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发泼墨长》煮酒小丸子

3、二 相识之时

　　亥时已过，街上早已无人走动，不知从哪里来的风吹起地上的落叶，在空中转了个圈又落回地上，被疾行而过的几人，带到了一边。
　　“五弟，你和你二哥去。万事小心。”发声的是宋伍。
　　二人点过头便进去后巷，提气翻过了院墙。
　　“也不知云山阁是个什么来头。”醒后的花间酒仍有点头昏脑涨，捶了捶头。
　　“呵，说不定是新起的门派，或者，邪门歪道。”易楚一想到赢傲天的模样，没来由的厌恶。
　　进了院的二人摸索到了房间，果然，还点着灯。
　　轻叩，门开，剑落地。
　　易淮看着眼前的人，僵在了原地，往时的记忆涌上来，猝不及防的苦涩。眼前的人，那么的不真实。
　　开门的人又何尝不是。同样僵在半空中的手，同样心里惊起千层浪的汹涌。
　　几欲开口却在易淮匆忙捡起剑转身沉默时断了念头。
　　若竹顿了顿声，“二哥？”
　　“在下赢新荣，家父事不得抽身，命我在此等候。”声音低沉温润，让人不禁想多听几耳。
　　咳了咳，确定自己的声音不会颤抖，易淮才出声，“五弟，你进去吧，我有点不舒服，在外面吹吹风。”易淮能感受得到，身后有一道灼热的目光。
　　若竹察觉到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不做多问，“好。”
　　拱手进了房间，门闭遮住了孑然的身影。
　　落了座，三个侍卫静立一旁。
　　“在下若竹，大哥让我代言，尊父之事，灵煞应下了。”
　　“嗯。”赢新荣桌上的手紧了又松开。“灵煞？是江湖人称的五灵灵煞吗？”
　　若竹微笑，“不错。”
　　赢新荣抱有的一丝幻想终究破灭，抛开了遐想，“嗯，家父之言，今日酉时，荣虎堂堂主之子，少主会在县东渡口上岸，届时云山阁会派人假意刺杀，灵煞只需演一场戏，受伤入府便可。近些日子，顾堂主在寻找武功上佳之人保护少主安全，抓住时机，便可成功。”
　　若竹点头，“既是如此。为何贵阁不亲自行动，岂不便宜？”
　　“不瞒阁下，云山阁研究的是依就地势，制造墓穴机关，近几年才于江湖耳闻。这，武功实在拿不上说。人数多倒可玩下战术，提出单个人……”赢新荣摇了摇头，尴尬失笑。
　　若竹点头，“是在下唐突了。”
　　“未曾，是自家技不过人啊。”
　　事宜谈妥，再留也说不过去。
　　若竹起身，二人拱手出了门。
　　听见声响，易淮转身，却在躲避着赢新荣的眼神。“既已谈妥，我二人就此告辞……”
　　话未说完被赢新荣搭上来的手截断，“你的腿伤……”
　　抽出被握的手，“自身招的罪，自己承受，不劳烦少阁主挂心。”说完，转身离开。
　　悬在半空中的手慢慢落下。
　　若竹拱手，“再会”，转身赶上易淮的脚步。
　　赢新荣提起嘴角，一个苦涩的笑容绽开。“自身招的罪”，赢新荣在清楚不过言外之意。
　　抬起手，上面似乎还残留有温度与触感，“易淮，此次我不会在放你走了。”
　　若竹抿唇，终是开了口，“二哥，你的腿伤跟他有关？”
　　易淮闭眼，“旧事罢了，时候到了，你我都会明白。现下我也不好说。对了，不要把赢新荣向另外三人提起，可好？”
　　点头，二人都加快了脚步赶去会合。若竹知道，“你我都会明白”意味着易淮还有心结需要时日来解开。
　　已入早秋，夜里寒气还是较重。
　　花间酒抱抱胳膊，“他二人怎么还不回来，我这小身板可还受得了！”
　　宋伍见他揉着头，出言，“三弟，你头痛厉害？别坐在树底下，潮湿湿的。”
　　花间酒眨眨眼，“哎，没事，就吹着冷风，有一点吧。”
　　“你就受罪吧，让你贪。头痛啊活该，方才不让你跟来，不听劝。”易楚调侃到。
　　“嘶，小兔崽子，我这不是放不下心。万一埋伏怎么办，多少人排队找我们报仇都来不及呢！我还不是担心，我容易吗我。”说着作状哽咽。
　　宋伍和易楚看着靠坐在树底下像个孩子一样的人，又好气又好笑。
