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影之下》三年未更

3、转换身份

　　乌纱岛的午后宁静闲适，此刻汤正躺在吊床上午睡，迁则独自喝着冰啤解暑。
　　“怎么都没人来招呼我啊”循着声音而来的是个胖子，白色的背心卷到胸口，就好像穿了一件女士内衣。
　　“哟，这不是金老板吗？有失远迎。”迁看到金老板来知道是送钱来了，态度也好多了，倒了一杯啤酒就给金老板递过去。
　　“啤酒可不敢喝，尿酸高，嘿嘿。”金老板左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肚子，右手接过了啤酒，一边念叨着“少喝点，少喝点。”，一边“咕咚”一声一饮而尽，又把杯子还给了迁儿，还不忘舔了舔嘴边的啤酒沫。
　　“说吧，啥事？”在吊床上休息的汤也起来了，接过迁手里的酒杯，又给金老板灌了一大杯啤酒。
　　金老板接过了汤的啤酒，没急着喝，而是贴在了自己的肚子上降降温：“今儿来，有两件事。一是上次那批货已经处理掉了，这是50万刀，旧钞不连号。”金老板示意后面的小弟把钱箱子给递上，“你们兄弟俩点点？还是等黎姐回来？”
　　“嗨，金老板，瞧您说的，这点小事，我们还信不过您吗？”汤摸了把箱子里的钞票接着说，“那第二件事？”
　　“哎呀，这第二件事儿嘛……”金老板摸了摸脑袋，咕咚一声又一饮而尽，迁上来接过酒杯就给金老板倒上第三杯啤酒。
　　金老板连忙推辞：“不能喝了，不能喝了。”
　　“这有什么不能喝？”迁一把将啤酒杯塞到了金老板手里。
　　“嘿嘿，那行，那行，就最后一杯。”金老板右手持杯，左手拖着杯底边走边说，“这第二件事儿嘛，有点麻烦。这岛上的印度佬说你们给的太少了，不想和你们干了，要不你们给涨涨价，要不你们就另请高明。”
　　“又是这印度阿三搞事情。”
　　汤拍了拍迁的肩膀说：“那金老板，他们想要多少？”
　　金老板伸出了三根手指头。
　　“这阿三是穷疯了把自己的脑子给吃了？合着我们哥俩出生入死就和他们平分？”迁气不过就朝着印度人聚集的方向大声骂了起来。
　　“金老板，这确实有点……？”
　　金老板皱了皱眉头说：“唉……我也知道这过分了，可我这也没办法呀，谁让你们不懂高科技呢？这入侵电脑、破解无线电的工作还就只能印度佬来做，垄断，独一份，没法儿呀。”
　　“行。我知道了，这事我回头和黎姐商量下，尽快给你答复。”
　　“好。那我这就先告辞了，静候佳音。”金老板放下了手里的啤酒，转身便要离开。
　　“行，我送送，麻烦您跑一趟了。”
　　金老板和汤走到天台门口，转身说：“就送到这儿吧，这七八月的乌纱岛呀，就不太平，你瞧这刚刚还烈日炎炎，这会眼瞅着就要下大暴雨了，哈哈哈……”
　　汤也转头看向远方，果然一团乌压压的黑云正向这边袭来。再一回头，金老板已经消失在黑漆漆的楼道之中。
　　“卧槽他大爷的！这不是坐地起价吗？”迁怒不可遏，拿起这个月刚送到的报纸，恨恨地摔砸在了地上，“我看那金胖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光会揩油。”
　　“行了，行了。你也别气了，这要变天了，赶紧收拾收拾。”
　　“收拾个屁。”迁一甩手就走了。
　　刚刚还在天边的暴雨云这会已经兵临城下，此刻也已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吹的报纸漫天飞扬。汤草草收拾了一下酒杯和食盘，便也赶紧跑下楼躲雨去了，这人还没到门口，哗的一声大雨已然倾盆而下。
　　“汤，快来吃饭了。”德姨一手端着一盘菜招呼汤吃晚饭。
　　“呵！今晚吃火锅呐？可馋死我了。”汤见了火锅就像是见了糖的孩子，挪不动眼，“我去准备碗筷”
　　“不用，你赶紧去洗洗，马上就可以吃了。”
　　“嘿嘿，好嘞。”
　　火锅总是更容易活跃气氛，即使屋外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屋内仍旧是其乐融融、好不热闹，对于他们而言，能够享受这片刻的宁静与温馨的地方屈指可数，而这乌纱岛就是其中之一。
