呗。怎么说都是我们有求于他，带不带女朋友全凭他心情。”周杨倒是声明大义的很，一顿，又嘱咐周林，“但是我先跟你说好，不管安洁来没来，你都不许在胡嘉允面前说安洁的不好，抱怨也不行。人家两个人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结婚了，你哪怕再跟胡嘉允怎么亲都好，都不能再没大没小的乱说话，失礼于人前。咱们跟胡嘉允，不只是说简单的认识是朋友而已，你还要考虑到长远的一些。还说什么要把罗晓介绍给胡嘉允，你还是小孩子么？这想出来的都是什么事情。”

　　周林突然没来由的说道：“你打算什么时候生个孩子啊？”

　　周杨一愣：“干嘛？”

　　周林耸耸肩：“就是觉得你这个教训人的口气很适合当妈。”

　　周杨啐了她一口：“可能是职业习惯。”

　　周林翻了个白眼：“你的职业生涯都没开始，哪来的什么职业习惯。”

　　可能如果周杨没有事先警告的话，周林真的会在胡嘉允面前疯狂吐槽安洁。但是诚如周杨所说，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就会结婚了，所以不论胡嘉允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已经做了选择。那么周林作为他身边的人，就不该妄加议论。

　　周林先前还一直觉得，周杨没有出过社会，要么就是在学校，要么就是对着小朋友上课，不通人情世故。然而没想到，竟是自己过于世故，而致使人情疏失。

　　确实，推己度人，周林一开始跟顾旭泽在一起的时候，对他也没有喜欢。仅仅只是他对她很好，长得也不错，就这么在一起了。但是如果说当初，有人在她身边嚼舌根子，对她说顾旭泽这个不好那个不好，周林也一定会生气。这是她已经选择了的人，没有人有资格对这个人、或者是她的这个选择来评头论足，这是做人起码的尊重。这点换成了胡嘉允也适用，虽然按照胡嘉允一惯对她的包容，可能不会明说，但心里肯定会更加不好受。周杨是对的。

　　后来那顿饭，周林并没有去。

　　她认为周杨说的有道理，她也听进去了，但是她怕管不住自己的嘴。毕竟这些天以来，她但凡一想到胡嘉允，便是他与安洁关系，连日来都是。周林承认自己的修养还没有达到收放自如的境地，所以她需要先说服自己，起码先认同他们之间的关系，才能真正做到管好自己的嘴。

　　所幸周杨一向最是嘴硬心软的人，大约也是看出来她在反省了，便在去找胡嘉允吃饭的时候，帮她提了顾旭泽十佳歌手的事情。胡嘉允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晚上，周杨吃完饭回来，已经是深夜了，两人正坐在客厅看剧，周林接到了胡嘉允的电话：“顾旭泽的事情，你怎么不自己来跟我说？”

　　周林一怔，惯性扫了身边的周杨一眼。怎么胡嘉允打来就为了这个事么：“我听我姐说她要找你吃饭，说什么申研的事情，就想说顺便。”

　　周林说完这话，那边就没声了。周林仿佛意识到了，胡嘉允打来肯定不能单单只是因为这个事情，还是说他认为，周林仍在躲在他么？周林自己是知道，并没有刻意躲胡嘉允，只是周杨的话少不得让她醍醐灌顶，所以才在家反思。但这话也不能明着说，便也不说话。

　　“嗯他的事情我会留意的，没事了你休息吧，晚安。”

　　就这么简单？打电话过来就为了说这么两句话么？周林不解的看着周杨：“胡嘉允是不是生我气了？”

　　“好像是吧。”周杨没有否认。

　　周林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之前那段我是躲着他，可现在没有啊，这次我纯粹就是怕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才想说先缓缓见他，没有躲他啊。”

　　周杨忽然说道：“今天我不是跟胡嘉允吃饭嘛，说完了申研的事情，他突然提到说你之前躲着他的事情，还问我现在呢。我就是按你这么说的啊，说现在你们不是已经冰释前嫌了嘛。然后他就不说话了，我也没敢追问。”

