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LIVER ME》A******U

17、Secret Level One

　　很久以前，曾经在某本书里读到。当一个人，在凌晨四点醒来，他首先想到的人，就是他的最爱。我也想知道，自己最爱的人，是谁。遗憾的，是，我，从来，都，没有，在，凌晨，四点，醒来。

　　Secret Level One

　　醒来。

　　像程 北顾这种热爱阅读的好学生，读东西竟然能读到睡着，足以证明杨居胥这个人日常生活的无聊。程 北顾从沙发上爬起来，看了一下钟，凌晨三点。顺手抄起那本日记，困觉还是上床去比较好。揉着僵硬的脖子发出一声呻吟，程 北顾感叹自己的神经衰弱是永远都好不了。他不知道该不该后悔从维兰那逃回来，反正在困觉的时候因为离开某人而做恶梦，和在清醒的时候因为和某人在一起导致胃溃疡发作。无论哪一个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而且他终于想起那些戒指了，戴在刘云鹤手上，和戴在维兰耳朵上的。这种惊人的相似性，仿佛某个阴谋确实落下的把柄。程 北顾一直极讨厌维兰，现在更讨厌了，甚至开始怀疑整个恶毒的剧本都是那小子写的。

　　不过，也许那种糟糕的状况不会再发生了。程 北顾回忆起刚才梦中的情节，随后又很自然地联系到杨居胥同学的日记。他有理由相信，这位十年以前，自从见识过了人见人憎的游戏管理员，刘云鹤先生，就被强迫成为无人问津的RPG游戏中大魔王的前辈，其推测的正确率应该很高。

　　[从游戏里逃脱的方法，是在游戏中死亡，或令游戏结束。]

　　边往楼上走着边面带着笑容念出来。程 北顾同学目前有一种可以好好困觉的优良感觉。

　　很明显，他在游戏里被杀死了。

　　被大魔王一剑给结果了。

　　他圆满了。

　　他……

　　他在自己的房门前停下来，望向走廊尽头灯光照不到的黑暗。他想起刚刚经历过的那一场可怕的梦境。在游戏里，他是一个为了拯救世界而装扮成女性的魔族少年。他曾经以一介宫女的身份绝望地在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悲伤结局里守候。也曾经为了相信一个魔鬼而愿意忍受人世间一切恶毒的指责。他被伤害至体无完肤，但依然相信人性的美好，并且努力追求。他最终为了让魔王得到爱情，情愿献出自己年轻的生命。程 北顾就是通过他的眼睛将这一切看到的人。可是程 北顾却不能理解，这种对于生命和美德的渴望，它的立足点究竟在何处。

　　他想起香曾经说过的话，他不知道自己是被喜欢讲大道理的姐姐影响，还是被游戏里的阿乙同化。

　　有一种人性，在它正直的面前，一切虚假的冠冕堂皇都必定相形见惭。

　　或许是罢。程 北顾推了一把鼻梁上的眼镜，挠挠乱糟糟的头发，推开房门。他决定把那本N久前就被舍弃的罗斯安杰公主找出来好好复习一下，也算是对他连日来与恶梦搏斗的神经系统的工作的尊重。他跳上床，拉开三四天没打开过的书包，爱华牌掌上机机的残骸和黑色的硬皮大书并排躺在一起。他把可怜的机机放在床头柜上，打开座灯，再一次回归到无限熟悉的世界里。

　　[“我将。付出自己的所有，穿越无数时空，在茫茫众生中找寻。为遗失我的悲伤，为分离所有疯狂，为指引前行的勇气，为心灵深处涌现力量。为得到关爱与钟情，为收获给予和分享，为确立真实的进程方向。”他在我怀里，轻轻喘息着，苍白的脸上，绽露出淡然的笑容。我将头扭到别处，感觉自己无颜以对。那虚弱而坚持的说话声音，竟然如此平静。]

　　[“我将。付出自己的所有，穿越无数时空，在茫茫众生中找寻。唯一能够动摇我心灵之坚实爱情。以使我从此，不再于面对阳光时，踌躇不前，或躲闪凄惶。”我火红的眼，望向他蕴涵笑意的黑眼睛。在这场绝望的凝视中，泣不成声。]

　　[“我将。付出自己的所有，穿越无数时空，在茫茫众生中找寻。唯一能拯救我之人。”]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程 北顾PIA地合上书。对着窗外漆黑的空虚，喃喃自语。

　　[怎么是这种结局。]