　　德叔放下筷子说：“哦对了，今天我见胖子来了，没找你们麻烦吧？”
　　迁有点上头：“德叔，你是不知道。”
　　迁还没说完就被汤给接过了话茬：“德叔，你是不知道，现在这乌纱岛也讲究服务至上，都送货上门了，哈哈，其实就是人好久没来了，趁着结算就来和咱哥俩碰个面，随便聊聊。”
　　“恩，没事就好。”德叔皱了皱眉，“哦对了，上周你们带来的那个男的，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这您放心，这小子好着呢。”
　　“是，好着呢，我们有分寸，知道怎么办。”
　　“你们啊。”德叔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德姨打断了，“老头子啊，这一家人正吃着饭呢，你总说这些干什么？”
　　德叔看了眼身旁的德姨，笑笑说道：“行行，吃饭，吃饭。”完了迟疑了几秒又补充了一句：“安全第一！”
　　“是！”汤迁二人不约而同的做了个敬礼的姿势。
　　“吃饭。”
　　与此同时，在天台之上，神秘男子双手颤抖着紧紧揪住一份残破的报纸，紧绷的纸面似乎随时都会崩坏，眼里是愤怒？恐惧？不解？还是绝望？只一瞬间便又开始嘶吼起来，仿佛要将自己的声带撕裂扯碎一样，只是这雨声太大了，他的嘶吼与呐喊就如湍急河流中的浮木一般，很快被淹没撞碎，再不见踪影。他的双脚犹如被人掐着脖子行将窒息一般地胡乱踢蹬，弄得水花四溅，也不知是何触动了他，突然间又佝偻起身体，小心翼翼地的观察着周围，似乎发现有人在监视他一般——慢慢地、慢慢地撤回到彩钢屋的阴暗角落里，将手上的报纸一点点、一点点的塞进嘴巴里，一口一口、细嚼慢咽直至全部吞下，犹如刚刚品尝了人间至尊的美味，脸上终于露出了近乎愉悦的表情。却又忽地整个人蹦了起来，用尽全身力气向外冲去，只是还没跑出三步远，就被系在脖子上的铁链一把拉倒，重重的摔倒在地。也不知是摔疼了，还是摔傻了，男人终于忍不住了，蜷缩着身子在雨里嚎啕大哭起来。
　　“火锅真香，不过总感觉差了点东西。”
　　“那肯定是差了黎姐的总结陈词了。”迁打趣道。
　　黎姐看了看德叔德姨，又看了看汤迁，微笑着却一言不发。
　　德叔德姨宠溺地看着黎姐：“愿我们的蕊儿余生幸福。干！”
　　“恩。”三人轻轻碰杯，而饭桌之下，德姨的手和黎姐的手紧紧相扣。
　　“说得好！”汤迁也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吃饱喝足收拾完碗筷便各自歇息去了，许是酒精和火锅的温暖，又或是近日的琐事不断，这一觉就到了翌日日上三竿时。
　　昨夜的暴雨似乎并没有丝毫作用，今天依旧酷热，天台上，汤迁两人正躲在遮阳伞下抽烟。黎姐拿了只切好的冰西瓜上来，汤见状赶紧灭了手里的烟，起身上前帮忙：“黎姐，我来拿。”并走到迁的边上，踹了一脚他的躺椅，“起来，让座。”
　　迁可能还有点迷糊，揉了揉眼睛，睁开眼看到了黎姐才赶忙站起身。黎姐没坐，自己找了张小木椅坐了下来，汤迁便也没有再客气。
　　汤咬了一大口冰西瓜，仿佛把整个乌纱岛的凉爽都吃进了肚里，“对了，黎姐，昨天金胖子来了。”
　　“怎么说？”
　　“他意思是印度佬要求把酬金提高到三成。”
　　迁一嘴的冰西瓜，本就有点嘴笨的他，此刻更不利索了，支支吾吾嚷了半天，愣是没把话说明白。
　　“目前看，好像真没什么办法，要不我们找找其他人？这乌纱岛说小不小，形形色色各方势力几十个，但说大又不大，能做印度佬这活的还就独此一家。”
　　迁吃完了一块西瓜，又拿起了第二块，趁着间隙赶紧说了句话：“大不了，我们就不用电子干扰了呗。”
　　“不行，那样太危险了，犯不着。”汤第一时间否决了迁的提议，“要不我再去外面找找，兴许能找到其他的替代者？”
　　“我看算了吧，乌纱岛就这么大点地儿，要有其他的法子，金胖子早就说了。”
　　“所以我们最后还是只能看着印度佬坐地涨价？”汤放下了西瓜，语气中带着一丝愤怒，“我不甘心！”
　　“昨天还劝我淡定的，今天火气倒是最大了。”迁吃着西瓜，睁大眼睛看着汤生气。
　　“你不明白，今年涨一涨，明年再涨一涨，一年涨一次。干脆让印度佬给我们发工资，我们给他打工得了！”
