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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过了中秋,天气渐渐冷了下来。刚到十月中,周复就添上了棉衣。
      顾长川原本是太常寺少卿,官从四品。周复让他顶上了户部侍郎的空缺,官从三品。
      这日周复感染上了轻微风寒,他身体打小就不是很好。太医苦劝无果,到底还是上了早朝。
      “户部,军需的棉衣和粮草可有按时发往边塞?”
      户部一坏坏一窝,现在只有仓促顶上来的顾长川能说得上话。顾长川持着笏板从行列里走了出来,微躬身道:“启禀陛下,月初已将棉衣、粮草和军饷一同送往玉门关、汉阳关和青阳城几个关口的各大兵营。”
      “好。”
      听他这么一说,顾长川便归列了。
      “兵部,传信给各个关口的将军:‘朕不日将至,亲去犒赏三军。’”
      话音刚落,下面跪倒一片。左相持笏板高声劝道:“陛下,关外隆冬时节,寒气侵肤透骨。陛下乃国之希望,身负皇朝中兴之责。便是为了天下苍生,也不该将身前往啊。老臣恳请陛下三思。”
      “恳请陛下三思。”
      “朕自幼受父母生养,蒙师长教诲。受边关将士所庇护,亦受万民所供养。朕却身居庙堂之上,未见朕的将士,亦未见朕的臣民。朕惭愧。”
      见他们还想说些什么,周复抬手打断:“卿家不必再劝,朕心意已决。”
      “朕不在朝这些时日,改朱批,行蓝批。政事由左相右相和几位阁老决议。”
      “臣领旨。”
      “户部,备战马千匹、粮草百车,至于棉衣就依据登记在册的所有将士,各再添一件。”
      “微臣领旨。”
      “工部尚书、兵部左侍郎、礼部左侍郎、太仆寺少卿与朕一同前往。”
      “臣领旨。”
      上完早朝后,周复觉得整个人都晕头转向的,浑身提不起一点儿劲。他对陈公公说:“宣李太医。”
      陈公公准备去,他又把人叫了回来。“宣黄太医,去吧。”
      周复坐在御书房,觉得头一阵痛。又有位小公公走了进来,尖声细语的道“陛下,户部侍郎顾大人求见。”
      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周复撑着头。“不见。”人还没走到门口,又改了主意“让他进来吧。”
      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用力的抿了抿唇。等有点血色了方才作罢。
      顾长川进来后行了礼,递上了自己的奏折。周复打开一看,是奏请同行去边关的。
      “你走了,户部怎么办?”
      顾长川抿着唇,硬邦邦地说:“微臣已将户部相关事宜皆交代给左侍郎了,请陛下宽心。”
      周复没有看过他这幅样子,觉得新鲜。便又说:“你去做什么,朕此行又不需要户部的人。”
      顾长川长眉揪着不肯松开似的“臣.....”
      周复拿出他的笔,在他的奏折上写了几个字递给他对他说道:“朕不准。”
      他拿着奏折,脸色瞬间就变了。不过也没有说什么,看了看周复。
      “陛下脸色不好,是病了吗?”
      周复连忙否认“没有没有,适才在外头吹了风而已。”
      顾长川应了一声,拿着折子就走了。刚出门就遇上了提着药箱来的黄太医,于是又跟黄太医一起折回来了。
      周复一看见黄太医,就庆幸顾长川走得快。然后就看见了跟在黄太医身后的顾长川。
      ...朕运气真不好,这都第二遭了。
      周复一边装淡定,一边给黄太医使眼色。奈何黄太医没有看懂。只好开声问道
      “黄院使找朕何事?”
      黄太医怔在原地,试探地问道:“不是陛下见了风不舒服,要找老臣诊治吗?”
      周复只能接话道:“是朕糊涂了。”
      顾长川躬身请旨道:“陛下此行,应带上太医院的御医一同前往才是。”
      黄太医在旁边附和道:“应该的。”
      顾长川没听周复的回答就请旨告退了。
      路上遇见了方子晏和江予行,就一起去了留仙楼吃饭。
      江予行对方子晏说:“待会儿再多买两件棉衣,免得姑姑担心。”
      顾长川不解地问道:“这才刚入冬,就置备棉衣了吗?”
