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一个手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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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渐亮了。
四方云梯也一层层往下建，仿佛触手可及。
东南西北四地落梯有时间差，会计算的能人异士也不止小和尚一个，南北最早，东方最慢。守在南北方的修士一旦到了时辰不见云梯，便会赶往西边，若西边也没有，再去东方。因此南北两地的暗卫最多，东方最少。
韩义山派了五十精锐扎在西边，韩倾城同暗卫商量后，决定挑出一支二十人的小队前去南北通向西边的华融道阻击。池天澜等人欲相伴同往，临去时被叫住。
“堂哥，我们在前面等你哦。”池秋水和莫千帆很有眼力见地走开了。
“怎么啦，大哥，你是不是有话要嘱咐我？”池天澜疑惑走到韩倾城面前，后者定定地看了他半晌，覆在金纹面具下的神色不明。
“莫千帆没有说错。我一早就知道，你不怪我？”
池天澜弯眼笑，他生得唇红齿白，眼神澄净，眼睛弯起来就像洒了日光的泉水，剔透讨喜得不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即使相识多年的挚友也不可能做到事事坦诚吧。你有事瞒我，我也有秘密瞒你。没有资格怪你啊。不说这个了，等会你上去把武器拿了，动作快些，我们还能挡一阵子！”
虽然南北都已埋伏暗卫，但大家都很清楚，冲破扶风城天罗地网到达华融道的都是刀尖打滚的佼佼者。相较天梯落下之处，中途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韩倾城看了他一眼，“你留在这里。”
“啊？”
“华融道拦不住的都是有城府又不怕死的。你这么瓜十有八**九要折在那。留在这边，看到他们过来就跑。”
“啊？”
大概是他的模样太呆了，韩倾城伸手揉了揉他的发，明明也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偏生一副大人的说话派头，“只要我拿到圣谕，你还活着，往后便不会死。我说到做到。”
他收回手走了，留给池天澜一个腰板笔挺的孤高背影。池天澜当机在原地，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可实际大脑里已高速运转起来。
方才韩倾城说往后，这是什么意思，包了他下半生的性命安全？像这种名门望族，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开口，就不怕毁约。这算不算刷对了好感度，顺利攻略重要NPC？
见韩倾城走了，池天澜还站在原地，池秋水与莫千帆并肩过来。
“堂哥，还去吗？”
池天澜摇摇头，“韩钺说得不错。华融道这名字一听就不吉利，九死一生的。我们还不如守在这，能冲破华融道过来的都是高手中的高手。我们这三个菜鸟也不用和他们硬拼，找地方躲起来才是。”
池秋水点点头，他向来没什么主意，堂哥年纪比他大，他应该听他的。莫千帆就更没有主意了，自从遇到池天澜他就学会了佛修最高境界——随缘。
一切都不强求，随遇而安就好。天要他死，他就死，要他不死，他还能再活五百年。
云梯仍在肉眼可见地往下建，弓箭手隐匿在暗处伺机而发，韩倾城立在树杈上眺望远方，一席白衣身负银枪，只一个背影便有几多风流。
池天澜和池秋水蹲在地上，用捡来的枝条逗蚂蚁玩。
“蚂蚁搬家要下雨。”
“堂哥，你说是会变天的意思吗？”
“我可没说，你不要多想。我发现你们都好会YY。”
“歪歪是什么？”
“胡思乱想的意思。”
池秋水神色忽然怜悯起来，“堂哥，自你三年前从扶风回来生了一场大病，就同以前判若两人了。哎。”
他幽幽地叹气，池天澜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少来！从前你都没见过我，怎么知道我小时候和现在不一样？”
池秋水闻言更伤心了，“我去找过你的，你忘了吗？”
“什么时候？”
“娘改嫁之前，想用我把你换回来。我去扶风九重找你，那时候我们天天一起玩。”
池天澜心想：这婶婶怎么一副后妈的做派？让池秋水去换他，想必不是良心发现，而是打了一个啪啪响的如意算盘。既可以少个拖油瓶，又可以落一个忠义美名。但扶风没如这毒妇的愿，只接池秋水过去陪他玩了两个月，之后便完完整整地送回去了。
