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东海遗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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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
陆急雪眼中的陌生与戒备，令林惊风眉头蹙得更紧，“兄长，你不认识我了？”
陆急雪环顾四周，好似根本没听见林惊风说话，“抱歉，我不是故意推你的。谢谢你救我，我得走了，我要去找大狼。”
“兄长，你说什么？”林惊风听得这几个字眼，有些奇怪。他不就在这里吗，有什么好找的。兄长这是……失忆了？
不等林惊风想明白，陆急雪就匆匆离去。
林惊风赶紧上前，拦住陆急雪。
“兄长，你看看我。”他看着陆急雪的眼睛，关切问：“你怎么了？”
陆急雪顿住脚，与林惊风保持距离，急切道：“快让开，我要去找我的狼！他现在很危险！”
“我在这里。”林惊风拉住陆急雪，“兄长，我就在这里。”
陆急雪看见他，有些无语，“不，我是要找狼，不是找人。”他此时脑袋虽然有些昏沉，但还不至于人狼不分。
他记得，他和大狼被狼群围攻，没多久，他俩就被狼群冲散了，之后发生过什么呢？
他想不起来了。
他环顾四周茫茫的雪原，有些恍惚。
这是哪里，大狼去哪里了？
他看着面前的黑衣男人，只一个劲摇头，“不是你，我要找的，是一匹狼”他说着，还用手比划，“大概这么高，这么长。长得很凶。它的眼睛……”陆急雪看着男人淡灰色的瞳孔，忽然想到大狼的眼睛，“它的眼睛到和你很像。我很喜欢。”
是找他没错了。天下有淡灰瞳孔的狼，就没有第二只了。林惊风松了口气，只是陆急雪这个状态……应当是记忆出了问题。
失忆的陆急雪，比平时要直接、活泼，没有了那种拒人千里之外，高高在上的疏离感。
“不和你说了，我得去找我的狼了。他被狼群围攻了，很危险。”陆急雪说着，就要走。
才走几步，他就被拽回来了。
他看着被紧紧拽住的胳膊，一时有些纳闷，他对生人的触碰是十分抗拒的，这种抗拒不由他控制，但面前这个人……
他好像并不抗拒他的接触。
为什么呢？
来不及细想了，他得去找他的狼。
他甩开林惊风的手，沉声警告，“别再拦着我了！”
他才走出几步，又猛地顿住。他转过身，手指戳着手指，耳尖有些红，好一会儿，才不好意思地问：“那个，再麻烦你，你知道怎么去阴山吗？”
林惊风：“……”
林惊风直接化出了原形，慢慢走向陆急雪，用脑袋蹭了蹭陆急雪的脸。
“兄长，我在这里。”
陆急雪的眼睛和嘴巴同步张大，像吃惊的孩子一般。
不等林惊风变回人身，陆急雪忽然扑上前，抱住了他。
大狼一顿。白皙的手臂缠上他的脖子，温热的脸颊靠在耳边，兴奋地声音在耳边响起，“大狼！真的是你！你没事吧？”
陆急雪抱着大狼脑袋使劲蹭了蹭，同时还伴着咯吱咯吱的笑声。
看见大狼安然无恙，他太高兴了！
林惊风被人抱住，神色忽然一沉。陆急雪不会这样抱他。
陆急雪从来是矜贵的。
他还记得，他身陷雪谷时，陆急雪一身白衣，自皑皑白雪中走来，恍如冰雪凝成的仙人，带着耀目的光和刺骨的冷意。
彼时，他不过狼族备受排挤的孤狼，无父无母，仅有一异父的小妹，还不与他一起生活，因此，他备受同类排挤。
后来又因为一些事情，他触怒了狼族的当权者，那些同类就更加肆无忌惮地欺负他。在他即将化人的那年，他们把他丢进了雪谷，美其名曰历练，实则是要他死在雪谷。
那时，他已经在雪谷浪迹了两个月，被雪谷的陷阱和异兽弄得满身伤痕。黑亮的皮毛□□涸的血液凝成一坨一坨的，斑驳难看，像极了秃毛的老狼。他本是一匹很俊的狼，但那时的他，极其狼狈。
