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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漫画书和牛肉咖喱 ...

  •   “王子,听说你退部了?”坐在床上领受王子的私人按摩时,清濑灰二这样问他。

      一只过分白皙的手在清濑右膝旁的肌肉上轻轻揉捏,指法很熟练,而手的主人注意力正集中在一本名叫《强风吹拂》的漫画书上。

      “嗯?”听到这样的问话,王子手上停顿了几秒,难得地从书中情节抽离,目光转向清濑,“哦,算是吧。”

      简短答完,他便又继续投入到原先的“分心二用”中,仿佛清濑说的只是件不值得萦怀的小事。

      虽然不想破坏彼此间宁静的氛围,但清濑还是有点抱歉地再度发问,仿佛不得不亲身挡在王子去往二次元世界的通道前。

      “为什么?我以为你已经渐渐喜欢上跑步了。”

      王子轻轻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书。他知道,自己若不给出认真的答案,对面这个人是不会作罢的,而且,总有办法令自己开口。

      “我只是退出了参加来年箱根驿传的阵容,每日仍旧会定时锻炼,神童给我的跑步机并没有闲置,所以不用担心这一点。”

      王子未放弃跑步,这让清濑心中稍觉宽慰。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过去一年为了我的任性那么努力,多谢了,王子。”

      王子俊美的脸庞上难得显露出一丝笑意,“大家……没有人拒绝得了灰二哥这种‘任性’的。”

      清濑爽朗又无辜地笑了笑,“总觉得话里有话啊。说起来,其实你不必特意来帮我按摩的,学校过来没有直达车,很不方便吧。”

      “没事,反正我回去也是待在房间看漫画,漫画在哪里看都一样,没什么差别。”

      王子是清濑认识的所有人当中,最怕麻烦的一个。但是自从他做完右膝盖手术,卧床静养以来,每隔一天,王子都会在下午课程结束后到康复病房,带不同的漫画,边看书边给他按摩腿部肌肉。从来没有谁要求他这样做,而他也从来没有一次说过“麻烦”。

      刚开始在医生指导下给清濑按摩时,王子完全摸不到诀窍,紧张过度,清濑还没怎么样,自己反倒先满头是汗。好在他熟能生巧,如今已颇有一点专业心得,甚至在按摩时留有余裕看漫画,两边不耽误。

      清濑用轻松的语气说道,“其实腿好了也不能回部里了,因为就要毕业了嘛。”

      王子小声说,“所以我也退部了。”

      “嗯?”清濑没有听清。

      王子恢复到平常的音量,“等灰二哥回来,即使不参加什么比赛,也还是可以再一起跑步的。”

      清濑笑着说,“好啊,不过那时候,说不定得你在前面等我了。对了,你今天看的这本是什么漫画?”

      “这本《强风吹拂》吗,”王子把手里的书掉转个身,给清濑看封面,“是爱情题材的,很好看。”

      “爱情漫画吗,从书名完全看不出来啊……”清濑看着王子,说道,“可以的话也借我吧,我现在清闲得很。”

      “好啊,下回我多带几本过来。”

      病房外有人轻轻敲门,王子说道,“我去开门。”

      进来的是藏原走,一身运动服,背着一个帆布包。“灰二哥,王子。”说话时稍微有一点喘,脸上覆着薄薄的汗。

      竹青庄住客中并不单单王子会来探视伤员。有时一人,有时三五人结伴,把竹青庄的热闹一并捎来。

      清濑跟他打招呼,“阿走,又是跑来的?”

      “嗯。”阿走解释,“我做了咖喱饭,给灰二哥盛了些。也有王子和我的份,我们可以陪你一起吃晚饭。”他取出包得很厚实的饭盒,“不太烫了,我去热一下。”

      “谢啦,不愧是阿走,想得这么周全,我一个人在这里吃饭确实有点寂寞啊。”

      王子望着阿走勤快的身影,对清濑说道,“阿走是我们几个里厨艺进步最快的,现在他做饭居多。”

      清濑很欣慰,“真可靠啊,不然我还真不放心。”

      白米饭上淌着金灿灿的咖喱汁,土豆块酥化开来,衬得肌理分明的牛肉越发诱人。清濑尝了一口,“好亲切的味道。”

      阿走说,“之前向灰二哥请教了食谱,试做了几次,还是没有灰二哥本人做得入味。”

      “是吗,但我很喜欢。王子呢?”

      “都好吃。阿走放的牛肉更多。”

      “说得也是,如今经费充足了就是好啊。”

      阿走被两人说得不好意思,“我看这肉很不错,就想趁新鲜一块煮了。”

      清濑满足地说,“看阿走这么会过日子的模样,还真有点感慨。”

      “灰二哥……”

      饭后,阿走从清濑手里接过碗筷,余光瞥见他枕头底下露出的一本册子。“灰二哥,那是——”

      “嗯?”清濑循着他目光低头看去,“哦,这个啊。”

      他顺手抽出册子,王子和阿走一同凑上去看,“《田径教练培训手册》?”

      王子问,“灰二哥,你毕业后想做教练?”

      “嗯,最近正在考虑当中。”

      王子低声说,“灰二哥很适合当教练,那种魔鬼教练。”

      清濑笑了,“有吗?我明明很温柔啊。”

      阿走什么也没说,背对着清濑收拾碗筷。灰二哥的腿伤,比预想的还要严重。他很少在他们面前谈及伤势,自己也觉得这是隐私,不便多问。王子会给灰二哥按摩,应该对恢复情况略了解一些,但去问他,每次的回答都是“还可以”。

      如果再也没有机会将接力的绶带送到灰二哥手中,今后的战斗,该是多么寂寞。

      那一次,就是绝无仅有的唯一了吗。

      灰二哥倒下前,自己接住他的一刻,紊乱的呼吸交融在一起,整颗心都在发烫。颤抖的、越过了极限的身体,在自己臂弯中重逾千钧,可是,无论如何也不想放开。

      他给了自己那么多,然而他所背负的,自己又能分担多少呢?

      脑海中纷繁的想法令阿走再也按捺不住,他快步冲到病床前,“唰”地揭开清濑盖腿的毯子。

      这一下连清濑也没有料到,“阿走?”

      刚在水龙头下冲洗过的手,小心翼翼地熨帖在清濑的右腿上,冰凉的水渍抹湿那道长长的疤痕。

      “还疼吗?”

      “好多了,多亏有王子。抱歉,让你担心。”

      阿走半蹲着身,黑亮的眼眸直直望着清濑,竭力平静却还是语无伦次地说,“会好的,灰二哥,无论什么恢复训练,我都会陪你一起。和以前一样,一定……可以重新跑起来的。”

      “你说得对,阿走,和以前一样——即使我不再是选手,只要仍然喜欢跑步,就一定会和你在赛场上重逢。”笑容显现在清濑清俊的脸庞上,仿佛暮色中骤然绽开的星光。

      他轻按住阿走微微颤抖的手,“正是为了重逢,我才如此努力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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