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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罔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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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起乾佑十一年,镇国大将军钟本吾遭人构陷,关押典狱司,以通敌罪判株连九族,昭告天下次年秋后处决。皇帝昏聩,上奏力保将军的谏臣全部当即斩杀,此事引发群臣不满。
乾佑十二年春,景王发动都城兵变,皇帝被逼自缢,景王摄政改年号太平,大赦天下,钟本吾通敌案得以平反,次年,钟本吾病亡,将印符终收归朝廷。太平三年景王薨,北境王慕君瑞登基,年号嘉德,至此,中央集权达到顶峰,三大丞共同掌管将印符。
后慕君瑞赏封行三子慕卿文为恭亲王,行五子慕辰为澈亲王,钟本吾之子钟翎为慕卿文管辖之下的暗影影卫统领。
南起嘉德七年冬。
慕卿文上完早朝便立即回了府。他心中着实不爽快,大丞这次又奏请彻查七年前陆上青旧案,竟敢公然向他要人了!
慕卿文神色阴郁,府上自然没有一人敢拦着,眼见着他走错了路,朝侧院迈去。
等慕卿文推开房门,神思这才回转到眼前,抬眼望了一下室内简单的布置便明白过来,自己怎么又来了这里……
慕卿文扶额叹了口气,转身欲走时,脑中突然闪现了前日在这里发生的争执,又止住步子,负手向里间走去。
“把门带上。”
慕卿文刚靠近两步,里间的人或许是感受到他带过来的冷气,开口道。
慕卿文自然是不会理会这种类似命令的嘱咐,堪堪走近里间,刚绕过屏风,便看见站在桁架前不着寸缕的钟翎,他身上的鞭痕淡了一些,但青紫依然遍布全身,此刻正背对着自己。
现在已是冬初,即便室内生了炭炉,门一开整个房间的温度还是很快凉了下来,钟翎以为进来的是钟欣,便又开口道:“钟欣,冷,把门合上……”
慕卿文伸向桌上的手还没触摸到药膏,听到钟翎唤一个侍从的名字时,怒气瞬间回涌,他在一个下人面前竟丝毫不避讳此刻衣衫不整!
“你似乎忘了本王跟你说过的话!”慕卿文收回的手紧握成拳。
钟翎一惊,猛地转身,便看见慕卿文顶着一张铁青的脸。
“是你?你现在过来有……”
话还未说完,下一秒慕卿文已经瞬移到他眼前,伸手扼住他的脖子,眼中的怒火恨不得此刻灼烧了他。
“你可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你就这么饥渴,白日里便在房间赤身晃荡!当真以为本王不舍得杀你!?”
慕卿文看着此刻一声不吭,表情痛苦到近乎狰狞但丝毫没有做出反抗的钟翎,顿了几秒钟后猛地松了手。
“很好!既然你如此放荡不堪,不如本王就成全了你,来人!去取一坛上品魅酿来!”
慕卿文站在俊美苍白的钟翎面前,阴厉的眼神恶狠狠的盯着他,突然笑道。
“你……你又想干什么!”钟翎气息还没有调匀,听到对方毛骨悚然的笑声和说出来的话时,神色大变。
本来早就习惯了慕卿文动辄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迁怒于他,但以往多是下狠手鞭打或者斥责他一顿,这次竟要用上品魅酿!
酿是酒。
魅酿是良酒。
上品魅酿,便是烈性邪药。
“钟翎,本王早就说过,医不好你,便毁了你也无妨。”
半个时辰后,汤浴正殿内。
“我再说一遍,别碰我!!”
钟翎被迫仰着头,苍白的脸因为刚刚被强制灌酒显得有些红润,双手被慕卿文绑在柱子上,挣脱不得。
慕卿文眉宇一挑,没有理会钟翎的威胁,挑着他下巴的鞭柄从颈处缓缓下滑,最终落在钟翎的腰际。
“滚开!!!”
钟翎猛地睁大眼睛,大口呼吸着空气,刚才的一系列动作即便是没有上品魅酿,他体内也会躁动不安的。
“你只要说出本王想听的话,就算是骗了本王,本王也会住手。”
慕卿文抬头盯着此刻饱受情欲和爆冷折磨的钟翎,手中的鞭子又回到他的脸侧。
钟翎的皮肤在冷空气中,由最初的苍白变成紫红色,在慕卿文的凌虐下,胸口两道鞭痕显得格外刺眼,腰侧还有上次鞭打时绵延的痕迹没有消淤,瘦弱的完全看不出是之前俊朗健硕的影卫统领。
意识渐失,钟翎依旧咬紧牙关,粗重的呼吸压制着不可遏制的欲望,“我说过,除非我死……”
又是死!