　　周林自省了一波：“他不会还觉得我在躲着他吧？”

　　周杨认真回忆了一下胡嘉允刚才的神情：“我觉得倒不至于，但是不得不承认你们确实生了很多。以前你三天两头往胡嘉允那儿跑，现在，你大三之后，要么是路上遇见的，要么是他找的你，反正你一次都没去过他教室找他吧？”

　　周林抗议：“这也是我的错？”

　　“我没说你错了，大家都有大家的生活啊，我也是除了有求于他的时候都没怎么去找过他。但是主要你以前去的频繁，所以你不能怪胡嘉允现在有落差啊。”

　　“有道理。”

　　最近周林真的太容易被周杨说服了，以至于第二天一下课，她左右无事，便寻思往胡嘉允的教室走一趟，联络联络感情。

　　以前还是大一的时候，周林手上一定有胡嘉允的课表，以至于永远能踩着他下课的点过去找他玩。大二的时候她也有，但去的少了。而现在，她只能凭运气，因为她也不知道今天胡嘉允在不在教室，有没有课。

　　周林到的时候，胡嘉允在上课，她前脚才踏进后门，抬头就看见熟人了。罗晓这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胡嘉允在台上讲课，一如往昔，真正认真听讲记笔记的不多，三三两两全是慕名而来的小女生。罗晓见到周林来了，喜出望外，但又怕影响胡嘉允上课，极小声地说道：“你怎么来了？”

　　周林当然不能说自己是联络感情来了，只说：“有求于他。”

　　罗晓脑袋一转，便已猜到：“是为了你们家老顾十佳歌手的事情吧？”

　　周林一愣：“你怎么知道？”

　　罗晓神秘兮兮的说：“你们家老顾是麦霸，这个全世界都知道，今年又有了你这层关系可以开后门，肯定会参加十佳歌手的啊。”

　　“哦。”周林应了一声，便没再多说。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全世界都知道她和胡嘉允认识。其实大一的时候，周林对于与胡嘉允这层似亲戚而非亲戚的关系，还有那么点优越感的，毕竟他在学校的人气摆在那里。可到了大二，就有点听腻了。许多女生每次跟她聊天，话题永远是胡嘉允，左一个胡嘉允，又一个胡嘉允，两年来听她的脑瓜子嗡嗡的直响，以至于第三年就不怎么爱去找他了。

　　看着台上的胡嘉允一本正经的在施展催眠术，周林终究是抵挡不住诱惑，沉沉的睡去了。本来早上上课起的就早，这会儿刚好美美的补上一觉。

　　睡梦中，她恍惚听到了钢琴曲，与意识挣扎了一会儿，周林才睁开眼睛。

　　阳光从窗户投进来，洒在胡嘉允的身上，他纤长的十指，在钢琴键盘上欢快的飞舞着。周林坐起身，右手支着下巴，看着认真弹琴的胡嘉允。阳光下的他确实怎么看怎么美好，英俊的五官好像都发着光。不知怎么，周林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当日在商场里面见到的安洁，他们确实很登对。周林总算成功说服了自己。

　　一曲奏罢，有好多女生在鼓掌。周林这才发觉，应该是下课了，班上只稀稀拉拉剩下几个花痴的小女生。其中当然包括罗晓。大概是前面那几个女生恰好有她认识的，丢下最后一排睡梦中的她，径自上前打招呼去了。

　　“醒了？”胡嘉允声音不大，但隔了半个教室，刚好足够传到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周林耳朵里。他的表情看着不大高兴，但实际嘴角洋溢着笑。

　　周林冲他尴尬的一波讪笑，但碍于身边有其他人在，周林也实在不好旁若无人的冲上去找他说话。她大一的时候可从来不顾及这么多，该干嘛干嘛，管旁边有多少人，照样冲上去和胡嘉允谈笑风生。可能是年纪大了，顾虑多了，且罗晓还在场，便只坐在原地。胡嘉允也没多说，拿起手机发了条信息，便出去了。转眼周林的手机就震了：来上次碰到的停车场。是胡嘉允发来的。

