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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汤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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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圆星稀,寒鸦作鸣。柳楚依揉了揉眼睛,放下手里的书页,起身到了门窗之前。
已是深夜,寒风将她宽大的衣袖轻飘飘的吹起,其中夹杂着的寒凉之气调皮地穿过她的领间,便使那莹白如雪的肌肤瑟缩地颤了颤。
窗门“吱呀”一关,也将那寒气尽数关在窗外。殿内袅袅燃起的暖炉将热气四散,柳楚依叹了口气,莲步轻移,又回到了床边,拿起了她读到一半的书卷。
只是关了个窗,心却已然乱了。再拿起书时只觉得字是认识的字,要想读清那行文起意,却是怎么也静不下心思。
柳楚依看着床内的空位,终于放下书卷,呆呆愣着。
皇帝免了黎钊几日的…上朝。本以为这样两人就可以在家多多温存,但好景不长,不过两天,黎钊又是匆匆出了门,说要去办理公事。直到现在,也还没有归来。
柳楚依脑海中,浮现了今早黎钊被叫走时的情境。
那时二人刚用完早膳。黎钊知道她在府里闷得难受,便说着今天天儿正好,正好带她去郊外游玩赏花。柳楚依好不容易有了走出府门的机会,当然是高兴地应了。没成想,她答应的话音儿还没落,几个布衣打扮,但身上都隐隐带着煞气,一看就不是什么平常人物的大汉到访,说有急事拜见黎钊。
柳楚依识趣地去了内殿。可外出要穿的衣物还没挑选完,黎钊就匆匆赶到内殿,看见正拿着衣服打量的柳楚依,面有愧色道:“抱歉。”
柳楚依握着衣服的手放了下来。她知道他不是善变之人,如此说话,定是有什么要紧之时,不得不离开。柳楚依善解人意地点点头,听着他说有急事需要处理,可能要晚些回来。她口上回答着“无碍,正事为重”。但心里仍掩不住有些许的失落。
结果黎钊这么一去,到现在还未回来。
柳楚依知道他武艺高强,又是皇子,且之前也有连夜处理公事,夜不归宿之时。自己作为妃子,只应该在府中静待他归来,不给他添乱。
但不知为何,她最近格外多愁善感。黎钊不在她身边一会儿,她就心神不宁;更别提今儿早上,来找他的人当真是奇怪……
她盯着书页走着神,没成想,还有人在暗处,悄悄地盯着他。
那人便是刚刚归来的黎钊。
黎钊忙了一天,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裹杂着夜里的寒气。他问过今日候在门外的丫鬟,得知柳楚依还没睡。再看看月色,已经到了深夜,她这时候还不休息,恐怕明日精神不济,岂不让人担心?
黎钊本想直接去看她,但他身上着实冷得狠,怕这寒气让柳楚依不适,于是便命人在前殿端来了暖炉,又命人拿来换上的衣裳,等身上的温度回暖,手心也变得暖乎乎之后,他才换了衣物,进入内殿之中。
他轻轻推开内殿的门后,远远看见床边依着的一个身影,正是柳楚依。柳楚依果然还没睡着,披了裘衣靠在床边,手上捧着一本线装的古书,远远看去,像是他之前专门为她带来古朝逸事。
床边小柜上的烛火幽幽燃着,柳楚依便也就着这烛火,葱白的手指抚在泛黄的书页上,轻轻翻过。
随着书页细细索索的声响,烛光与月光交替地照在她脸上,勾勒出她饱满的额头,水灵的杏眼,小巧的鼻尖,姣好的唇线……作出一幅无比优美的图画。
黎钊远远看着她,便觉得心里动容又满足。他静静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想要过去,又怕惊到她,便思索片刻,放重了脚步过去。
而柳楚依似是沉浸在书卷之中,连反应也没有,仿佛未曾发现他的入门。
黎钊皱了皱眉,看到桌上还剩小半碗汤药,闻着味道,应该是她嫌苦,每次只能被他哄着喂下去的汤药。
只是良药苦口,毕竟她之前几次大病,身子骨本身就弱,孕育胎儿也是辛苦,这也是太医不得不为她开的补药,以免她过于虚弱,得了病症。
这药是每天一服的。也怪不得,在兰儿拿来暖炉时,还小心地问他,要不要再为皇子妃煨碗汤药。
看来等汤药煨好,也是再要哄着她喝下去才是。
黎钊人高马大,几步之前就已经走入殿内,几乎就差走到柳楚依的身前。他的影子已经险险地映上了柳楚依手中的书页,而对方却仍是聚精会神,眼睛只盯着书页,一副没看到的样子。
到了这种地步,只能说是故意的了。
黎钊回忆起早上走时,柳楚依明明眼里写着不舍,面上还是勉强笑着,说着温柔体贴的话儿,内心愧疚蔓延。
他看见她不住闪动的目光,有些失了平稳的呼吸,知道她也装得很是辛苦,便轻笑一声,伸出手,轻轻戳了戳她手中的书页。
书页微微一颤,柳楚依的手也微微一颤。但她仍是不动声色,把书页往旁边挪了一挪,仍假装专注地,将目光凝聚在那一行行的小楷上。
黎钊见她这般反应,心里也是痒痒的。但思及今日听说之事,那点躁动又变成了担忧。
他不知如何与她诉说,毕竟只是无实传闻,更别提今日他跑动一天,也只得到了模棱两可的消息……再考虑到柳楚依已有身孕,不可太过忧虑。他暗暗决定,在确定此事为事实之前,还是不要向她透露哪怕一丝消息。
黎钊暗自叹了口气。再看柳楚依,她目光仍是盯着书页,只是羽睫微微颤着,手也微微颤着。看起来是再装不下去的样子。
黎钊见她如此可爱的姿态,心里忽然轻松起来。顿了一顿,决定主动出击。
在暖炉边烤过的大掌热乎乎的,直接握向她的手指。
柳楚依的手指感觉到那炙热的温度,下意识地一缩,反被对方更紧地握在手中。
见对方不想与她玩了,她抬了头,这才装作回神的样子,微微惊讶道:“殿下?殿下什么时候回来的?臣妾怎么不知?”