　　易楚走过去，“那还真是苦了我家哥哥了。”
　　“可不是！”
　　“好啦，我给你揉揉，学过的。”
　　感觉脑侧有一双手抚上揉了起来，顿时减轻了疼痛感，“嗯，上边点，嗯，不错不错。”
　　宋伍和易楚又笑。
　　“大哥，妥了。”若竹走上去和宋伍说明情况。
　　花间酒抬头看见了若然失魂的易淮，“二哥，不舒服吗，让易楚给你揉揉，哎呦呦，疼死我了你。”
　　头上的手猛然用力，让花间酒痛呼出声。易楚靠近耳朵，“兄长看起来心绪不对啊。”
　　拍了拍动作的手，示意易楚停下，二人到了易淮身边，“哥，怎么了？”易楚到底担心。
　　“啊？”易淮似如梦初醒，“没事，想到一些旧事而已。”
　　“没事就好，还以为你身体不舒服呢。”花间酒永远都是那么纯粹直接。
　　三人都放松一笑，听到宋伍喊话，这才一同回往住处。
　　“易楚，再来揉揉，又头痛。”尾音悠长辗转。
　　“不，你付钱我劳动。”
　　“哎呦呵，学会讨价还价了，来比试比试……”
　　两人在前打闹，三人在后微笑低语。
　　江面广阔，上面时不时浮过一只落叶，碰到了浅处的石头，卡在了那里走不过去。
　　波浪被推开，远处缓缓的出现了一艘大船。
　　“旋野，马上就要回家了，这走了，有一个多月了啊。”说话的人走到一位年轻人身后。
　　被称作旋野的人点点头，墨色的长发也随之而动。
　　回头，“小穆，中秋节后你回家看看吧。”
　　若是第一次见这人，定会惊于男子竟生得如此好看。眉目清秀，鼻梁高挺，发冠束起的长发垂落在身后，腰带紧着衣袍，却生生把人的腰线勾勒了出来。一把骨扇打开，撩动了额前的发丝。
　　“好啊，我也正好，半年没回去了，堂主来信说给你另寻个人，我正好歇一歇。”穆歌半笑。
　　片刻之时，船已靠岸。
　　“大家抓紧时间，好在日落前完成卸货。”穆歌扯着并不成熟的清亮嗓音喊着，盯着船上船下的人忙活。
　　残阳又落几许，黑影掠起刀光现。
　　“有刺客！保护少主！”穆歌速度抽出剑来战在一起，顿时渡口尖叫声四起，人们慌忙找地方躲避。
　　突然，本与穆歌对招的两人中一人突然飞出去，挡开冲上来的人，直逼向顾旋野。
　　“少主！”穆歌大喊到想要追过去，却被一人拦住去路，被逼出招。
　　顾旋野没有习过武，但穆歌练剑的时候，自己还是会在一旁看的。
　　刺客似乎过于心急，毫无章法的一刀砍下去，被顾旋野转身挡过。
　　又是一刀，躲闪不及，后退一步手上的骨扇挡了出去，“咔。”扇子拦腰折断。
　　刀却丝毫不停留，接着朝面门砍来。
　　闭眼等待着剧痛，可是却未曾感到，面前一阵风，挡住了砍下来的刀，顾旋野甚至可以感受到相撞产生的震动。
　　睁开眼，一把剑连着剑鞘都还为来得及拔，就横在了自己眼前。
　　挑开刀，将刺客逼出了顾旋野近身范围，战在一起。
　　不用五招，便知来人武功高强，一声口哨，黑衣众人有意撤退。
　　穆歌武功倒是也不精，渐渐处于下风，对手似乎并未有意杀人，退出去的同时，趁人放松的时刻，甩手，一个速度极快的带着寒光的物什朝顾旋野而去。
　　穆歌没有看见，若竹却看清了。
　　当顾旋野察觉破风而来的东西时，来人挡在了自己面前，用脊背替自己挡了下来。利刃穿进□□的声音，让顾旋野一惊。
　　“呃。”面前的人眉头紧皱，轻哼出声。
　　若竹转身，冷冷看着几名刺客，“卑鄙！”说罢便抬脚想要拿下几人。
　　刚提气迈步，“噗。”从背部伤口处传来的剧痛，传到了腹部，随之是胸腔，喉咙闷堵，难以控制地吐出了血。
　　“今日算你们走运，那是毒镖，别再运转气力了，毒会散的更快。”冷笑一声后，几名刺客纷纷转身跳进江水中没了踪影，剩下层层涟漪。
　　胸闷，心跳更是乱无章绪，背上的伤口能感觉到火辣辣的痛，渐渐的，视野模糊不清，晕倒的那一刻，若竹能感觉到落入了一个怀抱，不温暖，不宽敞，甚至小小的，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