他想了想，问：“那你说说，我小时候什么样？”
池秋水一脸向往，“才智过人、出口成章。”
“我现在不也这样吗？”
“……”
“你是说我小时候老实稳重吗？”
“对。”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变成这样吗？”池天澜神神秘秘地对池秋水勾勾手指，莫名其妙的池秋水附耳过去，就听他说，“因为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
他怎么觉得堂哥好像在骂人？但是他没有证据。
小和尚莫千帆一直抬头以45°的唯美姿势仰望天空。
“堂哥。”池秋水鬼鬼祟祟地问：“他在干什么啊？”
“算梯子什么时候搭好呗，难不成耍酷哦。”
“时辰还会变吗？”
池天澜随口道：“风速、气流都是不稳定因素，可变性太多了。”
莫千帆神色一动，转过头来问：“什么时间了？”
池秋水说：“差不多卯时三刻。”
“不对。”莫千帆神色逐渐凝重起来，“这里不是落梯的地方！”
池天澜丢掉枝条站起，拍拍自己和池秋水身上的尘土，“情报有误啊？”
韩倾城也提枪从树上跃下，眉宇冷肃。
细碎的脚步裹挟兵戈血气由远及近，搭建的云梯却在众人上方百米之处停了下来。
现在已无暇过问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即使每个人的心里都有诸多疑问，为什么扶风城的情报会出错？有意为之还是天意使然？若是有人从中作梗，又是谁给出的错误情报？
危险悄然逼近，辰时到。
“愣什么？跑啊！”池天澜率先吼了一嗓子，一脚揣在池秋水屁股上，脚丫子还没撒开，就被人拎住衣服提了起来。
数条人影倏然扑刀而至，箭雨密密麻麻倾洒，那些不愧是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的高手，即使扎成了刺猬仍旧挥舞刀剑，不拉一个垫背绝不倒下。
“堂哥，我们就这么跑了吗？”
“不然呢？留下来当箭靶啊！”
“要跑到哪里去啊？”
“东边!”
韩倾城提着枪，身姿矫健地在树杈间跳跃穿梭，莫千帆紧跟其后，脚下一双行了十万八千里路的破烂草鞋全靠大脚趾苦苦支撑，即便如此，依旧比追兵快一大截。
脸不红气不喘的池天澜抬头打量对方，心里默道：“这哥们跑步的姿势怎么这么像体育系的那个谁？”
还记得某年十八岁，刚进大学校园的懵懂少年被无良室友坑上短跑赛道，拼了老命仍然被一个小白脸超了半圈。小白脸没他高，没他帅，豆芽菜的一根，却是体育系田径队的种子选手，拿奖拿到手软的那种。听闻小白脸参赛，其余班级都很有眼力见地随便动两下，反正也是陪跑。只有他这个不知敌情的傻猫用上吃奶的劲，迎风飚泪三千丈，气撅昏倒终点上。
“哎呀，表弟跌倒了！”
池碎与池天澜前十几年的经历其实差不多。他妈是名门闺秀，被他爸一个穷小子骗到乡下吃尽了苦头。他爸不是个东西，仗着一副好相貌花天酒地，没多久就死了。他妈带他回到娘家，几年后也病逝了。他被小姨收留，同表弟穿一条开裆裤长大，感情好得不行。
他见池秋水摔在地上，一时口误错把堂弟叫成表弟，好在大伙都疲于奔命，没注意到细节。
“堂哥，我脚崴了！”
池秋水弱弱地喊了一句，池天澜厚着脸皮向莫千帆求救，凄惨地嚎了一嗓子，“菩萨慈悲呀！”
草鞋在脚趾间翻转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小和尚扭头往回跑，捞起池秋水背在背上继续向前，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6666！”
池天澜兴奋地鼓鼓掌，一直仰着脖子有些酸了，便低下头去，安安静静地当一个包袱。
韩倾城肩扛人形麻袋，左手提枪，遇到不长眼扑上来拦路的，便伸手捅个对穿。此刻是逃也是赶，他们必须在正东方向的云梯降下时赶到。争分夺秒的事情，来不及再将尸体宰得整整齐齐。
一路颠簸不用说，连喝水的闲暇都没有。池天澜憋了半晌，实在忍不住了，神色痛苦地说：“大哥，我同你商量个事成不？咱换个姿势吧，硌得我胃疼。要不你放我下去，我自己跑？”
韩倾城应了他一声，隐去手上的兵器，将他打横抱在怀里。
这个标准的公主抱姿势，实在是……
池天澜悄悄捂住了脸。
正东的云梯比西边晚一个时辰降落，可即便如此，等他们赶到时，已有部分修士爬了上去。
池天澜见状立刻从韩倾城怀里跳下来，“快!”