　　他又开始犯偏头疼了，凌晨四点，搞不清楚为什么应该是从小健健康康长到大的自己，会莫名其妙地多出这么多毛病来。他一向是不吃药的，无论大病小灾。有时候他感觉，一但吃了那些他即使拿着化学辞典翻上老办天也搞不清楚其中成分的胶囊药片，他就真的病入膏肓了。并且无药可救。于是现在的他对自己说，你应该下楼搞杯热可可喝，喝完倒头大睡。你可以一觉睡到明天下午，然后打电话到余 香那说你重感冒了，叫小白帮你请假。他应该是这样干的，尽管他无缘无故地消失了一个星期，这将很难解释。但是他应该是这样干的，只要他乖乖地把这一切做好了，他的生活就可以回归到正轨上去。他应该是这样干的，伪君子程 北顾一向只考虑自己的利益。

　　[不过这种结局不能怪你耶，程 北顾同学。全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所以千万不可以愧疚。知道么。]

　　程 北顾闭上眼，把书丢在一边，深呼一口气，准备将一切遗忘。杨居胥干了什么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在昨天见到那家伙以前，他甚至连世界上有这样一个倒霉的男人都不知道。是的，杨居胥肯定是倒霉的，他因为遇到了一个叫刘云鹤的变态而受到诅咒。然后被那个什么第七类咒影响，身体无法承受无差别β质次元跳跃，而陷入睡眠。类似的情况他程 北顾也遇到过。唯一不同的是他从那个烂咒语的影响下逃脱了。他当然会感谢杨居胥给他的那一剑，他确实是抱着感恩的心态的。可是事实摆在眼前，他只是一个患神经衰弱的中学生而已，他既不是刘云鹤也那种变态，也不是维兰翘德兰那种变态，他能保住自身性命已经谢天谢地了。他谁也帮不了。

　　这个世界有很多不幸的人，而程 北顾总是相信，自己不会是最惨的那个。以目前景况来看。最惨的其实是在现实中沉睡了十年，又在梦境里守候了一生的，可怜的，杨居胥同学。程 北顾想象不到，还要等待多少个十年，才会有人再次爱上大魔王。也不敢保证，大魔王是否会再次将之杀害。杨居胥竟然亲手选择这种命运，忆起命运女神的话，他感觉这世界真是太多不可理喻了。

　　在思考的那一瞬间，闭上眼睛的程 北顾，忽然看到魔王在杀死宫女乙前流露的淡淡笑容。像是被闪电劈醒一般，他在心里产生了一个疑问。杨居胥是真的不相信爱情么。大口喘息着捂住自己的脸，仿佛看到了来自地狱的景象。等到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以后，他开始感觉。自己睡不着了。

　　两千六百八的爱华牌掌上机机的开机音乐，突然，在漆黑的房间内，响了起来。程 北顾骤然睁开眼睛，吓得一阵胆战心惊。朝微微泛光的床头柜扭过头去，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破碎的显示屏。Sarah Brightmam空灵的声音，像一句魔咒在他的脑中反复回荡。紧张而失神的一刹那，他唯一清明的意识，是在咒骂自己，为什么要选择这么烂的歌来做开机音乐。

　　Deliver me,
　　Deliver me,
　　Oh deliver me
　　Deliver me,
　　Won\\\'t you deliver me…

　　他看着在网状裂痕中缓缓翻开的新预言之书。感觉自己要疯掉了。程 北顾嘴角抽筋，自言自语。

　　[Current data has been automatically saved before quit, would you wish to continue?]

　　之后的七分种内，程 北顾给自己未来的姐夫打了个电话，他知道在凌晨四点十一分扰人清梦是件很缺德的事，但是他没得选择了。反正在白卿相面前，他对自己的恶劣品格一向是不加掩饰的，为什么呢，程 北顾自己也认为这个问题很有意思。但是每次想到的时候，他都会拒绝思考。

　　[会长，是我。]

　　[嗯，我知道。可是，我刚刚做了个恶梦，醒来以后，突然好想听你的声音。]

　　[没有，我没有被人绑架。我蛮好的，没感冒，也没发烧。我和朋友去大绿头山野营了。]

　　[其实……真的没什么事。恩。我睡不着。我会去吃药的。]

　　他在白卿相神智不清的絮絮叨叨里沉默着，最后因为某人的胡言乱语轻轻笑出来。突然问道。

　　[喂，我四点钟梦醒的时候，想起一件事。你以前说过，你喜欢我罢。那是真的么。]

　　电话那一边没了声响。程 北顾的脸上挂着笑容，耐心地在等待某种他所渴望的答案。

　　[那你后来到底为什么要去追求余 香。其实你根本是在报复我罢。]

　　[原来如此。我姐姐就拜托你了。再见。]

　　很难得的，在嘴角，发自内心地，他展露出两个甜蜜的酒窝。然后，头望向电脑屏幕，挂机了。

作者有话说

　　以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