      方子晏很开心地告诉他:“陛下要带五百禁卫军去边关,选上我了。顾大哥,我厉害吧。”
      顾长川一时静默,江予行将鸡腿夹到方子晏的碗中。“厉害,吃你的饭吧祖宗。”

      天气渐渐冷了起来,京城下了两场雪,铺天盖地的白。十月廿十七的时候,周复启驾去了边关,文武百官送至了北门。顾长川站得远了些,看着他裹在厚厚的斗篷里,狐狸毛领里露出一张小脸,鼻头还有点红。
      风寒还没有好吗?顾长川失魂落魄的想。
      车马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茫茫的雪地中。行踪被新雪覆上,再不留痕迹。
      周复的病还没有好全,车内拢了盆火,手里还抱着个暖炉,倒不觉得冷。只是顾长川还不理他,让他有点烦躁。
      等回去了一定要好好跟他道了歉,这件事是他错了。
      行了几日,才到达了青阳城。周复下了车,关外的风无孔不入的窜入他的衣裳里面。贴着他的皮肤涌向四肢百骸,在车内烘出来的温度顷刻消散。
      雪花被凛冽的风吹到四处飘散,连遮在头顶上的伞都不管用。
      驻扎在此地的定远将军出来,将周复迎进了府中,然后才见驾。
      堂中也没有生火,除去隔绝了风雪之外,并没有暖和一分。
      周复坐了下来,对定远将军说道:“定远将军,朕此行,一是为了犒劳将士们;二来,是修缮防御工程的。这是工部尚书何大人,你挑个人带着何大人走一趟。哪里需要修缮防固的都列出来,朕现批了,款项从国库支。”
      定远将军喜不自胜,连忙谢过圣恩。就传了个人进来,让他领着工部尚书出去了。
      周复将一行人屏退,内堂只剩下他和定远将军两个人。
      他将手撑在额上,任由寒冷浸入他的体内。周复长叹了一口气,对定远将军说道“戚卿,朕于行军打战之事一窍不通,这边全仰仗将军了。”
      “朕承诺粮草补给不短,战马辎重不缺。望将军,守万里山河,护一方国土。”
      定远将军马上跪下来表决心:“臣定不辱使命。”
      周复在青阳城待了两日,一行人又驱车赶往汉阳关了。
      汉阳关比青阳城要平顺一些,这里离外贼营地远。防御工程也没有损坏,周复留了一个晚上。他们还开了个篝火晚会,敬了周复一碗酒。
      那时塞外将士取暖喝的烧刀子,从唇舌一直烈到心口。
      他醉了一个晚上,做了一个旖旎的梦,梦里有顾长川。那是他不敢说的,少年心事。
      等周复到达玉门关时,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了。这里是直面外敌的关口,十分凶险。
      他登上城楼,看着驻扎在千米之外的敌营。像是大祁的毒瘤,长在心腹之处一般。教人日夜难寐。
      镇远将军在后面跟工部尚书聊着需要加固或增加的防御工程,容青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但他就是平地里生起一股寒气,没有缘由。
      缨□□进他后背前,那人已经被拿下了,容青的刀就架在他的脖子上。
      还没有来得及问话,那人口鼻一溢出了鲜红的血,倒在了地上。
      镇远将军过去探,道“死了,事先服的毒。”
      然后跪在周复面前“让陛下受惊了,臣罪该万死。”
      周复将他扶起来“王叔为人,不仅父皇相信,朕也相信。”
      “这不过是一个有心之人蹩足的把戏罢了。”
      约三更的时候,周复被吵醒。外面马蹄疾行,火光冲天。
      他连忙披衣起身,就听见容青叩门。他打开门,容青对他说:“胡人不知为何发起了攻城,镇远将军说估计有人透露了陛下您在这里的消息。陛下准备一下,我们从后头走。”
      周复打断了他“朕不走,跟朕去城楼上。”
      容青这时也不顾君臣有别了,忙伸手拦住他。“陛下,他们的目标是您,您的出现只会让将军他们畏手畏脚。”
      周复亮起了烛火,坐了下来。
      “那朕现在也不能走,路上说不好也有埋伏。你备驾车,让个跟朕身量差不多的人坐进去。让他们连夜走,我们在这里候到天明。”
      容青离开之后,周复将被子卷作一团,看起来像有人的样子。随后从镇远将军告诉他的密道离开了。
      容青回来的时候,刚刚的房间已经化作一团火海。他悲痛欲绝,连忙抢身进去,高喊周复。四下无声,只有火苗舔舐着房梁。
      前方的战事渐渐停了,镇远将军下了战场,没看到周复,只看到了容青。便问他:“陛下呢。”
      容青血红的一双眼,颤抖地说:“陛下不知去向。”
      “什么?”
