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石记》雪夜抚弦人

3、灵玉

　　灵石记之灵玉
　　她是灵山上的一块玉石。灵山云雾缭绕，荷池遍地，灵气充盈，乃千佛居地，千佛常年在灵山顶的荷花池岸说经。
　　她虽只是一块普通玉石，但因常年听佛讲经，佛音入耳，修行千年，已经幻化人形，且灵识聪慧。
　　千佛说经，她最喜欢的是燃灯古佛。
　　燃灯古佛说经之音，如莲池之泉，如莲池之莲，含着清泠之气，含着淡淡莲香。
　　她尤喜欢燃灯古佛说经时，周身燃起的明灯之光，那样温暖，让她在漫漫时光中，不再孤单寒冷。
　　每每燃灯古佛讲完经，她便跑去他的佛殿去问经。
　　他的佛殿终年燃着莲灯，是长明之殿。
　　她每次问经，皆不知岁月。问经于燃灯佛，便觉山间不知年。
　　问经时，燃灯佛不仅于殿中与她参禅，为她答疑。也会带她游于灵山各处，历于人间各处，以凡尘之人，之景、之物，之事，来为她答疑说经，引她开悟。
　　于人间游历时，他们身份多变。
　　他为僧人，她为小童。她唤他师父。他唤她无尘。
　　他为公子，她为丫鬟。她唤他公子。他唤她玉儿。
　　因为在人间游历，她接触到了人间之情，对燃灯古佛之情，渐渐由崇拜转为爱慕。
　　只是心中的爱慕让她觉得自己亵渎了古佛，便一直深藏。
　　只是，再深藏也抵不住心中澎湃的爱意。在一次人间游历之时，她趁他睡着之际，偷偷吻了他闭着的眼眸。
　　偷偷吻完，她便心跳飞快地离开了他的房间。
　　她不知，她离开之后，他双眼睁开深幽的眸光。
　　自那以后，他突然疏远了她。每当她去问经，或者想跟着他去人间游历，他身边都有人相随。她不能再与他单独相处。他甚至拒绝了她的跟随，让她好好在自己的玉石居参禅悟经。
　　他疏远了她，她只能在他讲经时，远远地看着他。世间万年一劫，她觉得她和他之间隔着千万之劫。
　　万年长，长相思。她终于将自己的爱慕之情，向他诉说。她不求与他长长久久，百世恩爱。只求得他一抱。
　　一向温和慈悲的他却冷了眉眼，将她打落凡尘，让她经历百世劫难。
　　她含泪仰望着他:“若百世之劫，有你之影，我便甘心历劫。不求古佛与我百世相伴，只求古佛伴我一世，只一世在旁看着我也好。古佛……可愿应我？”
　　他眼眸低垂，淡泠之音响起:“你随我百世，当知一切为空，却还生出如此妄想。罢了，我应了你，伴你一世。只愿你历劫之后，回归无尘清净之心。”
　　她含泪持掌，头轻轻磕下。
　　燃灯，你眸中可容纳万千世界，却容纳不下一个我。
　　一世相伴，我已然足矣。
　　凡尘九九世，她历经劫难。不管为人、为仙、为神、为妖、为魔、为鬼……她的心一直空着，不再容纳任何一人。即使每次失忆重来，她还是心无他人。
　　她每生每世，皆孤独一人。
　　直到最后一世，她轮回至他成佛之前的那一世。
　　那一世，他为燃灯太子，她为佛前灯芯。
　　他年少时，性子有些顽劣。能光古佛却言，他有佛心，让她去度化他。
　　她便每日入他梦中，为他讲经，让他定心。
　　她在他梦中，幻化的是慈悲菩萨模样，为他念经，讲经。讲佛经故事时，便幻化出各种人物，以作示演。
　　待他熟悉了她，她便带他去世间游历，看尽生老病死，爱恨离别。
　　在尘世游历之时，她化作比丘尼，他便化作小童子。她化作千金小姐，他便化作侍卫仆人。她化作侠女，他便化作少侠。
　　她为度化他成佛而来，是他的引路人，为他指点迷津，亦是考验他的人。
　　他渐渐开悟，慈悲生起，佛心渐盛。
　　能光古佛便让她考验他，能否过了女色一关。
　　她便以少女之身，对他暗暗施以情诱。不想他少年之心，未经得起考验，对她动了情。
　　他的唇吻在她的眸上时，她的心跳得很快。她知自己亦动了情，却冷冷拒绝了他。
　　她说给他十年，若十年后，他未移情，依然对她有情，且佛心还在，她便陪伴他一世。
　　十年后，他却因一场战争，国破家亡。
　　他因国仇家恨而入了魔，一颗佛心染了魔气。且受化作她模样的魔女引诱，对魔女动了情。
　　“燃灯，你虽佛心不在，又移了情，我却还会一直陪着你。”
　　她在他面前淡淡笑着，化作原身灯芯，以佛火燃烧自己，侵入他的眉间，洗净他的魔气。最终，她化作他眉间的一枚灯芯印记，永远陪着他。
　　灵魂燃尽前，她想起前世种种，忆起一切，最后轻轻唤了他一声:“燃灯……”
　　百世劫尽，她灵魂却已不在。
　　灵山之上，一枚玉石静静生成，又一次轮回伊始。
　　他是佛祖之师，亦是她永远的劫！