　　“也对。”迁吃完手里的西瓜，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突然间暴怒起来，“卧槽他大爷的，黎姐，要不干他的印度阿三？”
　　正当三人愁眉不展时，身后传来了一声“我可以。”
　　三人惊吓之余，一起看向身后这个蓬头垢面的神秘男子，由于饥饿而深陷的眼窝，坚定且自信，言语中带着一丝戏谑：“别这么看我，我真的可以。”
　　迁大摇大摆地走到男人身边，二话没说狠狠拍了一下这人的后脑勺：“你可以个屁！老实点！”
　　男子被这一下拍的有点懵，晃了晃脑袋，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不就是黑客和电子干扰吗？”
　　汤倒了一杯啤酒递到男人面前：“小兄弟，怎么称呼？”
　　“高崇之。”男人看了一眼面前的啤酒，晃了晃脑袋接着说，“你想让我脱水吗？”
　　“迁，赶紧的，拿块西瓜过来。”
　　“你还真信这家伙啊？”
　　“别废话，赶紧的。”
　　高崇之大口吃完了两块西瓜，肚子却发出了咕的一声。
　　汤顺水推舟：“是饿了吧？要不这样，您先去洗洗，换身干净衣服，然后下楼来吃饭？”
　　“这还差不多。”高崇之右手摸了摸脖子，摇着脑袋说。
　　汤给高崇之解开脖子上的铁链，便领着他去浴室，完了还拿了两件干净衣服放在门口。
　　“我说汤，有必要吗？”
　　“有必要！不管真假，都得试试。我先下去让德姨做两个菜，待会人洗好了，你带着下来。”汤看了看迁又改了主意，“算了，还是你下去和德姨说一声，我在这等他吧。”
　　“您吃辣吗？”汤朝着浴室大吼了一声。
　　“啊？”
　　“您！吃！辣！吗？辣椒的辣。”
　　“哦，一点点。”
　　“好！”汤又朝着楼道大喊道，“一点点辣！”
　　浴室里，高崇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时半会竟认不出来了——满脸的胡子、消瘦的面庞、深陷的眼窝、破皮的嘴唇、干裂的皮肤、破烂的衣服、黑长的指甲、凌乱的的长发也遮住了眼耳……细细算来，自己也有快两个月没有好好洗过了，在氤氲的水气之中，高崇之陷入了空想……
　　洗完澡后，高崇之穿上汤备好的衣服，虽有些宽大却也舒适。又随手找了根绳把头发扎了个小辫，至于拉碴的胡子，高崇之还挺喜欢，至少现在的他挺喜欢这样的自己。打开门，看到汤正在门口等着，打量了一番，和自己差不多高，胳膊却比自己粗了两圈：“走吧。”
　　“诶，好。您这边请。”汤看了一眼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高崇之，虽然憔悴，双眼却流露着睿智和自信，他更坚信了自己的判断。
　　此时刚过午饭点，店里没什么人，高崇之找了个位置坐下，打量了一下四周，小店不大，容得下8张四人桌，厨房就在眼前，炒菜声和锅气都近在咫尺。高崇之又看了看坐在门口的迁，身高差不多，但块头比汤还要大一圈。至于他两口中的黎姐则在厨房里帮忙打下手，根本看不出是个打家劫舍的恶犯。
　　汤坐到高崇之对面，给他倒了一杯水说道：“您先喝口水，饭菜马上就好。”
　　不一会儿，德叔德姨就端了三个菜和一锅饭出来，德姨刚看到高崇之就露出了欢喜的笑容：“瞧这小伙子多棒，眼里就透着聪明。”
　　高崇之也不知为啥就觉得德姨亲近，一见德姨笑自己也忍不住笑。
　　德叔收拾了一下后厨也来到堂前，拍了拍汤的肩膀示意让座，自己坐到了高崇之对面，正在闷头海吃的高崇之抬眼看了眼坐在自己对面的老人，不自觉咽了咽嘴里的饭菜。
　　“小伙子，别在意，放轻松，敞开了吃。”
　　话虽如此，高崇之还是放慢了吃菜的速度。
　　“这三道菜都是比较经典的川菜，因为想着你可能有段时间没有正常饮食了，所以选了两道比较清淡的菜品。”高崇之看着眼前三道菜，除了一道麻婆豆腐外，根本无法相信自己在吃川菜。
　　“这道呢，不用我多介绍，全世界人都知道叫麻婆豆腐。”德叔和蔼的笑着，继续介绍，“那这两道呢，普通食客可能会误以为会是粤菜或者淮扬菜，毕竟如今的川菜是以麻辣闻名天下，但其实这两道也是川菜。这道叫开水白菜，这道叫鸡豆花。唉，看到新来的食客我就容易话多，你不会嫌我老头子啰嗦吧？”