黎钊越见越觉得她可爱,双眸紧盯着她,突然凑上去轻轻一吻,压低声音道:“我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不是清楚得很?”
说话间,他的气息拂过那凝脂般的肌肤,惹得对方轻轻一颤,然后慢慢地退后,轻轻摇了摇头。
柳楚依一用力,被黎钊握在掌心的玉手就被轻轻收回。她另一只手也抬起来,双手展着书页,用书页遮挡着下半间面容。唇边不小心露出的笑意正好也被薄薄的书页遮挡,柳楚依半张脸都藏在宽大的书页后面,只露出那双水灵灵的杏眼,带着笑意含着春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柳楚依开口,声音也是甜甜软软的:“回殿下,臣妾看书入了迷,确实不知殿下何时归来。”
黎钊眼神微动,大掌抚向她的发间。纵使成婚许久,每每再见她这般娇态,黎钊都是如初遇他那般,心若擂鼓,久不平息。
他顺了自己的心意,再次握了她的玉手,身子欺了上去。他想要告诉她,在明察秋毫的自己面前,说这等明晃晃的谎言,会有什么下场之时,殿门外却传来阵阵脚步,又突然响起丫鬟求见的声音。
应该是兰儿煎好了药,现在送了过来。黎钊想着,收了手,淡淡应了一声:“进。”
果然,确实是兰儿带着一众丫鬟过来,手里捧着熟悉的药碗。
她一靠近,浓烈的药味便重了起来。殿中那因汤药冷却,才好不容易轻了些的气味,又渐渐弥漫了过来。
柳楚依看着带头的兰儿,眉头又皱了起来:“你端这东西来做什么?我今儿不是已经吃过药了。”
兰儿垂眉低首,非常稳重道:“因为巧儿今天不小心看到了您把药偷偷倒进花圃里的情景,太医叮嘱您每天用药,才能养好身体,所以奴婢才又为您煎了一服。”
柳楚依:“…………”怪不得她倒药时,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好像有人在看着她一般。
柳楚依皱了眉,蹭到床帐的里侧。黎钊见状,便让她们将汤药放下,又将那冷掉的端走。
丫鬟们应了声,端了冷掉的汤药,便匆匆离去。黎钊看看桌上放着的黑乎乎的汤药,又看看缩在床角,如临大敌的柳楚依,叹了口气。
柳楚依往日都是被他哄着喝了药,但喝完后,黎钊总是会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包油纸包的蜜枣儿,拿几颗塞给她,把她口中的苦味去了。
但今儿他回来得这么晚,街上卖小食儿的商家定是都不在了。这回他要唬她喝如此苦的汤药,她可是不干的。
柳楚依半个身子缩在被子里,警惕地看着他。黎钊见她这般,实在有趣,不由自主地招手道:“依儿,过来这边。”
柳楚依坚定地摇了摇头。就见黎钊端起药碗,干脆利落地“飞”到她身侧,手中汤药竟一丝未洒,甚至连晃动的迹象都没有。
柳楚依看他如此认真,可自己又缩无可缩,只能道:“臣妾不要喝……殿下莫非要强灌臣妾不成?”
“怎么会?”黎钊摇头,“你是我的爱妻,我自是要与你同甘共苦。”
说罢,他抿了一小口汤药,向柳楚依唇间吻去。
柳楚依猝不及防,只觉得苦涩的药味在唇间绵延,让她不由得咽了下去。
药下去了,黎钊却没有退去。柳楚依被吻得晕乎乎的,还没回过神来,就感觉黎钊突然离开,突然又覆了上来。
一碗汤药就这么见了底。黎钊拿起桌边的手帕,为她轻轻拭去残留的药液:“你看,这不是喝下去了?还觉得苦吗?”
“嗯……”柳楚依揉去了眼角的湿痕,杏眼轻弯,小声道,“还是有点……不过,殿下比蜜枣儿解苦多了。”
“真的吗?”黎钊勾起嘴角,“那我每日都这般喂你汤药,怎么样?”
“…………”柳楚依为难道,“殿下,臣妾也只是这么一说。”
“你是这么一说,”黎钊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轻轻蹭道,“我是当真了,怎么办?”
柳楚依耳尖红红的,双眼滴溜溜,自是不知道看哪里才好:“既然殿下这样说了……若殿下明日能陪臣妾去郊外赏花,臣妾就答应殿下。”
黎钊终于笑了出来:“好,我们明日就去。”
只是他将柳楚依拥入怀中之后,唇边的笑意渐渐消失,又露出些许担忧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