也就是那时，陆急雪出现了，一个比雪还冷的仙人，站在他面前，不带一丝温度地问他：“还能走吗？”
能走就救他吗？
他平白升起一股希望，挣扎着站起来，但只踉跄走了几步，就再次滑到在雪地里。他不甘地埋下脑袋，用爪子锤了锤雪地。
头顶，清冷的仙人似乎轻叹了一声，然后他被他抱了起来。
很轻的一个抱。
陆急雪的身上始终萦绕着一层灵力，以至于他根本分不清，自己是被抱了起来，还是被仙人用灵力托了起来。但他私下里，还是把那次接触，当做了陆急雪第一次抱他。虽然他明知，那是陆急雪为了救他，除了怜悯，再没有其他暧昧的温情的感情色彩。
他被陆急雪直接带回了三十六天宫养伤，此后，他成了陆急雪唯一的身边人。
而陆急雪的抱，永远像第一次那样，是轻飘飘的，隔着一层灵力，看似触碰到了，却始终又一层隔膜。
这么多年过去，陆急雪从未像此刻这样，毫无芥蒂的抱他……好似他是什么很重要的人，他和他贴得那样近，彼此的心跳呼吸都能被听到。
但这样的拥抱，并不陌生，似乎，在很久很久的从前，有过这么一个人，会这样拥抱他。
只是相隔两世，近千年的时光，已让那些从前，变得不那么清晰。
他动了动身子，甩开抱着自己的陆急雪，冷声问：“你是谁？”现在轮到他来质问眼前人的身份了。
人间修士有一种邪术名唤夺舍，虽然对仙家无效，但他还是不放心。这样的陆急雪，和平时太不一样了。
陆急雪放开他，忽偏了偏脑袋，趁他不注意，一个脑瓜崩弹在他头上。
“你怎么回事！”陆急雪气鼓了腮帮子，“亏我还一直想着你。你竟然敢把我忘了！”
陆急雪看着大狼，本来是有些生气的，但是大狼这神色实在冰冷得可怕，他有些慌，下意识解释起来。
他把他们的相遇、相处全都讲给他听。
“我是陆急雪啊。那年冬天，我流浪进森林，晚上就遇见了你，你本来是想吃掉我的，得亏我聪明又厉害，成功骗过你，还和你成了朋友……后来，也不知道为啥，我俩被狼群围攻，我好像又失控了，等我清醒地时候，已经找不到你了……”他喋喋不休地说着，手舞足蹈的，语气由兴奋渐渐转为低落。忽然，他看着自己手，顿住了，“我怎么，睡一觉就长大了？”
林惊风看着陆急雪，半晌都没动静。他说的这些事情，桩桩件件都能在他的记忆深处找到踪迹。
“好大一匹狼啊。”
“不行，你不能吃我，我太脏了……”
“大狼，我快死了……你吃了我吧！”
“大狼，我怕疼。”
那是他幼年期的事情了，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他记得，那个少年很蠢，一直以为自己想吃掉他，又怕又怂……
少年伤口发炎，要死不活的时候，他还连夜赶回狼族领地，为他偷来了族内的聚灵丹。凡人嘛，一颗聚灵丹，就算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也能被救回来。
后来他们两人被狼群围攻，也是因为这件事。
聚灵丹并不是什么珍贵的灵田妙药，如今身为狼王的林惊风一出手就是几百几千颗。但幼年期的狼崽，却十分依赖聚灵丹，因为那是他们筑基凝丹的基础。
而且，狼族和狐族不同。狐族重视幼崽，每只狐宝宝出生就能拥有一颗聚灵丹。狼族却要看狼崽子的天赋。每只狼崽子都需要经过一年一度的比拼，成为唯一的优胜者，才有机会获得一颗聚灵丹，而林惊风偷的，就是那年比试用的聚灵丹。
这件事情惹怒了其他狼群。族内查出是他偷拿聚灵丹后，数十狼群闻风赶来，将他和少年团团围住。
狼族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只是为了测试他是否拥有获得聚灵丹的能力。