　　胡嘉允都走了，女生们自然也就散了，只罗晓又跳回了她的身边：“你吃饭了嘛？”

　　周林想着胡嘉允的信息，便随口问：“干嘛？”

　　罗晓对她一阵挤眉弄眼的：“我请你去吃饭好不好啊？”

　　“没空，我要去找胡嘉允聊聊。”周林拒绝的很直白。学校就这么大，周林要是现在骗了她，然后又被她撞见，那才是真的麻烦。

　　罗晓扫了眼胡嘉允离开的方向：“他不是走了么？”

　　周林嫌弃的看着她：“所以呢？本来就是等他下课聊的啊，难道还上课的时候我举个手：老师，请问你十佳歌手的时候可以麻烦帮我男朋友走个后门嘛！这样？”

　　罗晓一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她带跑偏了：“真好，想什么时候找他就什么时候找他，有急事儿直接杀去他家都行。不像我们，只能自己默默记好他的课表，等他上课的时候来蹲他。”

　　“你们？是指你跟刚才那两个女生？”周林一脸匪夷所思，“你们特么不会还有个胡嘉允粉丝后援会吧，还起个胡椒啊胡辣汤啊什么之类的粉丝名吧？”

　　罗晓白了她一眼：“还不至于。”

　　周林松了口气：“还算你们知道自己是体面的知识分子。”

　　“不过……”罗晓继而又说道，“你是不知道，她们几个以前对你可有意见了，说你跟他走的这么近，怎么怎么的，还打算背后弄你。亏的你去年开始就没怎么去找过他，所以我也就能替你安抚下来了。”

　　“？？？”周林黑脸，“什么东西啊？白日梦做过头了吧。你就跟她们说，胡嘉允有女朋友，人叫安洁，是个全身名牌的白富美，好像家里有亲戚在朝阳三环那有套房子，就住那，有本事弄她去。欺负我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老实人算什么。”

　　罗晓见她生气，忙安抚：“她们也就说说，吃不到葡萄拿葡萄藤出气呢。”

　　“哼！”周林佯作气极，刚好顺利脱身。

　　她溜到先前的那个停车场，没见人，四下又走了两圈，也没看到胡嘉允在哪。正想给他打电话，便听到了鸣笛声。循声望去，胡嘉允正坐在车里看着她。

　　“你什么时候买车啦？”周林坐进去，表示很惊奇。她对于车认知仅限于品牌，只认得出是路虎，至于具体的什么就不清楚了。

　　“家里说安洁来了，应该买个车方便些，就买了。”

　　“可是我记得你好像在我高中不记得哪一年就学车了，那么久了你能行么？”周林见车发动，有点慌，赶紧系上安全带。

　　“有点生了，但死不了人。”胡嘉允答，“你今天怎么想到要来找我？”

　　“谁让你昨天给我打电话来着，我姐也在旁边，训了我一顿，说我不能不高兴了就不理人，高兴了还不理人，有求于人都不亲自去求，都要假手于旁人，太不道德了。所以我这不就过来了嘛。”周林一脸很无奈，随即又凑过去问，“所以你昨天是真的生气了才给我打电话的嘛？”

　　“嗯。”

　　“啊？”周林已经预想好了他会否认说没有，他应的太快，反而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扭头看他一脸专注的表情认真的在看着前面开车，也不知道是不是认真说的。

　　“请你吃饭，想吃什么？”

　　“啊？”周林有点跟不上胡嘉允的频率。

　　胡嘉允偏头看了她一眼，又问了一遍：“你决定吧，快到岔路口了。”

　　“火锅。辣的火锅。”周林毫不犹豫。

　　“好。” 胡嘉允方向盘一打，并入左行道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