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瑜素羽》赤卯

8、一个人会幸福吗？

　　“你醒了？”楚羿仍是坐在她的床边。
　　“嗯，外面下雪了？”曹素透过窗子看到外面有雪花飘舞。
　　“是啊，又下雪了。”
　　“拿我当琴吧，就像那一片树林，哪怕我周身的叶儿也同样飘落。你以非凡和谐中的狂放的激情。让我和树林都奏出雄浑的秋乐，悲凉而又甜美。狂暴的精灵哟，但愿你我迅猛的灵魂能够契合。把我僵死的思想撒向整个宇宙，像枯叶被驱赶去催促新的生命。而且，依凭我这首诗中的符咒。把我的话语传给天下所有的人，就像从未熄的炉中拨放出火花。让那预言的号角通过我的嘴唇。向昏沉的大地吹奏。哦，风啊，如果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曹素轻声背起雪莱的《西风颂》。
　　楚羿安静的听着，听她以轻柔的声音慢慢吐出每一个字句。以前曹素就很喜欢诗歌，有时也会自言自语的背几句。可能再过不久，他就会听不到这个如春风一般的声音。
　　“春天会不会永远不来了？”曹素问道，声音那么轻。
　　“不会的，我们还会一起走过很多个春天。”楚羿坐到她身旁，就这样牵起她的手为她戴上了戒指。
　　“戒指？”曹素疑惑的看着他。
　　“嗯，以前我一直没有勇气和你说，我想我只是一个军人什么都不能给你，甚至不能在你身边照顾你，但现在我想对你说，我爱你，素素，嫁给我，好吗？”他握着她戴着钻戒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嗯！”她已经泪流满面了，“我也总想，我这样的身体，这么别扭的人，是没有资格去爱别人的，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这就足够了，哪怕死，也足够了。”她有些语无伦次了。
　　“不要哭，素素，也帮我戴上，好吗？”楚羿把另一枚钻戒递给她。
　　她慢慢的为他戴上，轻轻的微笑，“羿，我累了，想再睡一会儿。”
　　“好。”楚羿扶她躺下，盖好被子。
　　“羿。”曹素闭上眼又睁开。
　　“什么？”
　　“我也爱你。”
　　她看着他像多年以前一样，温柔的对她微笑，闭上了眼睛。
　　旁边的仪器上骤然显示一条在直线，在尖锐平缓的鸣音中，楚羿疯狂的按动电铃。

　　时间一刻一刻的过去，医生终于出来了。
　　楚羿和赶来的赵瑜同时看向他。
　　医生只是遗憾的摇头。
　　赵瑜当时就蒙了，“医生，你会不会……！”话说到一半，赵瑜知道自己没有必要再问下去了，这么久，院方也是竭力在抢救了。
　　半晌，赵瑜才从冲击中缓和过来，看到楚羿正扶着墙剧烈的咳嗽。
　　“楚羿！楚羿，你怎么样？”赵瑜焦急的问他。
　　楚羿已经没有余力回答他了。他不知道是自己的肺在痛，还是心在痛。她就那么死了，就在前一刻，她还为自己戴上了戒指，说她爱他！她真的就那么死了？他一直以为就会那样拖下去，每天看到她，安静的和她说话。可是，此时，她已经离开了。他再也不会看到她笑着喊自己的名字。直到死亡的前一刻，他们才告诉对方自己的心意。然而，在那之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她的笑靥就如同光芒一般，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上苍啊！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玩弄他们！
　　“楚羿，楚羿！”不论赵瑜怎么喊，楚羿都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一直在咳嗽，他浑然不知，血已经顺着他的掌心流了下来。
　　“天那！楚羿，你咳血了！”赵瑜惊呼。