      容青带着镇远将军回到他的府邸,此时仍是火光四起。庭院前站着一个人,背手望着着火的院子出神。
      容青怒气冲冲地喊道:“周复。”
      周复也不跟他计较,笑着说:“好大的胆子,竟直呼朕的名讳。”
      “陛下若再这样莽撞行事,微臣只好以死谢罪了。”
      周复心情颇好,玩笑似的说道:“国家尚存,爱卿不忙给朕殉葬。”
      容青脸色一黑,镇远将军连忙说道:“陛下乃万岁之身,大祁亦能国祚绵长。”
      周复大笑“还是王叔的话中听。”
      夜渐渐归为寂静,星辰明月藏进夜幕中。唯有北风掠过耳边,带着一丝凛然的肃杀之气。
      户部仍闪烁着微光,顾长川伏案小憩,案前是堆成小山似的奏折文书。夜风从未关紧的窗灌进来,惊醒了浅寐的他。他揉了揉眉心,继续处理文书。
      才看了两本,又被跳动的烛火分了神。他盯着烛火出神,计算着周复现在到哪里,大约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直到窗枢透进微光,东方渐露鱼白。顾长川换了身朝服,准备将折子拿给左右相和阁老们审批。户部左侍郎一进来,就看见堆在案上的折子。又看穿戴整齐的顾长川,便问道:“含章,去政事堂吗?”
      “正是,子均兄也要去吗?”
      “要的,含章你等我一下。”
      方子均飞快地写了一封折子,跟顾长川一起去了政事堂。
      政事堂坐了几位老臣,皆一片鹤发白须。右相顾清源一个还是青丝的在其中格外显眼。顾长川和方子俊将奏折交给了其中一位阁老,就在旁边等着。
      过了会儿,就取回自己的折子。顾长川看了看,批了他提议将盐场由地方归为中央管,驳回了他提议的减轻赋税。他并不意外,这个他早就想到了。不过是先提,为日后实施做铺垫而已。
      他跟方子均预备要走,顾清源叫住了他。“你娘让我跟你说有空回家吃饭。”
      顾长川端端正正地行礼回道:“是,儿子知道了。近几日户部公事繁重,过几日休沐就回去,让爹娘挂心了。”
      顾清源哼了一声“知道就好,小崽子。”
      几日后,周复刚从边关回来。整个人看着清减了不少,受了不少舟车劳顿之苦。
      免了一日早朝的周复在御书房坐着,看这个月来的折子。想了想,让人去户部传顾长川,却得到了顾长川休沐的消息。
      干脆也不看折子了,等到饭点的时候准时踏进了顾家的大门。
      “老师、师娘好。”
      顾夫人连忙迎上来:“小复,你清减了好多。让宋妈多做两道菜,好好养养。”
      周复一边乖巧的点头,一个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那人的身影,便问道:“师娘,长川呢?”
      “方小公子刚从边关回来,请了他去聚聚。来,坐下吃饭。”
      周复心里一阵憋屈,难道朕不是刚从边关回来吗?
      吃了饭又坐了一会儿,顾清源已经从治国之道讲到君子之礼了。顾长川还是没有回来,周复只能在他的老师讲到传礼之事之前找了个借口回宫去了。
      皇室宗亲,皆有延续门庭之责。此乃传承之礼,人君更应尽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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