狼族崇尚强者，倘若他能证明自己的能力，那他拿一颗聚灵丹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狼群气势汹汹，连他都被吓住了，更何况那个人类少年了。惊惧之下，少年体内那股可怕的力量被激发了。狼族迫近，少年彻底失控。几只狐假虎威的狼崽子被少年打伤。
狼族护短，特别是成年大狼对自己的幼崽。这场围攻，瞬间成了不死不休的厮杀。他拼死阻拦，少年才得以逃脱。但是，他却被狼群带回了狼族领地。
此事可大可小，但他没有狼群，是以没人帮他说话。
经过族内长老讨论决定，他被关进了狼族禁地。
这一关，就是一百年。
此后，他再没见过那个少年，毕竟，人类的寿数，只有匆匆几十年的光阴。
*
当年的那个少年，是叫陆急雪吗？
为什么在他的脑海中，那段记忆与这个名字无关呢？
往事历历在目，却独独忘了一个名字。
可能吗？
林惊风突然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开始努力回想当年的事情：他被带回族内，见了老狼王，还有……还有……
林惊风忽然闷哼一声，剧烈的疼痛从他的灵魂深处蔓延开来，有什么东西正在疯狂地撕扯、镇压他的灵魂。
那是一道禁制，天神所下，强大无匹，足以镇压数十只深渊巨魔。而此时，它在他的灵魂深处，却只为封锁他脑子里的那个名字。
“啊！”林惊风痛苦地匍匐在地，他想要想起来！哪怕是神的禁制，也不能阻拦他！
两股强大的力量，在林惊风体内抗衡。
陆急雪见大狼痛苦的模样，立即上前，紧紧抱住了狼脑袋，“大狼，你怎么了？别吓我。”
在陆急雪触碰大狼的一瞬间，林惊风体内的禁制破碎了。
缺失的记忆浮现。
*
“尊上，只消除那个名字吗？”那是老狼王的声音。
高贵的天神坐在王座上，凤眼微阖，意味深长道：“有时候，忘记一个名字，便足以改变很多事情了。”
“为什么……”这是他的声音，在那个名字逐渐消失于脑海时，他挣扎着问：“为什么要我忘了他？”
神笑了，他自王座走下，看着他，嘲弄道：“本尊没有让你忘了他。本尊只是让你忘了'陆急雪'这个名字。你会记着他的，但你不会知道，陆急雪就是他。”
“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你是个祸害！”神不知为何，突然恼怒起来，他围着他走了一圈，忽然改变了注意：“罢了，先把他关起来吧，百年后再扔雪谷处死。”
老狼王一怔，却还是点头道：“遵神谕。”
原来是这样……
林惊风兴奋起来，喜悦填满了他的胸腔。
原来，当年那个又蠢又憨的傻小子，就是他那高不可攀的仙尊兄长。
那个少年，就是陆急雪啊！
他看着陆急雪，忽变作人身，一抬手，摘掉了陆急雪头上的白玉冠，墨色长发散落下来，遮住了仙尊好看的眉眼。
他握住陆急雪脸侧的长发，轻轻向后收拢。
碎发散落，像一道帘，隔在两人的视线之间。
同少年时一样的清澈的眼神，就这样穿过碎发，跌落进林惊风的眼眶。
当年的记忆忽然就和眼前这个人重合了。
微挑的凤眼，轻轻抿起的薄唇……全是一样的，只是当初那个少年已经长大了，长开了，像一朵待采撷的花。
“大狼，你是妖怪吗？为什么可以变成人呢？”陆急雪看着林惊风，小声问。
林惊风忽然一笑，捧住陆急雪的后脑勺，微微倾身，吻上那微抿的薄唇。
有花堪折直须折。
狐王曾哀怨地对他说：“原是我先认识仙尊哥哥的……”
可事实是，林惊风和陆急雪，早就相遇了。
百转千回，兜兜转转，他二人原是有前缘的。
作者有话说第17章 东海遗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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