　　“不会不会，您请。”
　　“不会就好，这道开水白菜呢，你千万别小瞧他，里头门道可大着呢。譬如说这开水，也叫清汤，传统的做法呢，是母鸡去足，开膛去内脏，洗净，排骨洗净，姜葱摘洗干净备用。锅里放入凉水，再放入母鸡、排骨，烧开后去除血水和泡沫，再煮一会儿就可以把母鸡和排骨捞出，用温水将他们冲洗干净，再丢到刚刚那锅汤中，等再次烧开后就可以移到小火上保持微开的火候。之后加入葱姜煮到鸡和排骨都酥烂后捞出，打掉浮油。”德叔越说越起劲，右手一会儿作持刀状，一会儿又作掌勺势，“这还没完呢，接下里要把鸡脯和猪肉捣成蓉泥状，再分别用之前的冷汤解散，汤内加入盐、胡椒粉、料酒、味精，最后用鸡胸蓉和猪肉蓉两次扫汤至汤清如水就大功告成了。”
　　高崇之听到这，已然目瞪口呆，未曾想这小小一碗鸡汤白菜竟有如此奥妙，放下筷子，喝了口水去去味，拿起勺子细细品了一口汤，确实是鲜美而清爽，不禁发出了一声“啊！”，至于这里面的白菜更不必说，去筋后细腻滑润、鲜甜爽口，真可谓是顶级佳肴。
　　“更厉害的还在后面呢。”德叔指了指这个汤头兴奋地说，“我给这个汤还做了提高，把清汤升级为特级清汤。除了母鸡和排骨外，我还额外加了草鸭、大骨、火腿还有瑶柱一同熬煮，可以说是顶级鲜美，你在外面也不一定能吃得到的。你别光顾着看我，赶紧多吃点，多吃点啊。”
　　高崇之赶紧继续闷头狼吞虎咽。
　　“你们看，他吃的多香啊。”德叔笑脸盈盈地转头和大家炫耀，“慢点吃，慢点吃，别噎着了。”
　　高崇之并不完全明白德叔说的，却也知道这几道菜的美味。一顿胡吃海喝，不一会儿三道菜、一大盆米饭吃的干干净净。
　　“瞧给这孩子饿的。”德姨心疼地看着高崇之，又略带责备的看了一眼汤和迁，“吃饱了吗？还要吗？”
　　“够了够了。”正瘫在椅子上摸肚子的高崇之赶紧谢绝，这一下没忍住打了个饱嗝。
　　“真饱了，这下是真饱了。”德叔德姨一边笑一边收拾桌上的碗筷，高崇之想着搭把手，却被拦了下来，“坐下，哪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
　　高崇之问汤要了根烟点上。其实他并不抽烟，但不知为何，他就觉得此时此刻此地应该为自己点上一支烟，哪怕他吸烟不过肺。
　　“说吧，有什么想问的？”
　　黎汤迁三人对视了几秒，汤刚想说话就被高崇之打断了：“算了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高崇之盯着房顶的吊扇接着说，“我叫高崇之，2015年清大姚班毕业，2020年麻省理工大学计算机科学博士毕业，2022年斯坦福大学电子工程博士毕业，同一年受邀回国在科学院电子所任职。”
　　高崇之灭掉了手里的烟说:“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迁有点不敢相信地问：“那你为啥……”
　　还没等迁说完，高崇之哼哧一笑，看着面前的三人说：“重要？”
　　汤瞄了一眼黎后起身说道：“不重要，欢迎加入。”
　　“稍等，我还有问题要问你们。”
　　汤双手相握并搓了搓说：“我们可以给你提供干净的安全的身份——外国户口，童叟无欺。所有的报酬都打到你的海外账户上，至于行动要用到的资金——报销，不用□□。”
　　高崇之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背后竟觉得一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和情商似乎自己已经没有了任何拒绝的理由，不过高崇之本来也没想过要拒绝：“OK，成交。”
　　“有一点我需要提醒你，我们这可不缴纳医保，工伤得自负。”汤说完后伸手并有力地握住了高崇之，他们此时此刻都在认真感受着对方的掌纹。
　　几个月非人生活积攒下的疲累，在饱餐了一顿美味佳肴后彻底爆发。接下来的一周里，高崇之除了吃就是睡，日子也就这样不慌不忙地虚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