慕卿文眉宇紧皱,手中鞭子一紧,在钟翎腰间旧伤上戳了戳,却似乎并不让他解气,伸手刷的一声解了发上的丝绸发结,三两下系在钟翎的要命之处。
钟翎被他这一系列动作惊到,瞬间慌乱起来,挣扎着嘶吼道:“你干什么?!慕卿文你放开我!!放开我你听见没有!!!”
“啪”一巴掌,钟翎脸上火辣辣的印上了五指红印。
“本王的名字,你再叫一次试试!”
这是第一次,钟翎叫慕卿文的全名。慕卿文在意的不是他尊卑不分,而是这个称呼一出口,他与钟翎这么多年的主仆甚至兄弟情份,怕是到了尽头。
果然这一巴掌下去,钟翎清醒几分,喘着粗气不再看他,身体上的百般折磨全都汇聚在的一口整齐紧咬的牙关上。
慕卿文瞧着此刻还有一丝清明的钟翎,丝毫没有辩驳的意思,一股怒火直逼胸口,他猛然抬手,扬鞭重重挥在钟翎的腹部。
“啊!”钟翎脖子一扬,重呼一口气,额头上顿时起了冷汗。
“你是不是要断了与本王多年的主仆关系?”又是一鞭。
“…唔…”
“是不是硬让本王给你一个答复,否则就非要离开本王对不对?”第三鞭。
“……”
“是还不是!!”
钟翎终于抬眼瞧向慕卿文,这个男人从始至终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也不过是想要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答案。
“你想要我做什么我都应你,放我下来,慕卿文……”
慕卿文一愣。
到最后,还是自己无理取闹逼着他在做选择,可自己没有错,这么做都是为了他好。
钟翎这样的人,该配最好的女子才是,绝不应该是现在这样,他不允许!
“钟翎,我是不可能喜欢上你的。”慕卿文靠在钟翎耳侧一字一句说清楚,手伸向柱子后,松开绑着他双手的绳子。
绳子一松动,钟翎便瘫软在慕卿文身上,意识早已不清楚,由于服药的缘故,身体又因长时间暴露在冷空气中,微微发紫。
慕卿文揽起钟翎的腰,抱着他进了汤浴泉。
“钟翎,你到底为什么会喜欢我?”慕卿文把钟翎丢在汤浴泉浅水位的地方,居高临下的望着气息奄奄的钟翎。
“你既然厌恶这样的我,放我离开岂不痛快,又何苦招惹我……”
在浴汤的回温解毒之下,钟翎清醒不少,虚弱的靠着卵石,抬手挡在额上。
“这世上哪有什么非彼不可,你好自为之。”慕卿文坐在钟翎一旁的石椅上。
钟翎皱了皱眉头,默不做声,他脸上一丝血色也无,眼睫毛上下抖了几下,本来要问些什么,最终没开口,倚着石块很快便没了意识。
钟翎醒来得时候,天已经大亮,身上不知何时被人穿戴整齐,只是桌子上少了每日必备的一碗抑制他功力的药。
慕卿文确实不会喜欢男人。
钟翎第一次告知慕卿文自己喜欢男人时,他拿鞭子抽了钟翎一个晚上。
钟翎说出喜欢的人就是他时,慕卿文关了他整整一个月。
钟翎与府上新晋侍卫交代任务,慕卿文觉得他在勾引别人,不但暂停了钟翎影卫统领的职务,还一掌劈在他肩上落下隐疾。
钟翎语气强硬,不肯示弱,慕卿文要惩罚,钟翎漠然,不理会慕府福晋慕卿文也要责罚……
昨日甚至钟翎起得晚些,服过药之后身上盗汗,便去重新沐浴一次,没来得及穿戴整齐,让慕卿文见了自己□□的身体,他也要打。
他果然不喜欢男人,不仅不喜欢,甚至厌恶。
但三年了,钟翎从没想过真正离开,唯独昨晚那一瞬间,他竟然有一丝绝望,想到了离开。
钟翎无法再忽略慕卿文眼中抹不掉的厌恶,那股如见蛆蚁的目光,太过刺眼。
“钟欣。”钟翎支起身体,揉了揉酸涨的肩膀,昨天被绑在柱子上太久,有几处似乎是在挣扎的时候受了伤,疼痛感在梦里也折磨着他。
“少爷,你醒了!”
钟欣听到呼唤,立刻端着一盆温水走了进来,拧干毛巾递给钟翎,等钟欣抬头瞧清楚了钟翎身上的穿着,这才一脸惊讶地问他,“少爷是要出门去?”