　　曹素去世后，楚羿的病情一度恶化被转进了加护病房，之后便时好时坏。每次赵瑜来探病时，看到加西亚，他都是无奈的对赵瑜叹气。那个青年还像以前一样温文儒雅，但在他的眼眸深处有一抹深刻的悲伤，催促着他的身体去寻找自己的恋人。每当加西亚想出新的治疗方法时，楚羿的病情就会好转几天，但新药的刺激过后，又再度恶化。他并非不配合治疗，只是病情无论如何都不肯彻底好转。
　　今天是周末，韩滢像往常一样来医院帮忙照顾楚羿。也和往常一样，不论韩滢对他说什么事情，他都是微笑着简短的回答她几句。这样一个人的聊天是没有办法进行下去的，而且，楚羿深藏在内心的悲伤也迫使韩滢没有办法再说下去。
　　当赵瑜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楚羿半椅在床上看向窗外，韩滢在埋头做功课。每当这个时候，楚羿的眼神中就再也没有了笑容，冰冷空洞，仿佛是一具失去灵魂的傀儡。
　　“韩滢，我买了些树莓，你去洗一下。”
　　“哦。”韩滢结果水果出去了。
　　不客气的说，赵瑜买树莓来就不是为了给楚羿吃的，而是专门挑了不容易洗干净的水果，让韩滢去洗的。他有话要和楚羿单独说。
　　“我收拾素素遗物时看到的。”赵瑜递给楚羿一封信，一个本子和一个水蓝色的文件夹“信是在她病床的枕头下发现的，是什么，我想不需要我再说了吧。”
　　楚羿打开信，是曹素娟秀的笔迹。
　　“这封信会是谁第一个看到，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某个勤劳的护士小姐吧。
　　我知道，生命在走过最后的时光。他每天都来看我，不论我什么时候醒来，他都会在我身旁，我是那么幸福。尽管这幸福的时间也没有多久了。我恐惧，害怕，但我仍然感恩，感谢上帝在我生命的最后时光里，让他在我身旁。
　　我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亲人了，除了你们，楚羿，赵瑜。我想，我走了之后最伤心的也是你们吧，我很幸运此生能认识你们这样的朋友。
　　记得念高中的时候，赵瑜和我说，要自己开一家公司，然后我们一起创业，这样我们三个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楚羿后来也和我说，他也有一样的想法。但是，最后，最终我们选择了不同的路，但我们还是在一起。我本以为会就这样，一辈子和你们做朋友，但是我渐渐发现，自己的心是不受控制的，而你们也从来没有带回过任何一个被你们称作‘女朋友’的女人。原来是不可能永远那样单纯下去的。而我，对不起，赵瑜，我爱上了楚羿，我没有办法回答你是为什么，很抱歉面对你的关怀，我没有办法给出相同感情的回应。不过，我相信，以你的条件也是可以找一个更好的女孩子的！加油哦，以后有了老婆要带她去我的坟上看我哦！
　　楚羿，你在我心里是一个温润如玉的男人，为此，我总是很奇怪，为什么你会选择了军营。我想，如果我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你会怎样？我不敢想下去。只能请你好好的生活下去，就如同多年军人的训练一样，坚强！我一直想和你说，其实你如果对每个女孩子都这么温柔的话，会有很多女生倒追你的。不要生气，我不是不相信你的感情，而是……请你过得更好！
　　我的遗物也没有什么，在赵瑜那有些衣服和其他东西，就请随便处理了吧。放在你那里的书和笔记本电脑请交给楚羿，笔记本里有我最近刚完成的一部小说，只是还没有校稿，你们或是出版，或是就这样让它沉寂，都随你们吧。不过，那部小说是写给你们的，请看完它，好吗？知道你们是都不喜欢文学的，但这次请读完它，也算是我的遗愿了。楚羿有我家里的钥匙，那所房子我已经过继到你的名下了，你不知道吧？一定不能让你知道啊，你是不会同意我这么做的。房产证明什么的，相信在收拾我遗物的时候，也会看到的。房子你拿来住也好，卖掉也好，都随你。
　　最后，我的骨灰不用费事埋了，撒到海里吧。呃……这好像赵瑜就没办法带他老婆来看我了……没关系，到海边看我吧。我会像大海一样，永远和你们在一起！

　　曹素绝笔”
　　赵瑜见楚羿看完了信，说道：“她葬礼的时候，你病得很重，我没和你说，我想这么久，你也该想到了。我也做了一件违背素素遗愿的事。”赵瑜从西装内侧的兜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玻璃瓶。瓶子里是灰白色的粉末，半埋着一枚女式的钻戒。
　　“这是她的骨灰，我留下来了这些。”赵瑜说,“那个本子是她的日记，我希望你看完后会明白她的心情，不要再这样下去了。我先走了。”
　　正巧韩滢洗好树莓进来，“就走吗？”
　　“嗯。”赵瑜没有多说，“你也该回家了，快高考了，要多点时间复习。你收拾一下，高璃也在外边，我让她送你回去。”楚羿现在需要一个人多点时间考虑。
　　韩滢虽然不明所以，还是收拾东西和赵瑜走了。楚羿一个人坐在病房里，内心久久不能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