“找地方躲起来！”韩倾城转头对他们嘱咐一句，腹中提气，足下一点，轻踩梯前人头，登云而上。
三人不约而同抬头望去，心中暗暗给对方鼓气，忽然神色一变。
“不好！”
池秋水尖声叫道：“有人把梯子砍断了！”
最先登上云梯的修士竟然反手一刀，将绳梯砍断，那乌泱泱的队伍犹如千珠乱坠，最底下的人，率先跌在地上嗷嗷叫。中间段最为惨烈，有的你扯我我推你，宁可一起死也不肯一起活，有的目眦欲裂，生生吓死在万丈高空中。
韩倾城目视穹顶，神色坚毅，提枪勇往，踩着下坠修士的肩膀借力而上，堪堪攀住最后一级云梯。
“还好还好。吓死我了……”池天澜拍拍胸脯，也跟着莫千帆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圣谕还未现身，战况已十分惨烈。从高空坠死的人不计其数，有幸存活的也缺胳膊短腿。
此时——
有骏马嘶鸣自天外来。
人群中有人高呼，“火红赤骥、墨黑盗骊、雪色白义、青紫逾轮、灰白山子、鹅黄渠黄、红黑骅骝、青黄绿耳……是穆神八骏!”
昔有穆神，驾八骏，临天下。
七彩斜阳倾洒，云海翻腾，浩光普照，穆神率八匹良驹豪然而至，朗声宣旨：“圣谕到——”
山海奇观太高，高到底下的人看不清究竟是谁揭开了这盘乱世的棋。
无论如何，未曾登上云梯，便注定心事落空。地上的修士无一不神色晦暗。几名衣衫染血的佩刀修士匆匆赶来，在一名断臂大汉面前跪下，“弟子受到截击，晚来一步，请师父恕罪！”
“可有看清是何人拦你们？”
“东都暗卫！”
断臂大汉咬牙切齿，“好一个朝天阙，好一个扶风九重！”
那为首的佩刀弟子忽然往这边看来，指着池天澜等人道：“就是他们！他们和扶风城的人是一伙的！”
池天澜翻脸比翻书还快，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什么扶风城啊，我不认识。你们别诬赖人哦！”
那名弟子一口咬定：“我不会记错！东都暗卫誓死殿后护那名面具少年先走，你们四个一同离开，还打扮得一模一样！”
池天澜接收到莫千帆和池秋水投射过来的幽怨眼神，呵呵一笑，“这锅，兄弟装得背！回头咱就把衣服换了！”
“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你还有回头路吗？”那佩刀弟子站起，神色愤恨，朝他们步步逼近。
池天澜往后缩，“年轻人，你不要太狂噢！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靠山可是很厉害的哦！”
佩刀弟子嗤笑，“我把你宰了，眼珠子挖出来挫骨扬灰，谁知道是我做的呢？”他朝四周高声呼喊：“各位！圣谕现世，本该公平竞争，可扶风九重使出下作手段，联合暗卫将我们逐一击破，好让那韩义山的长子摘了蟾宫桂枝！你们说，可恨不可恨！”
四周败军之将沆瀣一气，高声回应：“恨！”
“这些扶风余孽该不该杀！”
“该！”
四野杀意腾腾，众人虎视眈眈，凶光毕露。
池天澜反唇相讥，“不是这个道理吧。就允许你们拖家带口来抢朝天阙老祖宗留下的宝贝，不许人朝天阙事先准备？乱世天下，强者为王！”
“这位小兄弟说的不错。”断臂大汉勉强撑刀站起。
池天澜点头，“看来还有个明事理的嘛。”
只见对方狰狞一笑，“乱世天下，强者为王，所以这里，我们潋刀宗为王！”话音未落，便举刀劈来！
“吾命休矣！”池天澜凄凄呼喊一声，毅然扑至池秋水与莫千帆面前。
生死瞬间，天外荡来一枪，刺入战局。
“天子面前，怎敢称雄？”
一声冷然呵斥，杀机毕现。
晴阳当空，白衣少年面覆金纹，踏云而至，手持镂金蟠龙圣谕，更显富丽逼人！枪风骤起，飒然而响，锋卷云海，竟引雪光雷电滚滚而至，顿时震爆四野，怒示雷霆天威！
天子枪威下，何人敢逆其锋芒？
无！
硝烟逐渐散去，目之所及，寸草不生，那些欲置他们死地而后快的修士们全尸也无。
从池天澜怀里小心翼翼抬起头的池秋水见此景象，顿时惊愕到说不出话来。
莫千帆低眉“善哉”，抬首喟叹，听不出悲喜，“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我、的、妈、呀——
这破坏力…
池天澜倒吸一口冷气，情不自禁伸手捂住嘴，防止笑声泄露。
韩倾城哪是什么金钥匙？简直是金大腿啊！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一个手指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