钟翎拿着毛巾的手一顿。
“之前谁来过?”
“刚才我去烧水的时候,之前常来送药的那个影卫好像来过。”
“王爷呢?”
“王爷他……他昨夜……”
钟翎擦了一把脸,抬眼看向钟欣时,见他满脸赤红,不由耸眉,“你吞吞吐吐做什么,说。”
“王爷昨夜回去之后,去了福晋的蔷薇居,现在大概还……”
“啪”的一声,钟翎把毛巾丢进木盆上,水溅出大半,这摆明就是为了羞辱自己。
自己现在彻头彻尾都是一个笑话,在慕府,所有人都知道他喜欢慕卿文,所有人也都知道慕卿文不喜欢甚至厌恶如此的他。
钟翎不明白,也相当费解,南起国跟其他诸国一样,都是盛行男风的,慕卿文平日处理政事,也不是没有去过小倌馆,为什么偏偏就对他避之不及?
他们少年时的几分情谊,自钟翎说出“喜欢”开始,经历几年碾磨,慕卿文心中到底还剩多少呢?
钟翎仰面长叹一声,曾经他也有意气风发的时候啊!而如今,一身功夫被禁锢,还被软囚在这深府中……
“少爷……” 钟欣是打小跟着钟翎的,一眼就看出自家少爷在生闷气,可他偏偏也帮不上什么忙。
钟翎心里烦闷的很,他不喜欢整日病恹恹的躺着,只要清醒了便不愿一直待在床榻之上。
他起身走到铜镜前望向自己,脸色惨是惨了点,但身上的行头倒是增添几分精气神儿,他这一身火红戎装,正是出征前的将首配饰。
钟翎冷笑一声,难不成昨夜慕卿文开了窍,准备放他去沙场了……
“他把我弄成这样,又要如何?”
“少爷,不管王爷待你如何,钟欣一定会一直守着少爷的。”钟欣突然跪在钟翎脚边,红了眼。
钟翎看着钟欣一心护主的样子,心中的郁结也去了大半,慕卿文不喜欢自己又不是头一天知道,犯不着再动肝火,最后先气死的说不定还是自己。
他叹了一口气,伸手去扶钟欣,“钟欣,最近你是怎么了,动不动就又跪?”
钟翎把钟欣拉起来,顺势伸手捏了捏他手臂上松塔塔的肉,轻笑一声:“就你这样的奴才,还想着护主子呢?”
“好一个主仆情深!”
慕卿文的声音突然闯进来的时候,钟翎心中一悸,手不自觉轻推了一下钟欣,分开两人的距离。
慕卿文扫了一眼地上打翻的水盆,目光转向进门便看见相对站着的主仆二人,神色阴郁,厉声训斥钟欣——
“笨手笨脚的还站着干什么!滚出去!!”
钟欣一个哆嗦,看了一眼钟翎,见他示意,才慌张领命离开。
“为难一个下人做什么,是我打翻的。”
钟翎俊眉微挑,此时早已恢复心绪,不冷不热的开口解释一句,然后回到屏风后便准备解开衣带,换掉这碍眼的衣装。
“谁准许你换掉!”慕卿文几步上前,扯开钟翎放在环扣上的手,本就无名的怒火惹得他咬紧牙关,瞧见钟翎脱掉自己准备的衣服,更是黑了脸,猛然甩了一巴掌过去。
钟翎哪里会料到慕卿文会突然打他,“啪”的一声,清脆的打在脸上,立刻出现火辣辣的五个指印,钟翎伸手抹了一下嘴角,没有出血。
“闹够了就回正院去。”
慕卿文本来因为自己情绪失控有些懊恼,然而看着此时面无表情的钟翎,愣了一下,突然看不明白这个人。
他昨晚一夜没睡,想着这几年自己在钟翎身上所做的一切,到底是为什么跟着了魔怔一样非要矫正他的取向?
但是,他一夜也没想明白。
想不明白是一回事,总要有决断。
“你不是让本王放手吗?今日你若赢了,就放了你。”
“赢?”钟翎猛然抬眼盯着慕卿文,神色疑惑,又多了几分好奇,毕竟自己一身本领,被慕卿文整日药物禁锢,现在突然要自己比斗,心中不由疑惑。
“怎么,不敢比?”慕卿文冷笑一声,握紧手中宝剑,拽着他的手臂往外走去,几次跌跌撞撞险些摔倒。一路上,整个慕府上上下下全都看到钟翎大红戎装被慕卿文拽出府,向后山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